挽歌

    搬迁这件事,遇到了很大的阻力,这场意外,加剧了百姓对于朝廷的信任危机。

    ?衣孤零零地在床上躺着,心如死灰,轻飏来的书信已经有些时日,可他已经没有勇气拆开看了,双腿废了之后,他的脾性愈加暴躁,身侧的人都被他的话语伤透了心,飞霰也曾来过,只是满眼失望。那个在病床躺着自怜自艾的憔悴样子,再不是她心中的少年郎了。

    轻飏久久得不到回信,心中焦躁,便托了千羽照看山上事宜,自己下山去探望,他本已走到了下山的路旁,却被千羽给拦住了,千羽化鹤形而为女子模样,轻飏一阵晕眩,极力眨巴着眼睛,默默地接受了这个事情。

    “原来,你早就回来了……”轻飏淡淡地说着,没有一丝欣喜。

    “再不现身的话,怕是拦不住你了。”千羽缓缓说着,先前的隐瞒,到了今日,也算如释重负了。

    “为什么要拦我?”轻飏冷冷地看着千羽,隐忍着心中的愤怒,像是平静的湖面下掩藏的暗潮涌动。

    “你若下山,会有危险,我不许你去。”飞霰也强硬地说着,眼中满是不忍。

    “你是妖,精通化形,物语,你若想骗我,我连一点觉察都没有。”轻飏眼眶微红,可语气却依旧冷漠。

    “这些日子,我们朝夕相伴,你觉得我对你的情意是装出来的,对吗?无论你今日说了如何的话,我也不会让你下山的。山上的一草一木我都能感受得到,你若是下山,一定会有危险。山石,折木……你只是个凡人,没有力量,你要去如何应对这些危险?!”

    “危险?!我意气相投的朋友上山来寻我,被那落石砸中,失去了双腿,再也站不起来了,他就不知道会有危险吗?可是他还是来了,带着他未竟的事业,我虽与他相处时日不多,可每一刻我都铭记在心,这份难能可贵的情意,难道不值得我冒这个险吗?”

    “可这不是冒险,这是送死,我已经预知道你会有危险,你为什么非要去呢,你明天去或者我同你一起去,至少也会对预言产生一些影响不是,嘛,你为什么这么固执,这不是甚么手足情意,这是傻!”千羽急的直跺脚,恨不得骂醒轻飏。

    “给我一个可以动摇的理由。”轻飏声音有些喑哑,缓缓背过了身。

    “我喜欢你,够吗?”千羽突然轻声说道,泪光闪闪,满是柔情。

    轻飏听到她带着哭腔的话语,转过身去看她,却看到千羽落寞地转身离去。他跑了两步追了上去,但看到她走得那般决绝,心下也有些赌气,便又横了心往山下走去。

    地上的雨水还未干涸,道路湿滑,在这样有些狭窄的山路的行走,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倒了急旋环绕的地方,坡度猛然拔升,被流水山峰侵蚀剥落的石块垂直而下,碎屑随风飘散,山路不通之处,多在其间。

    轻飏还未行至这些地方,便听见空谷回响崩落之音,又见白鹤盘旋其上,苦笑着摇了摇头,就此作罢,回山上去了。

    千羽在他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先前只觉得是个极好相处的姐姐,如今知晓她的身份,以及为何而来,对她的印象不免多了一份悲剧色彩,他知道爱的沉重,所以对于她的回应,心中欣喜,却也惆怅。

    在洪水到来前,一切都还有时间。

    飞霰将?衣的工作都揽了过去,但那件事情过后,很少有人再相信他们,飞霰满怀期待地敲门,却只能换来一些讽刺和唾骂,她一个女子,纵使心性再怎么坚韧,也总有崩溃的一天,?衣不在她身边,她连可以理解她的人都没有了。

    “混蛋!?衣,你就是个大混蛋!父亲托你照顾我,让我跟着你学习,可是你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这样的打击就让你颓废了吗?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衣吗?你把我的?衣还给我!还给我!……咳咳……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飞霰在门外大喊着,用力拍打着大门,眼角噙着泪水,神情悲愤。话还未说尽,便已抑制不住泪水,大声哭了出来。

    “……”?衣在床上躺着,背过窗外的光亮,泪水无声地从他的眼中滑落,掉在他的床榻上。他的眼睛老了许多,神情也是惘然,他听到了飞霰的呼喊,泪水更加汹涌,他还没有做好面对他们的准备。搬迁的想法是他提出的,事情已经进展了大半,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他很难不自责。

    “?衣,我知道你在听。可你能不能振作起来,先前的你是那样从容,那样少年意气,心中宏图可绘天下,青云之志可绝九渊,称得上是少年英雄了,我也倾慕于你。我知道你喜欢我,可你这样,你让我的喜欢怎么办?!双腿残废又怎么样,我不在乎,你的心中是风调雨顺,天下富足,你的愿景那样远大,怎么能被眼前的困难阻挡。”

    ?衣瞳孔微缩,心里一下乱了。

    “你要是再不开门我走了,以后你再也别想见到我了。”飞霰有些赌气地说着,心里已经开始数着时间,她等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可能开门了,便生气又失望地离开了。

    ?衣不能行走了之后,提督给了他一把轮椅,机括轮彀都是改进过的,行进起来也方便,只是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外物的辅助,再方便也是徒劳的。

    人是很复杂的,早些上山的村民,见洪水迟迟不来,心中便有了疑虑,日子越来越长,这疑虑也就越来越大,在山上耽误的日子,都成了他们耕作贩卖的损失,他们开始埋怨,咒骂,然后不告而别下山,除了千羽那个村子的人,其他的走的七七八八,只剩下零星几个行动不便的老弱妇孺。

    飞霰放弃了,她没有那般大的愿景和能力,她只是一个女子,她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做好自己的事,尽力于此,无愧于心便好,至于更多的,她实在没有力气去想,那些村民们一个个的嘴脸她都见识过了,她努力过了,她失望透顶。

    洪水比预期的到来的更早些,在人们酣睡的夜里,迅速地淹没了所有的土地和房屋,人们还没来得及从睡梦中惊醒,就已经被卷入了旋涡之中,数千之众的性命,于斯葬送了。

    ?衣来于江河之上,亦归于水泽之中……

    千羽化而为鹤,载着轻飏,与他偕飞,搜救着那些还有一息尚存的人们,只是人太多了,轻飏划着筏子,将人一个一个拉上来,千羽将他们一个一个驮在背上,于泽灵山之间往返,一刻不停。那些尚还生还,未被搭救的人们,拼了命地拽住轻飏的筏子,往上面爬着,人都已经趴不下了,一个又一个地挤着,强势的将人挤了下去,夺了筏子就往边上滑,会水性的好心搭救,被挣扎的人使劲按在身下,轻飏也跌进了水里,他大喊着挣扎,乘了他筏子的人头也不回地划远了,他渐渐沉了下去,再没了意识。

    千羽来回往返,再没了气力,飞到半途便飞不动了,将要看到希望却又被扼杀的人儿,一根一根地拔着她的羽毛,千羽凄厉地叫着,因了疼痛而挥舞着翅膀,那人儿愈加疯狂,直到千羽整个背部血肉模糊。暴雨又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千羽沾湿了翅膀,连带着背上的人儿从空中跌落下去,一声声凄厉的鸣叫,是自私又苦命的人最后施加的煎熬。

    飞霰逃了,她拗不过他那死忠的父亲,只能带上她的娘亲和胞弟,朝廷问责理水之过,一个办事不力的罪状,将提督一生的清誉和名望污了个全部,他一生的功过被盖棺定论,此后,再无人提及他的名字。

    妖之一族,擅长化形,物语,千羽的同村人们,一日突然看到红叶南飘,枝杈聚顶,齐齐指着泽灵山的方向,水中的鱼儿,林中的草木,奔走的野兽,栖息的鸟儿,似乎都在低语洪灾将至,避难青山。人们都以为是神仙显灵,故而示以先兆,所以千羽那个村子的人们都很本分地在山上待着。

    只是物语范围大小,与妖力息息相关,千羽不过是刚刚化形,修行尚浅,她救不了许多的人,可是她没想到,也没救了她爱的人和她自己。

    云中的仙人看着地上发生的一切,忍不住唏嘘。

    “人类啊,实在是复杂了些,先前答应了那小妖,本以为结果会受到波动,没想到……唉,命运无常啊……情情爱爱,到底有什么值得追逐的。”仙人驾雾远去了。

    “罢了,此行去别处看看吧,这六界之秩序,还得多看些,才能得其真谛啊,想要六界一统,难呐……难呐……”

    据说,曦月女神裂六界,隔天地之后,并没有达到预期的局面,反倒是教域外的东西钻了空子,于是便遣派了三个仙使,到这六界看看,寻求安定之法,以为收聚六界,重合天地之后,建立新秩序之用。这三使法力无边,可踏虚空,可平山海,然而只能作壁上观,这对他们,倒也是另一种历练。只是天上时日同地上去之甚远,天上一日,地上百年,曦月女神的决定,似乎,有些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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