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转天依旧周末。
趴在枕上醒神儿的司文绾迷迷糊糊想。
罩着浅色床品的蚕丝被堪堪盖过腰际,露着大片光洁的脊背。
床头柜上电子钟显示时间,九点整。
陈肆言刚结束了健身,正准备洗澡换衣服回香岛。昨天他送完司文绾便直接回了荟安的住处,没再多跑一趟,本来以为这周末不会再有事儿。
昨晚陈善亲自打来电话让他今早去公司,语气不好,但不是冲他。
深蓝色竖纹西装,扣好袖扣,陈肆言站在领带柜前选领带,期间跑神五分钟,回神后开始脱衣服,整个过程略显诡异。
将一身西装换成休闲,摘下表放回表盒,另拿一只黑色鳄鱼皮表带的卢米诺戴上,随手抓了两把打理好的头发,镜前端详数秒,不紧不慢换鞋出门。
到香岛时赶上午饭时间,陈肆言不欲回老宅心累,直接开去公司,按电梯上六楼。虽是午餐时间,因着周末,餐厅员工并不多,看他抄着口袋一身便装进去,交叠的聊天声并未停下。他脾气好,员工都不怕他。
甚至有年轻员工起哄他今日好帅。
员工餐厅实行自助形式,陈善还请了外国大厨及甜点师,收获一众好评。
取菜时,陈肆言想起昨天在福利院吃饭的情景,司文绾眉头紧皱,英勇就义般往嘴里送了一块儿平菇,随后白眼一翻差点吐出来。
当时陈肆言努力忍笑,腹诽留过学的人怎么还能这么挑嘴呢。
挑了被所有人嫌弃的最角落,刚坐下,行政部总监章铭筠端着两杯美式过来,一屁股坐在陈肆言对面。
“同恒明的合作黄了。”
陈肆言手中叉子停了一瞬,有些意外。
恒明是国内最大的综合性医疗服务机构之一,近些年势头正猛,在行业内横冲直撞,眼瞧着要成龙头。陈闵昉自打进公司,恒明是他谈下最大的合作,可以说,此次合作若是成了,那陈闵昉以后在集团不在父母庇护下,也可以掌握绝对话语权。
年初时陈闵昉提出方案时集团里没几个人在乎,只当他打嘴炮,年中时敲定合同才引起重视。夸赞之声纷至,年中总结会议上陈善亲开尊口,寥寥赞同了陈闵昉。
“不是才签了合同?”
“恒明负责人昨日联系我们,方案同报价单流出,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总经办、公关部和法务处通宵加班到现在。”
怪不得不吃饭只聊天,原来是困的。
“大哥那么重视这个案子,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一会儿开会就知道了。你小心,第一枪绝对朝你开。”
陈肆言不在意的挑眉,陈闵昉会不会泼水不知,陈善的信任度定会大打折扣。他举起面前的美式朝章铭筠致意,感谢他好心提醒。
待人走后,他将面前杯子推远,苦涩的黑水仍旧难喝。
小陈总在集团不任职,没有办公室,只有一个工位。拎着瓶苏打水巡视,抬手看表时间差不多,刷卡走楼梯上二十五楼。
总经办已全部到位,站在走廊里一簇一簇的小声聊天。富盈大楼二十五层往上都没有铺地毯,陈善不喜欢静音,没有安全感,他要确保他所在之处可以听到所有员工脚步声。
聊天的人听脚步声抬头,纷纷同陈肆言打招呼,陈肆言一一点头,“怎么不进去?”
“太困了。年终都没有通宵加班过。”
陈肆言笑着打趣,“给你们养懒了。”
大会议室长桌每位按照口味摆了咖啡、苏打水和矿泉水,墙边长桌清一色美式和矿泉水,这架势是大长会,看来问题今天势必要解决。
走廊响起杂乱地脚步,加班的各位打着哈欠进屋,两分钟后,是统一有序地脚步声,陈善带着助手团到了。
抬手看表,十二点五十五。待领导层到齐,陈肆言竟然发现陈陌珍竟然也来了,有意思极了。
一点整,会议正式开始。
再度清醒,将近十二点,司文绾感慨,宿醉的威力如此之大。
洗漱后,溜达到门口查看电子屏幕有无管家消息,昨晚睡前下单了生鲜蔬菜,还有阮恩秋女士每日的鲜花。
等待管家的间隙,司文绾去储物间翻找花瓶,前几日的花仍旧鲜活,没达到被丢弃的条件。
堆满纸箱的储物间难以落脚,她搬来时阮恩秋照着家中用度重新置办了一套,风格各异不说,与她的装修更是搭不起来,只能堆着落灰。
写着花瓶二字的纸箱里,泡沫纸包着五六个花瓶,随手摸出一个,撕去保护,隐约透蓝的玻璃大肚粗口瓶。
今日鲜花,小束蜜桃郁金香。
泡沫箱里装着七只五花大绑的大闸蟹,司文绾随手放在岛台,准备备菜。菜品备完,添水蒸蟹,惊然发现七只蟹变六只。
“啊!”原地跺脚,悔恨万分,就该直接买蒸好的!
会议开始二十分钟,陈闵昉的道歉还没结束,坐在最后的陈肆言有些犯困,悄悄在桌沿下玩手机。
朋友圈显示出司文绾的头像,沐浴阳光中的仰头他拍,司文绾所有社交平台头像是同一张,阮恩秋拍的。
点进去,刷新第一条就是司文绾发的,【辛苦了。】,配了几秒视频,小螃蟹跑的还挺快。
陈肆言嗤笑出声,瞬间吸引会议室所有人的目光。正在忏悔的陈闵昉瞪过来,眼神中全是被打断的不爽和意味不明的恶狠。
其实他并无恶意,只是觉得无论文案还是视频都匹配住当前的陈闵昉而已。
“不好意思大哥。”
陈闵昉见陈善不说话,忍住怒火,继续发言。
陈肆言给司文绾点赞并评论,【昨天给你当司机没有报酬吗?】
司文绾饭后平躺在沙发上检阅朋友圈,挑着回复评论,她没回陈肆言那条,回到消息页面,点开陈肆言的对话框,发送一条:你自愿的!
陈肆言:请我吃饭。
司文绾:也不是不行。
司文绾;如果你愿意再做一次司机的话。
陈肆言:使唤人上瘾是吗?你是哪家大小姐,那么大谱儿。
司文绾:给你机会你自己不要的啊。
司文绾:挂了吧。
后面的消息司文绾没再回,聊天不一定非要有来有往,不然下次没得聊了。
陈肆言没收到回复,正打算表情包连击,陈善坐在首位毫无感情的点了他的名。遗憾收起手机。
度过一个心累身累的周末后,司文绾总结,还不如上班。毕竟她每天的工作只需要心无旁骛的画画,至多再教三个大中小朋友,画廊的生意她完全不用操心,Lina简直是心意天使,事无巨细。
由于拍卖三楼需要进行简单装饰,还要搭台,拍卖台安置在台中,前方延展出来的台面用于展示近距离展示画作,总之,这次拍卖是司文绾接触过的最糙的,宛如过家家。
“其实呢,白玉京下半年的字画拍卖定在了宁安饭店,仍旧是跨年那天。但是咱们阮总前些日子同白玉京林总吃饭时提了一嘴儿,林总便将油画单类分出,临时宣发,定在了咱这儿。除此之外,其余类别字画按原定计划进行。”
“那圈子里的人岂不是都知道我是关系户了?”司文绾突然止步。
Lina貌似当过兵,硬生生拉住脚步,整个人绷直,与司文绾拉开些距离。
“对外说的是扶持新产业。”
“太牵强了,早晚见见那位林总。”
实际都觉得很牵强,可也没办法,林无余催的急,而且不趁着画廊新鲜办,那新画廊就成老画廊了。
“为了显得有说服力,林总从器具里挑了比较冷门的一类,定在了另一家画廊。”
四分五裂的一场拍卖,不知道林无余如何游说的董事会。
晚间七点钟左右,便有车陆续从窄巷中驶入。画廊晚间不营业,司文绾便没有重新安大灯,只保留了门前原有的两盏法式石膏壁灯。
黄总监觉得太暗,唯恐摔着各位亲临现场的大佬,安装数盏高杆灯。此时洋楼周围似白昼。
司文绾站在二楼露台,今天特地穿了一套职业装,已经到了需要假扮成熟的年纪了。
“物业今天大概会收到一万条关于我的投诉吧。太扰民了。明天跟物业统计一下辖区内居民数,买些小礼物给大家分发。”
Lina展开折叠屏手机,像个小本儿一样,哗哗记录。
稍稍弯肘,垫在露台栏杆上,看着楼下驶入驶离的每一辆黑色商务,“今天实在是受宠若惊,能让各位大佬卖我个面子。”
一般拍卖会,基本都是助手团出人参加,少有亲临的。对于各位来讲,有时间拍卖,不如去应酬,进账和支出哪项重要,一眼可知。
“卖您个面子,以后阮家也会给他们三分薄面,无论如何,他们都亏不到。”
司文绾侧头瞥了Lina一眼,脸上带几分笑意,正要开口说话,余光瞧见陈肆言从一辆黑色揽胜上下来。
陈家就来了他一个人,深色缎面古巴领衬衫松垮塞进米白色那不勒斯西裤中,袖子挽至肘部,头发倒是一丝不苟,形成鲜明对比。
陈肆言的到来对于司文绾来讲有些意外,宾客名单她看过,没有陈家人。
深思间,司文绾不由自主站直,Lina在后面戳她腰,回神之际,与楼下人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