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和你确认一下这周的行程。今晚的夜戏结束以后，凌晨的飞机直接回s市——cc会帮你准备好行李，她很靠谱——你有一个白天的时间做spa恢复状态，然后晚上参加《少年游》的庆功会。”

    “等下——”薛棘打断，越听越不对劲，“cc帮我准备？你不在吗？她是新来的，我怎么信任她？”

    童跃看了眼后视镜，解释道：“亲爱的，作为你的经纪人，我当然要处理一些高难度的事才对得起我的提成。”

    薛棘的脸还是鼓鼓的，显然不满意。

    他追加道：“好吧，cc是我二嫂的表妹的干爹的妹妹的女儿，她大学实习跟过我一段时间，嘴很紧，可以信赖。”

    “你的情况。”童跃顿了顿，没把‘性格和人设过于割裂’说出口，“比起熟手，更需要可以信赖的的人。”

    薛棘被他这一串绕得有点晕，捕捉到了关键词“嘴很紧”，比了个手势：“好的，继续往下。”

    她觉得自己语气有点硬，又甜甜地接上：“继续说吧彤彤哥～”

    她的多此一举让童跃翻了个白眼：“ok——《少年游》庆功会，你会和季恒一起进场，我和大卫安排了拍摄，所以你懂的，找好角度，cp感做足。”

    听到季恒和他经纪人大卫的名字，薛棘皱了皱眉：“季恒会配合？”

    童跃叹了口气。

    讲老实话，虽然只带了薛棘一个月，但她属于非常好带的那一类艺人。

    一是资质好，给到的资源回报率高，没签约时靠自己争取到的网剧《少年游》女二，直接大爆，省略了很多抬咖的功夫。

    二是她目标够明确，只要对事业有益的安排，炒作也好，应酬也罢，只要讲清楚收益，她都会努力完成。

    但在有关季恒的事上，就没那么顺利了。

    作为《少年游》中有cp线的女二和男二，他们目前的粉丝构成中cp粉占比非常高。

    薛棘的粉群里，cp粉占比大概88%。季恒身为男演员更容易吸梦女粉，数据会好看一些，cp粉占比大概在75%。

    但同是新人面孔，又是剧火大于人火，目前大众对他们的认知都还建立在剧里的人设上，当务之急是让他们把角色的红利吃到手。

    这也是他和季恒的经纪人大卫联手的原因——先把共同利益体的盘子做大，之后才是提纯的事。

    但这俩货不知道为什么非常不对盘。

    他怀疑地看了眼后视镜：“你们之间到底什么情况？”

    “难道……”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你们不会是拍戏的时候谈了——或者睡了，然后又掰了？”

    那他给薛棘做的计划就得调整，童跃迅速运转起大脑，还不忘了强调：

    “我们签约的时候可是定好的，你的任何情感关系都要报备……”

    “怎么可能！”薛棘直接从后座扑到童跃椅背上，咬牙切齿，“我和他没半点关系！”

    童跃也很委屈：“那你们为啥这样。”

    为他工作增加了很多难度好不好！

    薛棘凑近脑袋，幽幽地说：“彤彤哥，你懂我的啊，我也想火，怎么可能故意和他不对付啊！这真不是我的问题，我觉得你得让大卫哥去搞定他。”

    “只要他配合，我这边就没问题。”

    童跃无语凝噎，等红灯的间隙空出一只手，把她脑袋按回去：“安全带系好。”

    一把薛棘送回酒店，童跃就直接打车去了机场，临走前把车钥匙转交给cc。

    她已经帮薛棘准备好了午餐，一盒牛肉蔬菜沙拉，还有瓶保温杯。

    “里面是苹果黄芪水。”cc笑眯眯地介绍，“润肺健脾，助消化，补气血，不影响体重。”

    “你还懂食补呀。”

    薛棘尝了一口，淡淡的酸甜和苹果香气，很好闻，不难喝。旁边的沙拉已经拌好，用保鲜膜二次固定，防止灰尘落进。

    对于一天只有两顿正式餐——碳水比例还非常小的薛棘来说，进食体验非常重要。

    她相当熟稔地挽住cc的手臂撒娇：“我好喜欢！谢谢你cc～”

    而接下来的相处更证明了，cc虽然毕业没多久，但如童跃所说的非常靠谱。

    夜戏候场前，她会把剧本、荧光笔、水、风扇、毯子、演员椅和雨伞分类收好，甚至还帮薛棘准备了一个颈椎枕。

    薛棘越看越满意。不仅仅是对cc的个人能力，更有种团队进入正轨的感觉。

    一个月前，她还是单打独斗、什么都要自己准备的个体户，休息时自带的折叠椅经常被不知道哪个工作人员坐了，她怕弄脏戏服，只能站着等。

    有时候候场久了，踩着高跟的小腿僵得不行，又疼又麻，晚上回宾馆了还得叫外卖买膏药贴，在红花油的气味里入睡，有时甚至痛得睡不着，她就在脑海里一遍遍过台词。

    最后被删掉的台词。

    想到这里，薛棘看了眼正在听导演讲戏的李月庭，程星站在她身旁，穿着一身得体修身的女士西装，长发利落地梳成低马尾，淡淡地笑着。

    永远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导演仿佛说了什么，她加深了应酬式的亲热的笑容，揽住李月庭的肩膀，像保护，又像展示她的珍宝。

    “薛薛。”cc拍了拍她的肩膀，“椅子准备好了，可以坐啦。”

    薛棘转回头，cc在椅子上铺了空调被和小靠枕，甚至还挂了个不知道哪来的雪人挂件，像搭了个温馨的小窝。

    “薛薛。”她指指薛棘，又指了指挂件，“雪雪。”

    “可爱吧？我觉得很适合就挂上了，要我收起来吗？”

    小雪人睁着豆豆眼，呆呆地看着她。

    薛棘戳了戳它毛茸茸的脑袋，扬起唇角。

    “不用收，我也觉得，超——可爱！”

    -

    今晚拍摄的主要情节，是女主白薇得知给妈妈耳朵手术筹钱，在一个晚会上做服务员打工，正好遇到参加宴会的男主夜思辰和女配顾明心，顾明心上前挑衅，白薇淡定应付，并表示自己作为一个独立的人，不想参与这些富家子的游戏，夜思辰听了心碎质问，和白薇因误会而决裂。

    拍摄场景在室外宴会厅。

    薛棘和男主的妆化分别由桃子和玲玲负责，李月庭的妆造则是化妆组组长亲自上阵，只有补妆会交给玲玲。

    薛棘结束妆造的时候，李月庭那边的进度才到头发。

    她打开手机论坛，随便点进一个娱乐组，正好看到新顶上来的帖子。

    【发现买股的小花是资本家怎么调理】

    「RT，楼主在某娱乐公司打工，公司还蛮大，反正组里经常有人在骂的程度。」

    「之前红毯看上一个小花，虽然还没什么作品，但是真的美得很特别很有气质，我还给她出了好多颜值安利视频，结果给她做个人安利页面的时候，越查越崩溃。。」

    「搜到她以前的家庭合照，她居然是我老板的女儿啊啊啊啊啊！」

    「我说她怎么一出道就能签到大牛级别的经纪人，还直接开个人工作室了，我还以为搞到皇族了，原来真是公主殿下哈哈……」

    「本来喜欢她也是因为她的人生我的梦，本科就出国了，读的还是我的梦校，以前的个人ins里分享的都是各种米其林餐厅打卡和旅游照片。」

    「但是我真的受不了。我每天坐三小时地铁打工，单休，下班那点可怜的时间居然花在老板女儿身上哈哈哈哈哈，她肯定很幸福吧？公司不肯给我发的加班费都不够她吃顿晚饭吧？」

    「大小姐的人生这么顺利了，享受了这么多资源便利，做了艺人还会得到很多爱，我真的受不了了，现在看着我给她做的安利就想哭。」

    「可能我讨厌的不是她，是无能平凡的我自己吧。」

    薛棘手指顿住。

    这大概是童跃开始动作了。

    太过情真意切，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次炒作的预案，她都很难看出这个帖子是公关写的。

    「我去。。楼主好惨。」

    很快有人对楼主表示同情，但也有人觉得贴文过于极端，帽子一扣，反而激化了矛盾。

    「但是出生好也不是她的错吧，她也没对楼主怎么样，感觉楼主太仇富了。」

    「楼上认真的吗？没看到楼主说公司不发加班费吗？老板女儿不是既得利益者吗？」

    「我又不是骂楼主，她仇富不是事实吗？这种心态只会永远不幸福。而且小花不可怜？啥都没做就被楼主这个自称粉丝的在公共组开贴骂。」

    「楼主连大名都不舍得带，小花可怜在哪？你们这种工贼能不能滚啊。」

    「笑死，资本家还可怜上了，谁来可怜加班费没发的楼主啊，支持楼主仲裁！」

    薛棘一路下滑，后排基本上都在围绕资本家公主和悲惨打工人的话题发散，还有猜测小花和经纪人是谁的，其中就有李月庭的名字。

    帖子页数飞快增加，薛棘打开wb，已经有营销号搬运了帖子。

    “咚咚咚。”

    薛棘循声抬头，程星身边多了个助理，不知道说了什么，程星点了点头，到助理离开为止，眉毛都没动过一下。

    她似乎感受到薛棘的目光，望了过来。

    薛棘对着她无辜地眨了眨眼，歪了歪头，像在问怎么了。

    程星与她对视几秒，平静的面容有了松动，她扬起下巴抱着手臂，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抬起一只手，用食指点了点薛棘的方向，又点了点脑袋。

    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好了！”化妆组组长的声音打断了空气中的暗流，“女主角非常美丽。”

    她推着李月庭走到程星面前：“好久没见过底子这么好的孩子了，程星你好眼光喔！”

    程星自然地寒暄了几句：“那也要你出手我才放心，以后多多合作。”

    化妆组组长笑了：“那当然，都是老朋友了，一般人我管她呢。”

    此处的“一般人”，当然是指他们仨之外的人。

    她们大概有过相当长时间的合作经历，言语间都散发着排他性的熟稔。

    仿佛不经意间散发出的高高在上的氛围，是程星——以及她所代表的那类人，最擅长的冷暴力。

    薛棘并不因此苦涩或是嫉恨，她的内心反而涌起了近似嘲讽的愤怒，以及对名利的深切欲望。

    她绝不止步于此。

    身边忽然一阵热气，穿着燕尾服三件套的男主恨不得把小风扇直接贴脖子上：“热死了——我们在等什么？几点开拍来着，我没注意行程单时间。”

    仿佛听到他的疑问，场记敲了敲门：

    “现场在待机了，各位老师们准备好的话可以过来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