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林简兮早早起床去街上观察。
早市和晚市非常热闹,中午天气太热,稀稀拉拉地就几个人出门。
一天中,晚上是最热闹的。
小贩们用竹棚支起摊位,连绵蜿蜒,如两条巨龙卧在青石板路旁。
夜市主街上悬挂着杉木骨架灯笼,骨架外用油棉纸或半透明羊皮糊住。小贩们的推车四角,大多挂有六角竹丝灯。在这个没有电灯的时代,亦烛火通明,明亮如白昼。
炸货摊上,油星子在夜色里噼啪绽放;馄饨摊老板翻滚着冒着热气的浓汤,锅上雾气融入街上的烟火气中;铜钱落进陶瓷和铁碗,清脆的响声听的人心舒畅……
打听过后,她了解到人们可以在规定的道旁摆摊,每天都有人过来收摊位费。在哪里摆全看个人手速,位置好的地方先到先得。
据观察,人们对小饰品的购买力还算不错。
摆摊计划行得通,接下来就是制作一些成品了。
林简兮忙了两天,钩制了一些祖母格手提包,还有一些简单的铃兰花小挂件,打算去试试水。
林云骧的效率格外高,第二天就把她给的图纸上的钩针做出来了。向小老弟借了需要交的摊位费,一切准备妥当后林简兮就开干了。
林简兮本没报太大的希望,不晓得这个朝代的人会不会喜欢她钩的东西。
“这是什么?好新奇,没见过。”路过的人看到感到新颖。
“棉麻线还能做成这么好看的小花。老板,这个多少钱?”
林简兮刚摆好,就有不少人在她的小摊前驻足,瞬间喜上眉俏。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新型手提包,小挂件。数量有限,机会难得。铃兰花挂件只要十文。”
新型的挂件和手提包竟然非常受人喜爱,没一会儿,铃兰花便销售一空。
收摊时,林简兮手上竟就只剩下两只祖母格手提包。
林简兮揣着沉甸甸的铜钱满载而归。
“二百一十三,二百一十四,二百一十五!”两个时辰不到竟然卖了整整二百一十五文钱!
林简兮捧着钱乐的在床上打滚,看来卖钩织物的前景是光明可行的。
要是有羊毛线就好了,羊毛线钩出来的小玩偶手感很好,样子还可爱,最重要的是羊毛衣保暖厚实,冬天肯定好卖。
可惜在这个朝代人们不用羊毛制衣,羊毛处理技术还不够发达,没专业处理过的羊毛味很腥,不适合制作衣服。羊毛线制作也很困难。
林简兮分出一百一十文,这些是给林云骧的。他非常支持她的买卖,借摊位费时还多给了她不少钱,林简兮在这个世界赚得的第一桶金肯定少不了小老弟的。
“怎么可能?她又没那么傻自己摔下来。”
“我就推了她一把,她就从山上滚下来了,谁知道她这么弱不禁风,一推就倒。”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你婶子怪我们不给我们钱了怎么办?好在没摔死,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摔下去也是活该,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摔坏脑子了最好。”
林云骧住在东边的厢房,林简兮去送铜钱必经正房前,林婉雪的房间是最东边的正房,经过时,林简兮不小心听到了惊天大瓜。
原主从山上滚下来竟然是林婉雪推的?!
本以为林婉雪因为林简兮住在她家心生不满,没想到这人竟然把原主推下山,不仅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说出这种话。
好好好,她也是遇上烂人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看她以后怎么替天行道。
仅有钩织品花样太少,林简兮打算再制作一些棒针织的小钱包,棒针织出来的感觉更细腻,更加省线。林云骧那里仅剩几块木材边角料,木制棒针虽结实,但略重,林简兮使用竹制棒针更顺手。
林简兮刚穿来时就注意到“小山”附近有片竹林,那地方离这距离也近,天亮了她就去砍些竹子回来。
薄雾将散未散时,林简兮到了竹林中。
苔藓铺就翠绿色绒毯,笋尖争先恐后伸展,以便更多的索取竹隙中落下的光柱。湿润的泥土气息混合着冷冽清苦的竹香,令人心旷神怡。
走过的地方偶尔惊起几只雀鸟,鸟儿掠过的竹叶摩擦碰撞出竹林交响乐。
这根竹子长势好,那根竹子挺拔结实,林简兮挑花了眼,瞬间犯起了选择困难症。
“咳——”
一声闷咳打破了原本的宁和。
“谁!谁在那里!?”林简兮寒毛竖起,毛骨悚然。
循声看去,不远处一棵树下有一个人影。
那人半倚靠在树干旁垂首坐着,右手紧紧压在左处胸口上,赤红的液体从手指缝中渗出,蔓延至墨色的衣袍。血液浸润过的布料颜色变得更加暗沉。新鲜的血珠从额头上蜿蜒而下,滑过高耸的眉骨,悬挂在浓黑的睫毛上摇摇欲坠。
那人苍白至毫无血色的唇上,沾染着鲜红的血液。他猛地偏头咳出半口血,血珠坠落苔藓上,映衬地苔藓更加翠亮。
深山老林里突然看见这一幕,林简兮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哇哦,战损美男子——跑!
她拖着灌了铅的双腿狂奔。虽然那人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受伤看着怪可怜的,但是,她的小命也是命,谁知道那男的是好人还是坏蛋,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遇到危险就死翘翘了。
快跑出竹林了,林简兮体力不支,扶着树大口喘气。
鲜血流淌至整条手臂,男人忍受痛苦紧皱的眉头,伤口外翻的皮肉——
那副画面在林简兮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一个人在人迹罕至的竹林里,看着就剩一口气儿了,要是没人发现死了怎么办?
“不要再想了林简兮,尊重他人命运,切勿插手他人因果。”
林简兮甩了甩脑袋,甩散脑海中那幅可怜兮兮的画面。
*
手掌下的鲜血越流越多,阮容与简单包扎过后仍旧血流不止。
刷——
黑衣人从天而降,出现在男人面前。
“主人,还是让他们逃了。范舟那家伙竟然吃里扒外!不然这次就把那些人一网打尽了。”黑衣人愤恨地说。
“咳咳——无妨,范舟叛变给我们提供了新线索,看来背后还暗藏着其他势利。”男人漆黑眸子中的狠戾一闪而过。
“您以假死脱身,现在身份特殊,主人,我先送您去青川避——”
悉悉索索的声响由远及近,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黑衣暗卫警惕,手脚发力准备除去闯入之人。
阮容与制止。
“你亲自去追查范舟之事,容身之处我已有打算。”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黑衣暗卫瞬间又如一阵风般消失了。
林简兮跑地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浸湿了,看到树下那个人还在那,林简兮大步走过去。
男人双目紧闭,林简兮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林简兮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有气儿。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好青年,林简兮终究做不出来见死不救的事情。
脑海中的天人交战过后,还是跑回来救人。那人看着都伤的快残废了,应该对她没什么威胁。
大学时她和同寝室学中医的室友简单学了点中草药知识,路上碰到止血的药材顺手采来了。
就地取材把药材捣碎敷在伤口上,然后把原本用来装竹子的麻布袋用镰刀劈开,细致地缠绕在伤口上,血流终于止住了。
她要是不回来这人可能真的血尽而亡了。
“噗——”刚包扎好,男人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那紧闭的轻轻颤了颤后,男子悠悠转醒。
“咳咳——多、谢。”面前的人气息微弱,说话都困难。
林简兮解下腰间盛水的葫芦,喂他喝下。
“不用客气。你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了,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些了。拜拜。”林简兮说完就要走。
她帮这些已经仁至义尽了,止住血这人就死不了。这里离竹林出口也不远,他慢慢挪,天黑前也能挪到附近的村里。
“在下蒙娘子再造之恩,没齿难忘。”说着艰难地要起身作揖。
林简兮连忙按住他的肩膀。都这样了,这些虚礼咱不作也罢。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男子刚才大幅度动作后,虚弱地喘了喘,面色纠结:“娘子……在下连日遭遇困厄,父亲生病,在下出来采药,却误入两对兵马相杀,不慎招惹祸患。这几日粒米未进,饿地几欲昏厥,斗胆相扰,敢问娘子可否借予我一些干粮,他日在下必当结草衔环。”
“好说,好说。”林简兮把在腰间系着的还未来得及吃的午饭解下来给他吃。
没想到这人还怪可怜的。父亲生病、多日忍饥挨饿,还被人误伤差点一命呜呼。
还没吃两口呢,那人又喷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刚抬脚准备走的林简兮:……
这么大个人她也拖不走啊。
想到今日不用去学堂的林云骧,林简兮跑回家摇人。
林云骧听说后,一刻没带犹豫的,拎起自制药箱就让林简兮带路。
见林云骧这样,林简兮实在惭愧,她真不是个东西,都人命关天了,还害怕自己遇到危险。
林云骧喂那人喝了药后,二人合力把伤患抬回了家。
*
“你终于醒了。”林简兮把敷在男人额头上的毛巾拿下来。
阮容与看着面前秀丽的姑娘忙前忙后,眼睫轻轻地颤了颤。
“我这是在哪?”许久未进水,嗓音变得沙哑低沉。
林简兮把毛巾放回旁边的盆里。
“这是我弟弟的房间,你就现在这好好养伤吧。等你好些再回家。”
“多谢娘子出手相助。敢问娘子芳名?在下必铭记于心,他日定当涌泉相报。”男人抬手作揖。好看的眉眼充满认真。
“倒是不必涌泉相报,举手之劳而已。我叫林简兮。你叫什么?”
男人抿了抿唇,回道:“在下阮十二。”
“阮十二?”林简兮重复道。
这人的名字取得多少有点随意了。
林云骧端着一碗汤药进来,让阮十二喝了下去。
“林简兮!你偷带男人回家?!”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林婉雪尖锐的声音穿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