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

    到了一月,山京市就算是隐隐有了入冬的迹象,校服也从白色的外套变成了红色的冲锋衣,但羽绒服还是要穿在校服里面。

    虽说山京算半个南方,但毕竟在南北分界线附近,入了冬,总是不免要到处结冰,余醒在车上还没什么感觉,直到差点在楼梯上滑倒才渐渐对冬天来了这个概念有了些许实感。

    林予海是数竞生,晚自习要去培训,所以余醒只能在白天的课上才能碰到她,本来她也想去试试物理竞赛,可她没做过专业训练,在校级的比赛中就被刷下去了。

    不过她倒没觉得有什么,想着走高考这条路去和林予海上一样的大学也不是不行。

    不过,她还没问过那人想考去哪里呢。

    见林予海还没来,余醒先去交了作业,心想着一会儿再问也不迟,结果一等就是一上午。

    余醒去问题目的时候恰巧听到施晨晨在和他们的副班长说林予海受伤了的事,如果不是她定力还算不错,此时大概要冲上去问个清楚了。

    此事一出,余醒满脑子都是在想那人伤得重不重,连带着物理课上因为走神被老师开了一次玩笑。

    她强迫自己冷静一点,不该为了这些事情耽误学习,但还是忍不住一放学就冲出了校门,连唐简也没等。

    她吩咐司机去花店,可只得到冷冷的一句:“对不起,小姐,夫人没有允许您去家或学校之外的地方。”

    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余醒的全身上下,她硬生生地忍住了情绪,语气平静道:“怎么,我要去花店也不行吗?”

    “对不起,小姐,我们是按规矩办事,”司机默默将车子启动,与余醒心中的目的地擦肩而过:“请您谅解。”

    “而且,买花这种事,您只需要同下面人吩咐一声就行了,何必要亲自去那家花店。”

    最后四个字被刻意读重,犹如警告,这也让余醒彻底明白江女士知道了些什么,这次她还能听到警告,至于下次,余醒不敢再往下想,只得无力地瘫倒在座椅上。

    不多时,她竟笑出了声。

    她在笑她的悲哀和软弱。

    回到家,屋子里只有忙碌的佣人,傅翊不在,就连余密城也不在。

    似乎回到了一开始,她明明都感觉自己快要成功了,可偏偏她还是形单影只,她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但她低估江女士的手段,或许是她最近过得太顺利了,让近期诸事不顺的江女士心生厌恶,一通冷水她还未曾擦拭干净,另一桶又接踵而至。

    一来,施晨晨就让她换位置,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开口:“老师,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你母亲说,影响你学习。”施晨晨也很显然不能理解,但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母亲太难缠了,她只能屈服。

    “但是,”施晨晨话锋一转,眼中满是关切:“你最近状态确实是不太好,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顿时,余醒哑口无言,她没有办法同施晨晨说自己分神的原因,她一直攥紧的拳头松开了,脱力般地放在身侧,露出一个微笑:“没有,谢谢老师关心,我会好好调整的。”

    赵乐熙见她一回来就问施晨晨叫她出去做什么,结果就看见余醒在收拾书包,不由得一愣:“你……”

    “换座位,”余醒说这话的说话,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好像一点也没当回事:“我走了。”

    从第三排换到了第二排,林予海的位子也被一个第五排的女生给顶替了,她们离得算不上远,但余醒知道座位其实是她同林予海唯一的联系,此后,她们也算不上有什么联系了。

    林予海回校那天,余醒没敢看她,只感觉到那人途径自己座位的时候稍稍有些停顿,但短暂到余醒认为是她臆想出来的错觉。

    她会疑惑吗,这似乎已经不该是余醒考虑的事情了,她将那被墨晕染的试卷塞进了桌肚,佯装着自己很有心情去上课。

    三天,整整三天,她都没有同林予海讲过一句话,仿佛她们之间那接近五个月的同桌是余醒兀自做的一场白日梦。

    唐简在数次把她注意力拉回来后发现了不对劲,这几日她忙着在期末考试去一雪前耻,没太多时间去十三班找余醒,此时那人的情况不仅仅只是失魂落魄,明明面上看着与平时并无两样,但唐简明显觉得这次要更为严重。

    她没再开玩笑,直奔主题,却只听到那人淡淡地说了一句:“成绩落了,不想花心思在这些上面了。”

    “那你过几天别又冒粉红泡泡。”唐简想要活跃一下气氛,但那人又愣神去了。

    半晌才反应过来似的“嗯”了一声。

    是放心不下,唐简趁余醒没注意去找了赵乐熙,听到这短短三天发生的事,惊呼道:“换位置了?!”

    赵乐熙怕她叫得太大声被余醒听见,连忙把她带到角落里,还不放心地四处看看,确定不会被那人听见才继续说道:“嗯,我们班主任换的。”

    此话一出,唐简瞬间明白了这是谁的手笔,她陡然蹙起的眉让赵乐熙觉得换位置这件平常的小事似乎好像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怎么了?”她莫名有些紧张。

    “没什么…”唐简知道这种事情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她本想转移眼前人的注意力,突然有一个人插进来笑着问了赵乐熙一句“你们在聊什么”,便走了。

    这明显只是想引起赵乐熙的注意,可偏偏十分奏效,唐简眯眼看着盯着赵仰背影看的赵乐熙,似无意地问道:“你和他很熟?”

    “啊,”赵乐熙反应过来后连忙摇头道:“没有,只是同学。”

    唐简可太清楚这是什么反应了,但她没权利去干涉这些事情,张嘴吐出的话转成了一句:“他不是什么好人,最好别和他扯上关系。”

    见那人呆愣愣地点头,唐简也不知道她听进去多少,只能相信她说的这些话有用。

    余醒不知道唐简这边发生的事,当听到唐简三十分钟都没提过那人的名字,她只当唐简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

    原本两人见面的时间就不多,等余醒看见那人已经收拾书包去上大课了,心里更是苦涩。

    她当真一点疑惑都没有吗,一点都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但倘若那人问了呢,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她发现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甚至于是不能说。

    她不想让林予海知道自己身上这些肮脏的,不堪的一切。

    或许自己把这些情绪放下,她们还能去做朋友。

    余家的别墅是没有一点灯火的,傅翊这么长时间没来,余醒明白这是江曼雨对自己的惩罚,她不能表现出自己的软弱,于是从来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但她没想到会在开灯后看见一抹艳丽的红裙盛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沙发上面铺了一层新的垫子,余醒想起余密城做过这个位置,于是不禁在心里冷笑道江曼雨的做作。

    可惜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笑着朝那人走过去,喊了一声“母亲”。

    顷刻间,杯子破碎的声音响彻在整栋别墅里,里面浑浊的液体悉数洒在了余醒身上,碎片更是飞溅在她的脚边,丝毫不顾及她的女儿是否会受伤。

    而始作俑者只是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腕,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扔了一个垃圾。

    随后江曼雨笑道:“对不起啊,小醒,没吓到吧。”

    “年纪大了,手脚都不利索了,连个杯子都拿不住,不像你们年轻人,胆子大。”

    这毫无逻辑的一句话,余醒却清楚地明白江女士话里的意思,她也只能含糊地说一句:“没事的,母亲。”

    “对了,”江曼雨的语气明明那么平淡,可此刻落在余醒耳朵里就像是淬了毒的利刃,割得她遍体生寒:“把那本书拿下来吧。”

    “什么书?”余醒想要装傻含糊过去,却看见江曼雨那毫无耐心的眼睛,她顿时明白她没办法了。

    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那书是一本博尔赫斯的诗集,是林予海曾在晨会上面推荐的书,虽然事后余醒从那人口中了解过这只是恰好看了这本书,并非有什么深层的含义,但她还是买了。

    她此刻摸不清楚江曼雨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了,如果是一直都知道,那她究竟还知道多少东西。

    坐在沙发上的人只是随手一翻,就照着书上的文字读了起来:“一朵玫瑰正在马不停蹄地成为另一朵玫瑰。”

    整本书上,余醒就唯一圈了这么一句话,顷刻间,那被她保养了近两年的书成了碎片,纸片如潮水般倾泻而下,又被一拥而上地挥洒在她的脸上,她无措地伸手握住了一片,那油性字写了一句话——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没人能给余醒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或是一轮荒郊的月亮,江曼雨只是给了她一句“你接下来几天在家待着”,就把她再次关进那间屋子里。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了,这里被佣人打扫得一丝不苟,倒不显得脏乱,她便自觉没什么的靠着墙角坐下,看着从门缝中透出来的细碎的光。

    这次会被关几天,十天抑或是半个月,她不得而知,只是有些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那是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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