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念?”
沈春和偏过头去,连念哪还有意识,早就睡着了。
又剩沈春和一个人置身黑暗了。
等出租车驶入小区,连念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岁岁,我爸妈不在家,临时出差了,他们收拾了一间客房。”
“啊?这么晚出差?”
“嗯,临时的计划,他们刚走,本来我爸自己去就行了,我妈不放心他,非要跟着。”
沈春和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
连念顿时困意全无,“你饿了吧,我也饿了,一会儿回去叫外卖。”
美食的吸引力是无可比拟的,连念坐在出租车上就开始看附近店铺的外卖。
“霍,还给我们留了灯,走,下车。”
沈春和抬头,五楼亮着一盏明晃晃的灯,橘黄色的灯光格外温馨,她们前脚刚进门,后脚外卖就到了。
也顾不上换衣服,就在客厅打开投影仪看韩剧,配上酥脆的炸鸡,她们从剧情聊到现实,又聊到今天晚上。
连念咬了一口炸鸡,心满意足地嚼着,问道,“你今天怎么碰见周景明的?”
沈春和摆摆手,示意她等等,连念比了个ok的手势。
沈春和咽下一口果茶,“我在江边碰见的,他应该是打暑假工,卖花,碰巧路过了。”
“他?打暑假工?”连念一脸不信,差点被可乐呛到。
沈春和拍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慢点吃。”
连念还没停止咳嗽,就偏过头看她,“真的假的?”
“呸,不是,应该叫,体验生活。”
连念顺了顺气,等到彻底不咳嗽了,才继续说话。
“奥,好奇怪啊,据我所知他应该不住这边。”
“可能在这边也有房产吧,咱们同学不是有很多这样的嘛。”
沈春和恍然大悟,“对啊,你不就是这样的嘛,在东区,西区都有房子,然后家人陪读在西区读的书。”
“yes.”
“那就是嘛,他可能也是这样咯。”
沈春和起身去拿纸巾,差点碰倒连念的可乐,她连忙用手稳住。
连念没有察觉,自顾自说道,“emmmm...怎么说呢,你知不知道他家的那些事?”
“他家有什么事?不就是富二代有钱一点吗?”沈春和拿纸巾擦擦手,准备认真听她的讲话。
“不是。我说了你别跟他贴脸,就是安慰也不行。”
电影被关掉,房子里静悄悄,只剩连念说话的声音。
沈春和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你说吧,我连他微信都没有。”
连念神神秘秘的开口,“周景明其实是个单亲家庭,他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好像还是吞安眠药自杀的,后来他跟他爸关系就挺差的,也不回家住,考了离家很远的望清一中,然后就跟咱们一个学校了。”
沈春和听完愣了一下,她原本以为周景明之所以稳定又有爱心,必然是因为在爱里长大。
被爱的人擅长炫耀,周景明却对家人闭口不提,这让沈春和感到疑惑。
原来那些漫不经心与不在意,都是为了骗外人吗?
“他挺忌讳别人谈论他家庭背景的,以前咱们学校有个男的嘴贱,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在班里传,第二天就转学走了。”
沈春和对上连念的目光,“他转学跟周景明有关系?”
“当时齐泽轩斗胆问过周景明,人家没承认也没否认。”
“八成是了。”沈春和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听见周景明的伤心事会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感。
“肯定是啊,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巧。”
连念误会了,沈春和压根不在意那个男生的下场是怎么样的,她觉得那些关于周景明的传言八成是真的了,如果是假的,怎么会厌恶到让人转学。
“让他转学都是轻的,我是周景明的话,直接报警告他散播谣言。”连念恶狠狠地说。
“当时怎么传的?”
“当时传的可难听了,我还是不跟你说了,那男的也是自作自受,他人品本来就不好。”
“那他倒不冤。”
“不过你不知道这事我倒是挺惊讶的,这么大的瓜你都不吃啊。”
“我去谁那里吃瓜啊,你不就是我唯一的八卦来源嘛。”沈春和笑嘻嘻一把抱住连念。
连念装作震惊的样子,“爱哥的美女你听哥说,哥哥家里已有老婆,你的爱伤害了她伤害了我,劝你别做小三,那浮云的生活。”
沈春和平静地翻了个白眼。
接着这位“哥”还陪“美女”睡了一宿,第二天早上连念醒来,沈春和还没起,她想是不是昨晚的八卦太狠了,沈春和听累了。
直到中午十二点她才醒,连念在客厅打游戏,见沈春和出来,“你终于起来了,我还以为你昏迷了呢。”
“没有,做了个梦。”
这句话让连念瞬间噤了声,原本想好的玩笑话也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她想起上次沈春和说自己做梦,不禁有些忐忑,这次还是做噩梦吗?
连念没有问,沈春和也没有继续说,她知道沈春和的性子,看着温柔和善,其实非常倔,自己有主意谁也别想干涉。
连念又想到了沈春和来找她住的原因,不就是亲妈改志愿逼急了离家出走吗?
左想右想,连念闭上嘴了。
沈春和坐在沙发上,默默看着江宁发过来99+的消息,和十几个未接电话,没发现连念今天安静了许多。
连正和宋冉出差回来了,他们都欢迎沈春和常住,还保证照顾好她,尽管江宁和沈绍文没了说辞,但是沈春和也不打算再住下去了。
沈春和临走前一天,连念嚷嚷着下馆子给沈春和饯行,楼梯拐角,沈春和连念走在前面,连正宋冉走在后面。
“嘶”一声,等沈春和回头,连念已经跑出去几米远了,连正扶着宋冉,焦急耐心询问她伤情,尽管看不到连念的脸,沈春和也能感受到她此刻的担心。
有些事情是顿悟的,时间静止在这一秒,沈春和感到一种很强的距离感,这种感觉,说不上来自于连念一家,还是来自于从前的自己,很久以前,她好像也被这种爱和关心包围,是很久以前,她都快记不清了,以至于,正常的关心安慰都让她觉得大惊小怪。
“岁岁。”
“嗯?阿姨还好吗?”沈春和回过神来。
“看着伤的不重,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连念的眉头还没舒展开,焦虑的表情还留在脸上。
爱玩闹的小大人,什么时候也会关心人了,沈春和在心底轻笑一下。
“先送你回去,然后我们再去医院。”
“我想在附近逛会儿,一会儿我打车回去就行。”
“那怎么行,天都黑了,你一个女生不方便。”连念义正言辞地说。
“没事的,放在三年前,我比你还熟悉西区呢。”沈春和拍了拍连念的肩。
“而且我妈给我装了一身定位,你忘啦?”
每当沈春和开始讲地狱笑话,连念就拿她没辙。
连念听见定位两个字瞬间没了脾气,“那好吧,那你上车就跟我开视频。”
“好,我保证不会有事的。”
沈春和目送连念一家离开,漫步走进一家商场,她在记忆里搜寻着有关连正宋冉以及连念喜好的只言片语,逛了几家店,她手里多了几个大牌购物袋,时间不到九点,她比连念他们回来的早。
连念家是海景房,沈春和的手机铃声在空旷的房间一刻不停地响着,整间房子都能听到回音,原本深情温柔的韩语歌现在像催命符,铃声一遍一遍响,不知道响了多少遍,沈春和才木讷地接起来,接通也没上心听,直到江宁说到“志愿”两个字的时候,她才微微回神。
“岁岁,你在听吗?”
“我在。”
江宁深吸一口气,这是沈春和失联的四天里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或许“失联”这个词不太准确,毕竟她的手机手表都装上了定位系统,她去了哪里,几时去,几时回,都被江宁无声地监控着。尽管与这几天她没和江宁说过一句话,江宁大概也侥幸认为,她之所以没有丢下这些监视的东西,就是没往心里去,只是因为改志愿的事和她置气罢了。
江宁的心声就这么被沈春和洞悉了。
一同洞悉的还有藏在平安锁里的定位装置,是江宁前不久送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也是江宁心中的万无一失。
天上只有一轮孤零零的明月陪着她,她坐在飘窗边,月光镀满全身,手机静静躺在毛毯上,她望着那轮明月,对江宁的话似听非听,电话另一边终于沉默了。
沈春和脸上莫名多了几分乖意,连语气都柔和几分,就像她平时和江宁说话那样。
“妈妈,我过几天就回去。”
江宁松了一口气。
“林佳期一直陪着我,我不会有危险的,你别担心。”
电话那边,江宁终于忍不住了,积压的火气即将爆发,“林佳期”三个字像是未知的咒语,有时带来暴怒,有时带来愧疚,可笑的是,沈春和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她懒得听那些伪造在她面前的事物。
她恨透了虚假欺瞒,自欺欺人。
然而只有一件事不会骗人,林佳期确实死了,但沈春和确实觉得她还活着,沈春和没有骗人。
比如现在,沈春和看见,林佳期笑着给她擦眼泪,说,“没关系,我们马上就能见面了。”
沈春和握住她的手,挤出一个笑脸,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那分明是在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