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康荷向前跌倒,直直地撞向水镜中,她以为会溺水,没想到前面只有一层像帘子似的水雾,她冲过水雾没来得及稳住身子,撞到前面人身上。
曾静华刚从水镜中走出来,脚刚踩在青石板上,突然感到身后凉风袭来,有人猛推自己一把。她前面站着正在原地发愣的肖尽,来不及让肖尽躲开,结果是把肖尽也撞倒了。
待朰通师叔穿过水镜,看到的就是三人像叠罗汉一般倒在亭子外面,惍通师叔的脸皮一抽一抽的,很想装作不认识他们,而旁边不远处站着十几位抄手观望的弟子。
半山腰的水镜连接着议事堂外广场东边角落的“俟君亭”,因朰通师叔他们迟迟未归,阨門山的五位掌教派座下弟子在堂外等候他们。他们看到惍通修长从亭中出来,走上前来迎接,依次行礼完毕,还没来得及与两个小师弟/师妹见礼,冲出来一人把他俩撞到,三人叠在一起,这是行了一个大大的“见面礼”啊。
胡康荷惊慌失措地爬起来,又手忙脚乱的去扶曾静华;曾静华被撞得头昏眼花,摇摇晃晃站起来,一不小心又踩到肖尽的脚;肖尽被压在最下面,当时胸口撞到地上,像是当胸来了一记碎大石,现下脚踝又被踩了,顿时痛得哇哇叫。
一旁等候的修士们,尽力保持严肃的表情,但抖动的五官传达出内心的忍俊不禁:小孩子就是活泼好玩啊。
三人慌乱地整理好仪容,垂头跟着两位师叔身后走进议事堂。
悄悄抬眼看看这座名唤“议事堂”的大殿,大殿屋脊上整齐铺就的黑色琉璃瓦反射着晨辉的金光,四角飞檐上各蹲着一个脊兽,脊兽背驮铜镜,铜镜反射出的金光像利剑刺向四方,多看一眼都会刺得眼睛发痛。
大殿建在七尺高台上,沿石阶走上高台,石阶两旁的望柱上雕刻各种奇形怪状的妖物,面目狰狞古怪,但都无一例外被兵器震慑,这些宝物或是剑、或是绳索、或是刀斧之类。
还在殿外,已然感到肃穆庄重的气氛。
进到殿内,他们三人静静地站在师叔身后,虽然堂内站着满满当当的修士,但寂静无声,一向顽皮的肖尽在此沉闷的气氛下连呼气都放得轻轻的。
师叔们正要向上首的尊者行跪拜大礼,意外的发现坐在上首的不是掌门人,而是月峰山掌教和氐峰山掌教!
两位师叔迅速的看向大殿中位列诸修士首位的本峰两位掌教,两位掌教微微颔首,示意他们继续行礼。
两位师叔虽很疑惑,但仍恭敬地躬身行礼“弟子惍通/朰通拜见月掌教、氐掌教”。
“亢峰山弟子,奎峰山弟子,你二人可知错!”
从大殿上方传来月峰山掌教威严且充满压迫感的声音,苍老而有穿透力,肖尽抬眼望去,上首两人其中一人坐在右侧,头戴莲花宝冠,身着青褐,外罩紫纱。声音与老妪一般,但脸庞看起来却如少女般明艳。如此怪异,让三个少年人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惍通修士与朰通修士对看一眼,皆感到局势有异,需小心应答。
惍通修士表面恭敬的答复“弟子与木通修长在山下与妖人对战,所以耽误了时辰。但我们已捉到一个妖人,要向掌门,众掌教秉明详情。”
月峰山掌教看了看下面站着的众弟子,她座下的弟子立即心领神会,一个接一个地站出来说“掌门师尊派五峰山的各位修长下山寻找与山门有缘之人,其他三峰山的修长皆已准时带人返回,仅有亢峰山和奎峰山的修长未按时返回,如此藐视掌门师尊,应该如何处罚以儆效尤。”
又有一人说“两位修长联手竟都不敌小妖。啧,啧,啧,如此能力怎堪‘修长’的名号。”
其他人纷纷附和,“是啊,有点能耐的妖人多年前都已经被斩杀殆尽,只残余一些妖法微弱的,平时躲着不敢出来。没想到他们二人竟连小妖都难以制服。”
“他们这般能力不济,怎能担任教导新弟子的‘典教’一职。”
听到众人的议论,常在家中陪父亲打理生意的肖尽心中有些明了,这些场面他见得不少,这是有意为难两位师叔,而且这些人一唱一和的,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样。
朰通修士一向不善言辞,受到众人的无端指责,心中着急又愤懑,越是着急越是不知该如何辩解。
惍通修士不理会其他人的指责,看向本峰掌教说“妖人在通往山下客栈的途中设下陷阱,当地村庄老百姓有危险,所以我和朰通修长前去解救,因此误了时辰。返回时正遇到妖人幻化为被选中的弟子,施展幻术后企图吃掉其他几人,我们二人齐心协力,带领亢峰山、奎峰山和箕峰山弟子一起击退妖人。”“此次妖人重现,似是有所谋划,意图加害新入门弟子,我们觉得此事并不简单,还请众位掌教审理抓获的妖人后再做决定。”
亢峰山掌教见座下惍通修士已将事情经过说清楚了,是时候该自己出场了,往前迈出一步正要开口说话,不料月峰山掌教抢先一步说“掌门师兄指定我和氐峰掌教在他闭关修行的时候代行掌门之职,各位掌教和弟子皆表示听从掌门的安排。掌门师兄指定我二人,是因我二人行事一向不偏不倚,并且严格执行教规,不徇私情。掌门师兄在闭关前,已当众要求我二人查清此事并安排后续事宜。”
月峰山掌教这一番话截断了亢峰山掌教的话头,从道理上讲,此事是应该听从月、氐二位掌教的安排,但月峰山掌教的姿态不像是要查明缘由,反而是借此事打击亢峰山的势力。
氐峰山掌教也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带着沉稳的语气,摆出一副劝和的姿态说“此次下山接引新人,事关重大。你们两人皆是山中修为高深的弟子,却不想出了如此纰漏,如不做出惩戒,难以服众啊。”他做出一副左右为难的神情,沉思片刻后说“除去你们两人‘典教’之职,各自在亢峰山、奎峰山面壁思过三月。”“月掌教,你看如此可好?”
这番惩罚,让亢峰山和奎峰山的掌教及弟子一片哗然。
“典教”之职是各峰非常看重的职位,任职之人需由掌门亲自指定,各峰掌教皆要通过担任“典教”之人才能了解新弟子的天赋、能力,各位弟子将来归入哪一峰座下,也是由“典教”安排。现在亢峰山和奎峰山无人担任“典教”,意味着在此轮新人争夺中将处于不利地位。
亢掌教当即要与氐掌教争论,站在一旁的奎掌教拉住他,示意他稍安勿躁,不要在此时发作,先忍一忍。
惍通修士和朰通修士在众人或得意或惋惜的注视下,解下腰间佩戴的木牌,双手呈上。
月掌教很满意此次与氐掌教的合作,她得意的欣赏了一会此时的情景,感受着权利带来的满足感,然后吩咐负责仓房和保管事宜的“执事修士”将木牌收好。
肖尽他们三人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虽然看不透其中的纠葛,但从简单的人情世故来想,他们也觉得惍通师叔和朰通师叔因为没有办妥送他们上山这件事,被剥夺了一项似乎很重要的权利。大殿中这些人,虽然都是阨門山的弟子,但他们似乎有着各自不同的盘算。
刚刚脱离生死危险的三人,又将陷入新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