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冲突暂时告一段落。
李朔月与谢长祈二人一同回到了别院,并在故意支开青云衍后,微微眯眼、双手抱胸,眼神狐疑地盯向谢长祈。
此时的谢长祈尚未来得及换衣裳,月白色的锦袍上还染了些许鲜血,脸色微微发白,他见李朔月看了过来,不知为何感到有些心虚,轻咳了两声。
“怎、怎么了?朔月。”
“还疼吗?”李朔月冷不防地发问。
谢长祈微惊,“疼、疼什么?”
包括青云衍在内,在很多人眼里,他先前在温供奉面前吐血之举不过是装出来的,为的便是能有理有据地逼温供奉低头,但事实上…
“我是说这里…”
李朔月抬起了手,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向谢长祈的胸口处,“还疼么?”
纵使别人毫无察觉,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因为强行替她挡下纳兰春见的雷火,谢长祈即便是本命真火一道的个中天才高手,怕也是有些吃不消。
更何况,在挡下雷火的同时,谢长祈同时还兼顾了纳兰春见的安全,尽量以温和的方式抵消掉雷火的威力,以至于纳兰春见所遭受的部分反噬直接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当真以为,七等纵情火倾力一击所凝聚的雷火是那么好挡的?
先前谢长祈之所以并未表现出异样,全然是他底子好,还能勉强支撑那么一会儿,但后来温供奉却莫名其妙往人家身上施加境界威压,那不是火上浇油是什么?谢长祈还能撑得住才怪咧!
“…你是怎么知道的?”谢长祈的目光原本随着她纤细的指尖而去,但稍稍走神后便醒转过来,他叹息一声,有些无奈。
他并不想让李朔月等人担心,本打算回来后自己好生调整,慢慢养伤便是了,但却没想到竟一下子就被李朔月看穿了。
李朔月并未回答他,反而是盯着指尖点落的地方,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只见她微微眯眼,张开五指,轻轻按向谢长祈的胸膛,清珀的双眸之中闪过一抹金意。
雷火的反噬主要包含雷电的狂暴与真火的侵蚀之力,落在谢长祈的身上,虽然不至于伤及元神,但五脏六腑、甚至是经脉怕是都染了些雷火之燥意,难以驱除,不过嘛…驱除这种事,她最擅长了。
毕竟,她的火,万物皆可烧!
谢长祈见李朔月不言不语,还神色古怪,心下诧异,正要问些什么,却发觉胸中忽然涌上一股温热的暖意,犹如春阳普照、邪祟尽消,他体内残余的那些雷火狂躁之意竟是奇迹般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仅如此,他原本消耗颇大的本命真火仿佛得到了补给一般,一下子充盈、甚至雀跃了起来!
谢长祈眼眸一亮,顿感神清气爽,他如今的心情即便是震惊都是无法形容,惊喜问道:“朔、朔月,你做了什么?怎么会…”
李朔月淡淡收手,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转身往前走去。
她方才不仅帮谢长祈疗了伤,还顺道帮他抚慰了一番体内的本命真火,毕竟后者的真火来源于她,用她的火来补充那可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当年大妖祸盛行时,东郊定洲不仅首当其冲,于此同时也是抵御妖族的中坚力量、不可或缺,是人间四大洲里除了中土神洲之外最强大也是最重要的一洲,如今因为光息之渊的存在,妖族隐患暂时平息,但并非完全没有卷土重来之势,在这种紧要关头,人族更应团结一致、增强力量。”
“毕竟,万一哪天光息之渊消失了,人族拿什么去抵御妖族?”
李朔月双手负于身后,闲庭信步往前走去,说出的话里带着语重心长的叹息,如同谆谆教诲,“现在的三界,和平与安宁十分难得,但居安思危,各洲各派的大修们应如此,你们这些年轻天才也应当如此,时刻谨记,同族绝非敌人,团结一心方是正道。”
“小打小闹、开开玩笑自然无足挂齿,年轻人间吵吵嘴更无伤大雅,但方才的场合,你也应当考虑自己与纳兰春雪的身份,同为东郊定洲五大城里颇受瞩目的城主继承人,背后的两个城池本是并肩作战的关系,你们两个却要在鉴火大会上、当着这么多人争锋相对?”
“虽说各家家主或许不在意,但这若是传出去,岂非让其他洲的人笑话?”
李朔月自是明白谢长祈的心意,也十分感激动容,只是先前之事理应需要更妥当的处理方式。
毕竟当年大妖祸,人间四大洲之中,她最看重的便是中土神洲与东郊定洲,当年各个世家高手可都算是她手下的兵啊!如今怎么可以因为年轻人的一时意气,伤了东郊定洲世家联盟的情谊?
退一万步讲,说难听点,谢长祈要是跟南曙冗洲姓萧那家子杠她是一点意见都没有,因为她实在看不太上南曙冗洲,尤其是那家子姓萧的,但纳兰家是同盟啊同盟!
什么矛盾不能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好好商量?非得当众要给人难堪、告诉整个天下你们两家闹矛盾了是吗?
唉…
李朔月叹了口气,她并未是想责怪谢长祈,更不认为他有错,只是…
为大局着想,她实在不愿看到谢长祈与纳兰春雪产生那样的争执,因为先前看上去分明是真的生气了,若是任由事情就那样发展下去,指不定会怎么样呢,所以她才站了出来。
谢长祈一愣,跟随李朔月缓慢往前走去的脚步不由得一顿,神色有些怔然,久久不能回神。
李朔月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心下奇怪,回头疑惑地看去。
少年俊朗的神色此时略有些呆滞,那双灿若繁星的眼眸里带着些许不可思议,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少女看。
他鲜少有这样看似不大聪明的神情,实在怪异。
李朔月挑眉,不明所以。
“朔、朔月…”谢长祈讷讷了一句。
“做什么?”李朔月应道。
谢长祈眨眨眼,“你刚刚好像一个大人啊…”
方才李朔月负手在前,缓步前行,周身气质如道法自然、岁月静好,语气平和道出的那一字一句更竟似极了师长的悉心教导,这令他仿佛回到了初入修行时倾听长辈授课的时候,心情一时激荡、起伏不已。
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对于谢长祈来说,李朔月本是需要保护、甚至是呵护的对象,尤其在云梦泽一事后,他更坚定了这个想法,但偶尔后者又会表现出令人意料不到的成熟与稳住,尤其在修行一道,她独特见解的高度常常无人可企及。
他对她,既珍惜又敬佩…
好像一个大人…李朔月听到这话微微皱眉,心想,我本便是一个大人,而且还勉强算是你师父呢,你小子!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把我的话听进去就行。”
“…好。”
谢长祈一笑,犹如秋日旭日般清朗耀眼,他温声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