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的亲生父母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是男耕女织,相敬如宾,一家人倒也过的其乐融融。
直到她五岁那年,家乡爆发了洪水,洪水来势汹汹,一路吞没房屋和家畜,人类在洪水面前也渺小如蝼蚁,手脚麻利的人看情况不对早就爬上了树,或者进了附近的山上,这才堪堪躲过这场浩劫,不过白苏一家就没那么幸运了,洪水吃人不眨眼,她们一家没那么幸运,亲生父母爬到树上托举起年幼的她,她很幸运活了下来,但是父母却在这场天灾中丧生。
官府并未及时派人来救援,物资短缺,吃的就成了问题,她因为年幼弱小,差点被人抓去烹食,好在遇到一个好心的大娘救下了她,一路带她向东讨饭,却还是在东阳城外遇到一帮醉汉,他们对大娘起了歹意,大娘死活不肯,竟然被他们乱棍打死,她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她拼了命对这些人又咬又啃,这些人杀红了眼,大人都已经杀了,更别提这只是个孩子了。
她在奄奄一息的时候,被路过的白静远救了一命,后来,白静远就收养了她,她便在白家住了下来,数来,如今已快有十个年头。
当时虽说年幼,但是她对白静远的恩情却是记在心里了,他不光收养了她,还替她埋葬了大娘,所以白苏在白家很是勤快,洗衣做饭,看店抓药,只要是她能做的,她都会揽下来,李泽云经常打趣她:“白静远好福气,白白捡了一个免费的丫鬟,丫鬟不要工钱还任劳任怨。”
每次听到这话,白苏定是要把李泽云捶一顿。
中秋节这晚,李泽云和白苏还是见了面。
街上人头攒动,一片灯火通明,吆喝声,叫喊声一片,大都是携家带口的人,很多孩子坐在父亲的肩膀上嘻嘻哈哈笑着,她们沿着闹哄哄的街道,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着。
碰到一群人围在一起,白苏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好容易才挤进去,只见其中有一人在表演喷火,那人举着一个火把,喝了口酒往火把上一喷,顿时从口中喷出火龙,火光四溢,照映着人脸通红,两人也忍不住跟旁边的人一起拍手叫好,李泽云很大方地给了不少赏钱。
两人看完喷火表演又继续往前逛着,李泽云和白苏说着最近发生的趣事,她对东阳城中八卦的了解大都来自李泽云,虽然不认识这些人,但是白苏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说着走着,两人走到一处卖荷花灯的摊前,摊主见有客人来,满脸笑意说道:“客官,买个花灯吗,可以祈福祝愿,保佑家人身体安康,幸福美满,也可以给逝者送去缅怀和思念。”
白苏拿起一个花灯摸了摸,眼神空洞,不知想到了什么。
李泽云见状说道:“我们拿一个吧。”说着就要掏钱。
“我拿两个吧。”白苏忙说:“我自己付。”
摊主接过钱眉开眼笑:“姑娘,您身后的路一直往前走,那边有条河,是放灯的地方。”
两人往身后望去,果然不远处的河边也有不少人,那边虽然不如街上明亮,但是河中的荷花灯星星点点散布在各个角落,仿佛天上的银河一般。
两人并肩往河边走去,刚到地方,只听有人疑惑喊道:“泽云?”
循声望去,旁边酒楼上有一人头伸出阳台在向她们招手。
那人看清李泽云的脸后更加兴奋,朝她们喊道:“果然是你,刚刚我们去你府中找你,发现你不在,怎么溜得这么快,快上来一起喝一杯。”
说罢,对旁边人得意的说道:“真的是泽云,我就说我眼神很好,绝不会认错。”
李泽云为了避开他们老早就出门闲逛去了,没成想还是在这碰到了,这几个缠人的家伙断是不会放过他的。
“没关系的,你去吧。”白苏先开口。
“你放完花灯在这等我,不要跑太远,我很快就下来。”李泽云有些愧疚:“这些人跟我爹的生意有来往,我要是再怠慢他们,我爹非把我打死。”
“我知道,要是无聊我就自己先回去了。”
李泽云点点头,便往酒楼走去。
河岸边倒是很空旷,阵阵凉风吹的人还有些冷。
相比于街上的热闹喧哗,这里要安静许多,更多的是一些虔诚的人在放花灯祈祷。
白苏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用火折子点燃了两个花灯,第一个花灯祝愿家人四季如意,万事顺遂。第二个花灯给逝去的爹娘,荣归黄泉,安息长眠。
放完花灯,她静坐在岸边回忆起幼时的事情,小时候过中秋,一家人吃完饭之后她就喜欢骑在父亲的脖子上逛街,然后放花灯,嘴馋了还会叫娘买上栩栩如生的糖人,吃的牙都黏住了。虽然娘每次都假装责备她小心蛀牙,但是只要她的要求,爹娘都会尽力满足她,那时候她也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明明当时她的年纪那么小,但是对这些小事却记得很清楚。
白苏整个人沉浸在悲伤的回忆里,双眼有些模糊,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
等她终于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突然察觉到身后仿佛有空气在流动,白苏内心无奈地叹了口气,李泽云对这种小把戏真是永远都玩不腻,刚想转身吓一吓他给李泽云一个措手不及。
谁知还没转过身,一股巨大的力量顿时从后脑勺传来,把她整个头都按进了水里。
“扑腾”一声,水霎时灌满了她整个鼻腔。
按住她后脑山的那双手极用力,分明是下了死手,根本不给白苏反抗的机会,白苏嗓子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双手在水中慌乱的扑腾不停。
窒息感,无力感,恐惧感一同袭来,已经喝了很多水,嗓子像被人捏住一样难受。
这人是来要她命的,不过她混乱的脑子此时除了恐惧什么想法也没有。
窒息感已经到达顶点,她双手终于安静下来,人渐渐没有了意识。
她做了很多梦,梦里面烟雾缭绕,奇光异彩的,大家都穿着华丽的,五颜六色的衣服,这种梦她经常做,不过每次醒来只记得零星的碎片。
她看到自己在白云上打盹,白云之间有一颗巨大的古树,古树的每一条枝桠都很粗,她哪怕是躺在枝干上睡觉也不担心会掉下来,下了雨之后,古树跟白云之间常常会有彩虹,她也喜欢坐在彩虹上看着人间的风景。
忽然有个身着盔甲,扎着高马尾,一脸英气的女人出现在她身边,她手上拿着一把蓝色的剑,英姿飒爽,重重拍了一下她的后肩,说道:“又发什么呆,该回去了。”
白苏立马翻过身呕了几口水,肚子因为喝了太多水肿胀不已,等神智清醒了些,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岸边不远的草丛里,周边静谧,已没有方才那么热闹,远处的街上也只有零星几家饭馆还亮着灯。
八月十五的月亮特别明亮,照着周围的景物清晰无比。
白苏看见她周身立着一个人,少年身形,一身墨黑金丝锦袍,头戴玉簪,半散着黑色长发,神秘又高贵,正侧身看着上方如圆盘的月亮。
她想到方才将自己按下水中那人,立马警觉起来,指着他蜷缩着向后退,语无伦次的说道:“你你,你为何要害我?”
那人听到白苏的声音,转过身来,等白苏看清来人的脸时浑身哆嗦了一下,睁大双眼震惊不已。
竟然是那日山中的少年。
白苏愤怒,惧怕,委屈的情绪交杂在一起,语气也拔高了几度:“你这人为何恩将仇报,当日我好心好意在山中救下你,你为何几次三番要置我于死地,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救你了。”
那人居高临下的睥着她,冷笑一声:“ 你是脑子进了水,人也变傻了,好心没好报,救条狗都比你救你强。”
“你救我?若是你救我,那方才到底是谁要害我?”白苏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把身边的人过了一遍,也没想出自己究竟得罪了哪号人,要下这般死手。
那人并未在意白苏的话语,冷漠出声:“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上次你帮我治伤,这次我救你一命,这下我们彻底两清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白苏回过神来连忙喊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脚步未停,似乎并不想理她。
周围再次陷入一片孤寂,周遭只能听见蝈蝈在放声大叫,她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往家跑,借着月光连滚带爬往前跑,身后彷佛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她。
到家时家中房门留了条缝给她,她赶紧关上门回房间和衣而眠,整个人都缩进的温暖的被窝里。最近发生的事情让她应接不暇,今晚差点小命都没了,她到底得罪了谁竟然要这样置她于死地,那个少年又是谁呢?第一次想杀她,这次又救下她。
白苏听着附近房间发出来的鼾声,还是决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