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洛希毫不客气，对准他的脸，反手上去就是一拳。
而维兰特显然也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一步动作，结结实实地挨了拳头，重心不稳向后摔去。不久，他的右脸立刻肿起来，浮现出一片难看的发蓝的淤青。
真是惯的你……
洛希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冷冷地看着维兰特扶着脑袋爬起来。
要不是雷格恩说要他潜伏到拍卖会开始，他才不会忍这个老妖精这么久。眼看日子一天天近了，此仇不报，更待何时啊。
“嘶，哎哟……”
不远不近的距离，洛希听见维兰特骂了一句什么。他好像不着急生气，反而故意表演得很夸张，一边小声喊痛，一边慢腾腾地从地上站起来。
“很痛啊，兔子小姐——”
他活动了一下腰，提高了语调叫着。
“行行行，我不碰了还不行吗？”
“那真是谢谢您了。”
洛希说完，忽然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一点变了。不知是维兰特调的浑水影响，还是木何的药药效快过了。
不过正好，和维兰特相处下来的这两天，他确信与其和他交流来套话，还不如当个哑巴，找机会摸出去探查他的老巢——
这家伙的嘴跟上了胶水似的，和异化体有关的东西是一点也不肯提，害的洛希只能趁他去顶楼做生意时偷跑出来。
尽管多数是为了任务的舒适度着想——维兰特一句一句兔子小姐的，再这么多潜伏几天，他回去真的要跟查理斯报工伤了。
维兰特看着还要继续表演，可能是刚才那一拳不够解气，洛希忽然一阵火气上来了。
可恶啊……羽卫的规矩明明对我不管用，为什么我要在这里跟这个家伙耗着啊？
身上药物的副作用还未散去，胃里仍然是胀得难受。积攒了数天的怨气却好像把那些不适感都烧光了似的，他脑子里冒出一个临时起意的念头——
啊，不如在这里把这个人妖打晕了，我自己上去把异化体都解决了吧。
维兰特在那边还没站稳，正在摇头晃脑的，一睁开眼便又接上了洛希的一记拳头！
洛希不知道什么时候逼过来的，这一拳更是一点也没收着力，以不把维兰特打死为下限，干净利落地招呼了上去。
有点奇怪。
洛希收回手，活动一下肩膀。
这家伙之前看上去挺有能耐的，还有一把羽卫之剑呢，怎么一点也没防我？
这一下子把维兰特打到了一边去，他重重地撞在放着瓶瓶罐罐的桌子上，那些经不起剧烈晃动的玻璃仪器尽数摔下来，落得桌子上地上全是碎片。
维兰特喘着粗气咳了两下，吐出一口血沫，还有两颗碎牙。
嗒，嗒，嗒。
鞋底碾碎了站着蓝色黏液的玻璃渣子，再抵在维兰特的肩胛处。
吐出来的血都是蓝色的。看这蓝色的“纯净”程度，和那虫子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液也没什么区别了。
“老头，七楼的钥匙在你身上么？”
洛希的鞋跟钻准了他肩膀处的某个痛点，加重了力气，把被摔得半死的维兰特踩在桌脚边。
“咳，咳咳！小姐，你问我要钥匙？”
维兰特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耷拉着眼皮反问他。
“小姐你要是想去哪里，用得着钥匙吗？”
“你应该不至于蠢到不知道我在问什么吧，维兰特？”
洛希的金色眸子里泛出冷光，脚下踩住的地方发出了骨骼错位的咯吱声，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清晰。
“或许我该叫你……维兰特·凡尔纳先生？”
维兰特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显然愣了一下。不过很快，这种错愕便从他眼中消失了，反而露出了一个苦笑似的表情。
“那个本该死在十三年前的凡尔纳家族。”
洛希盯着维兰特的眉心，说道。
“按正常的时间顺序来说，那些家族里的人，包括你，应该死于异化体爪下。”
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维兰特竟然还活着，尽管只有他一个人出了问题。难道异化体的存在还能干涉到天神的工作吗？
“什么叫我应该死了呢，小姐？”
他看上去很疑惑，情感半真半假的，不知是不是装出来的。
“我活下来了呀。我是靠我自己活下来的，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靠你自己？呵，你们这个家族的人，的确很有制药的天赋。”
洛希冷笑一声，碾着他的肩问道：
“你用来延长寿命的虫血，是喂了多少人才弄到的，拿你那领子上的狗毛也数不清吧？”
“哎，别说的那么难听行吗？我这是貂毛——”
维兰特不恼，他指指他的毛领，也不反抗，呲牙咧嘴地一阵疼过去，还能嬉皮笑脸地和洛希聊天，可以说相当的不屈不挠了。
“你是皇帝的人？”
他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他老人家都快归了西了，还没放过我啊？”
“用不着称呼你奈特里格的皇帝叫老人家，你也不比他年轻到哪里去。”
洛希摇摇手，转而正色道：
“言归正传，你和谁是什么关系，我不关心。七楼的锁是个法阵，钥匙是你身上的一件东西。可惜，我现在没有耐心慢慢找了。”
“别急呀，兔子小姐。耐心在获得永生的过程中是非常重要的品质呢。”
维兰特竖起一根手指，看似很认真地讲着。
“哦，对了，小姐。你认为长生不老真的存在吗？”
他的话东一下西一下的，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无关的话，总之就和之前一样，有用的信息都含得死死的，听得洛希直皱眉。
“废话你就留着过年吧，维兰特。”
洛希抬脚，换了个位置，又是猛地一踩，脚下发出骨头断裂的异响。
维兰特表情扭曲地捂住被踩的地方，却仍然没有要交出钥匙的意思。不一会儿，他还能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抬头和洛希对视。
“你……”
开口的刹那间，洛希背后忽然窜出一阵杀气！
一道白影从角落里冲出来，他侧身往旁边一躲，那人的匕首迅速与他擦肩而过，直直地钉在了维兰特耳边的桌腿上！
不等洛希看清楚来人，先冒出来的却是维兰特的一句咒骂。
“废物！差点戳死你爹！”
那个人把匕首拔出来，动作有些迟缓地站直了身板。他的反应过于迟钝了，和刚才从阴影里冲出来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他简直像一张白纸。
洛希将他打量一番，一边暗暗地退开几步距离。
那人的头发，衣服，乃至皮肤，从头到脚皆是一片刺眼的苍白色。浑身散发着死气，披散开的头发只到肩膀，但却并不乱，像有特意每天护理一样，一顺到底。
他是个异瞳。右眼是金属似的银灰色，左眼是纯黑色的，但都是一样的毫无神采。右眼的瞳子似乎在发着一点点冷光，显得这张惨白的脸更加没有生气了。他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但整个人个子很高，身体也算壮实，目测也许和洛希差不多高了。
“对……不起……”
他机械般地讷讷道。听他说话时的语气，洛希正在怀疑这莫不是个傻子。
“还磨叽什么？你爹我养你是吃干饭的？”
维兰特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自己都快站不稳了，还不忘给那个白发男子一巴掌，指着洛希骂骂咧咧。
“你亲生儿子？”
洛希鄙夷地撇撇嘴。抛开这个白发人的发色肤色不谈，单论长相，两个人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不过他的那只眼睛，看着倒是眼熟。
维兰特兴许是没力气叫骂了，竟然没回嘴。那白发人吃了巴掌，却好像没有痛觉似的，得了命令，摇摇晃晃地转身，抄起匕首就向洛希冲过来！
那只右眼和匕首闪着一模一样的寒光。
白发人逼近的那一刻，洛希忽然想起了那是谁的眼睛。他抬手抓住白发人持匕首的手腕，猛地发力将对方整个人带向一边。
白发人的反应速度似乎没跟上，径直撞到了旁边的实验桌上，立刻倒下去，没了动静。洛希自己则换位到了接近维兰特的位置。
他转身便是一脚上去，将本就站不住的维兰特踹到了门板上！
洛希只要钥匙。他趁维兰特还在头晕眼花之中时，闪身上前，贴到了他面前。维兰特还在吃痛，捂着腹部蜷缩成一团，有气无力地咳着。
身后传来哐哐几声物品被翻倒的声音。
洛希心里一惊，来不及回头，猛然一个侧身让开！
那匕首冒在最前面，嗡的一声便划破了洛希左臂的皮肤！
“嘶——蠢猪啊你！别把我的货划坏了！”
维兰特用所剩不多的力气把扑过来的白发人踹开。原来刚才那一刀子过去，没刺中洛希，反而砍掉了他鬓角的一撮头发。
白发人的额头淌下一股鲜血，流过他乌黑的眼珠子，滴在他白花花的衣服上，看着相当吓人。但他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似的，嘴里努力挤出来几个不成句的词语，慢吞吞地把匕首收回来。
维兰特又踢了他一脚，他才痴痴地转了身。呆滞的目光与洛希对上时，他忽然又发了狠，提着匕首刺向洛希！
这还是人吗？哪有正常人能吃得下刚才那一摔的？
洛希一边躲避着白发人挥舞的匕首，一边连连后退，思考着要不要动用法术。
咔。
耳边传来一声轻响，两个人同时停下了动作。
洛希的手僵在半空中，抬着眼睛看去，右手在不注意时被白发人扣上了手铐。
“嘁。”
他的另一只手还死死地擒着白发人的匕首，看到手铐的一瞬间，感到无趣地松开了。
索性不做挣扎，任由白发人把他锁回了原处。
“咳咳……事到如今，小姐你想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维兰特扶着门板把手，艰难地站起身来，青紫的脸上挂着胜利般的笑容。
“感谢小姐的支持，我已经找到了最新的配方。但小姐你还是有用处的——只不过在我这里的使命结束了而已。”
“喂，小蛾子，走了。”
他把白发人喊过去。
被叫做“小蛾子”的人帮他打开了门。
那人背对着洛希时，他看见了小蛾子后脑袋上的一处凸起。层层发丝掩盖住了什么东西，大概有一指长的样子。
维兰特嘴比命硬，但逃离现场的动作十分利索。他站在门外，临走时还回头，对洛希悠悠地道：
“三天后我们就要说再见了，好好珍惜现在的时光吧，兔子小姐——”
砰。
一声闷响，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