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围着连廊逛了一圈,并没发现有格外喜欢的鹦鹉。她抬脚往石台旁走去,这才发现,石台前围着的人群中心是个服装奇异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身着蓝色褂子搭束腿裤,古铜色皮肤,头戴一顶颇具民族风情的方帽。
秦秦眼神询问身后站着的缥碧,缥碧摇摇头,迟疑道:“这位是此处店主,说是从岭南来的,具体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秦秦点头,又去看那店主。
那店主笑容满面,说着蹩脚的京城话:“各位且看我手上这只鹦鹉,您瞧这颜色像不像女儿家涂抹的胭脂?所以啊,这只鹦鹉就叫胭脂。”
秦秦看向那只站在他手上的鹦鹉,是只粉白相透的鹦鹉,头顶一缕长羽,个头比连廊挂的鹦鹉大好几倍。
“来,给各位看官问个好!”中年男人轻轻晃了晃粉白鹦鹉。
那鹦鹉眼珠子滴溜溜转,喙轻轻开合:“今日日头可好!各位贵客喜笑颜开!胭脂向各位问好!”
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但那神态,却活像是个老油子条。
中年男人手指绕了个圈,胭脂张开双翅腾空飞了一大圈又落回来。
中年男人手指左右滑动两下,胭脂左脚换右脚,在他手上滑稽跳动。
那中年男人又接连打了好几个手势,手指灵活翻动,胭脂又飞起来,在空中做着各种动作。
秦秦看的眉心微皱,莫名觉得不舒服。
有人向那中年男人问价,他摆摆手,谦卑笑道:
“胭脂是本店唯一不卖的鹦鹉,主要是胭脂已经认主了,您买回去也无甚乐趣,不如买个旁的,到时候自己训训,这才有意思不是?”
问价那人有些遗憾,但也不勉强,遂转头看起其他鹦鹉来。
秦秦收回心思,不再看那店主,而是从石台上挑起鹦鹉来。
石台上摆了五六个鹦鹉笼子,鹦鹉颜色各异、大多都是胭脂一样的大个头,由此,倒显得那唯一一只手掌大小的小鹦鹉尤其显眼。
秦秦一眼就看到了那只小鹦鹉。
那鹦鹉本该和其他小鹦鹉一样挂在连廊上,却由于那恍若山水晕染的羽色而被另眼相看,因此被和大鹦鹉摆放到了一起。
小鹦鹉的羽毛由翡翠色逐渐过渡到天青色,腮边一点淡淡黄色,尾羽是一抹蓝色。
秦秦越看越觉得这鹦鹉甚是可爱,当即拍板,就它了!
喜欢这小鹦鹉的大有人在,秦秦吩咐缥碧不管多高价格,一定要拿下!然后转身离开店铺,重新回了马车。
她实在不想和那中年男人交谈,她总觉得这人的笑脸下藏着奸诈狡猾,甚至是恶意,多看一眼就觉得不适。
片刻,缥碧提着鸟笼回来了。
流朱兴奋的凑上去,急冲冲的问花了多少银子。
缥碧正打算上马车,听到这话眼睛扫了眼四周人群,没吭声,手掌比了个五。
流朱意识到不该这么大声,连忙捂嘴,待人上了马车后才惊讶:“这么贵!”
秦秦甚至不知道缥碧比的那个“五”到底是多少银子,她一穿来就在宫中了,对古代的银子根本没概念。
缥碧向秦秦解释道:
“娘娘,本来不该这么贵的,但这鹦鹉颜色特别,很多客人都想买,这么一竞价,自然就花的多了。”
“我怕娘娘等的急了,便出了高价赶紧买回来了。”
秦秦压根不在乎,只接过鹦鹉笼子逗鹦鹉玩。
小鹦鹉一点儿不怕生,隔着笼子想往她手上飞,把秦秦乐的咯咯笑。
秦秦逗着鹦鹉,眼也不抬的吩咐道:“去魏府。”
*
马车行到魏府,魏尚书不在,秦秦和魏夫人简单聊了两句,就抬脚往魏凌院子里走。
魏凌这几日治疗腿疾,担心被人发现端倪,便借口说寻到良药,需要静养几日,至今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出门了。
就连魏夫人都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
秦秦到了院门,小厮慌忙行了大礼,请秦秦进来,另外一个小厮则是急冲冲的跑去报信。
秦秦得知魏凌在书房,便直接去了书房,待她到时,书房门大开,魏凌正推着轮椅准备出来迎接。
秦秦快走两步,阻止了魏凌动作,顺手把书房门关上了。
魏凌见到她很高兴,笑意恍若清风,眼底绽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妹妹怎么突然来了?”
秦秦不高兴的撅嘴,故作抱怨:“哥哥是不待见我?我是来不得吗?”
魏凌嘴角弧度更大,开玩笑着说:
“哪有?妹妹来看我,我心里不知多欢欣雀跃,只是面上还要故作矜持,还望妹妹能理解一番。”
秦秦跺脚,佯装羞恼:“哥哥现在也是学会耍嘴皮子了!打趣我是不是?”
魏凌连忙讨饶:“我哪敢?”
秦秦哼了一声,故意不理他。
魏凌注意到她自进屋就背着手,有些好笑的问:
“妹妹后面藏了什么东西?给我带的?”
秦秦想否认,好趁机逗他,可偏偏笼子里的鹦鹉巧合叫了几声。
秦秦这才不情不愿的把鹦鹉拿出来,语气不大高兴:
“本来是想给哥哥当惊喜的,这鸟怎么如此不配合?”
魏凌看到笼中鸟儿,眼睛唰的亮起来,语气难掩激动:
“妹妹怎知我最近颇想养鸟?几种雀儿挑了许久,也没挑到满意的,这是何鸟,好生可爱。”
秦秦见他不认识鹦鹉,咧起嘴来,她对小鹦鹉道:
“来,给我哥哥问个好。”
小鹦鹉歪歪头,疑惑的看着秦秦,又看看魏凌,开口:
“别来无恙,别来无恙!”
魏凌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是京城新进的鹦鹉,南边来的,近日在京城很受追捧,鹦鹉能学人说话,你回头给它起个名字,没事儿的时候训训,应该挺好玩儿的。”
魏凌闻言好奇的提起笼子凑近看,有些感叹道:
“我倒听说过鹦鹉,但这还是头回见,我之前还以为鹦鹉能说人话是假的呢,没想到竟是真的,我果真是见识太短浅了。”
秦秦不满他说的话,反驳道:
“哥哥怎么这样说自己?谁不知你是翰林院最有才学的!一只鸟而已,怎么就严重到见识短浅了?”
魏凌闷声笑起来,半晌道:
“我在妹妹心中果真如此优秀?我怎不知我是翰林院最有才学的?”
秦秦有些羞,梗着脖子犟道:
“我不管,你就是翰林院最有才学的!”
魏凌又笑起来,那小鹦鹉偏偏此刻学舌道:
“翰林院最有才学的!翰林院最有才学的!”
魏凌登时笑的身体都发抖,秦秦又羞又恼,气的跺脚。
魏凌放下鸟笼,眉眼间满是温柔的安抚道:
“好了好了,妹妹觉得我好,我都要高兴死了,别恼了,嗯?”
秦秦闻言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
她又想起魏凌的腿,咬了咬唇,蹲在他轮椅跟前,手搭在他膝盖上:
“哥哥的腿如何了?”
魏凌勾唇,双腿左右晃了晃,轻声道:“能简单活动活动了,如果扶着东西,甚至还能站起来一会儿。”
秦秦感受到手下的晃动,惊喜的仰头看他:
“那哥哥用不了多久就能行走了!”
魏凌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眉眼弯弯,尽收万般温柔:
“多亏了妹妹的神药,给了我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秦秦闻言有点难过,她往前趴了趴,脸贴在魏凌腿上,轻声道:
“哥哥别这样说……我只是希望哥哥能重新站起来……”
魏凌感觉心漏跳了一拍,眼底涌动着异样的情绪,紧紧盯着她侧脸,视线舍不得移开一秒。
他轻轻将秦秦脸颊上的头发捋到一边,呢喃道:
“秦秦……”
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秦秦只失落了一会儿,片刻后又拉着魏凌一块儿逗鹦鹉。
“哥哥,你打算给鹦鹉起什么名字?”
“妹妹,这是你买的,那就你起吧。”
秦秦也没推辞,她最喜欢起名了。
“叫天青如何?”
魏凌欣然同意:“不错,很适合它的羽色。”
*
秦秦在魏府待到傍晚,想到上次薛承生气的事,没等天完全黑就回宫了。
但没想到,她回鸣翊殿时,薛承已经一脸阴沉的等在殿里了。
秦秦:“……”
这又是怎么了?不会又要抽风吧?
秦秦刚迈进屋门,门口的小太监就就及时把门关上了。
屋里就薛承一个人,只穿着寝衣,倚靠在软榻上,面无表情的看她。
她试图忽略这奇怪的氛围,扯出抹笑:“夫君,怎么了?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紫宸殿……”
薛承冷嗤一声,从软榻上翻身下来,声音冰冷:
“我为什么要回紫宸殿?”
秦秦哑声,无措的看着他走过来。
顾琰走近,微微弯腰,挑起她下巴,状似随意的问她:
“去魏府了?”
说话时眼睛紧紧盯着她,眸底晦暗不明。
秦秦鼻腔发出声音:“嗯。”
薛承手下摩挲了下她的下巴,语气依旧不冷不淡:“去做什么?”
秦秦眼睛带着点紧张,说话都不利索起来:
“我……我买了只鹦鹉送给哥哥……”
薛承脸色骤然冷下来。
他逼近秦秦,咧嘴阴笑,眼睛里冒着森森的寒气:
“那你知道我今日来找你是做什么吗?”
秦秦被他吓到,害怕的摇了摇头。
薛承咬牙切齿,语气森冷的说:
“今日使臣上贡了两只鹦鹉,我想着你平日里无聊,一忙完就来给你送鹦鹉了。我在这里等了你一个时辰。”
“你却给你的好哥哥也送鹦鹉去了?”
“魏秦秦,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很好?”
秦秦眼神中透漏出慌乱,她有点不安的想解释:
“我……我只是……夫君……”
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还没等薛承放狠话,秦秦就先哭了起来。
眼泪流了满脸,睫毛一眨一眨的,也沾满了泪水。
薛承简直被气笑,他胡乱在秦秦脸上抹了一把,惹的人又是一阵啜泣。
“魏秦秦,你少来这套,每次都哭?我还没怎么样呢。”
秦秦瓮声瓮气,浓浓鼻音道:“那你要怎么样?”
薛承冷哼一声,将人打横抱起,三两步将人狠狠扔在床上。
秦秦瞪大眼睛,也顾不得哭了,紧张道:“你、你干嘛?”
薛承扯了扯嘴角,冷嘲道:“做我们早就该做的事,省的你整日去找你那位好、哥、哥。”
秦秦大惊失色,声音拔高:“你在说什么?我和哥哥没有什么啊!”
薛承嘴角冷嘲的弧度都维持不住,阴森开口:
“闭嘴!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秦秦还想说话,薛承已经欺身压了过来,不由分说的微微侧头吻上她的唇。
秦秦感觉到身上轻薄的宫装被粗暴扯坏,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用手拉扯薛承头发。
薛承感觉到头皮一紧,疼的他抽了口冷气。
他抬头不悦的盯着秦秦,只见秦秦红着眼眶,哭的梨花带雨,啜泣着求饶:
“夫君,不……我不去找兄长了……”
薛承轻抚她通红的眼尾,哑声道:“你不愿意?你是朕的贵妃,为什么不愿意……”
秦秦抽泣着开口:“我害怕,再给我一段时间好不好?”
薛承狠狠咬了咬牙,翻身起来,强迫自己不去看她,语气讥诮:
“不愿意就算了,我还犯不上向一个不情愿的女人求欢。”
他又坐回软榻上,支起一条腿,垂着头生闷气。
秦秦悄悄看了一眼,被他恶狠狠地瞪回来,慌忙不敢再看,把头蒙被子里。
寝殿里寂静无声,直到蜡台上的烛光熄灭,只残下一烛台凝固的蜡油。
薛承就这么蜷缩在软榻上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