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直到晚自习结束,教学楼里一阵哭天抢地的喧闹声,魏然那层教室最为明显,都背着书包往外跑,铺天盖地的吐槽。
“这次考试也太难了吧!出卷老师怎么想的,拿高年级的超纲题目来为难我们。”
“后面几道大题我都不会做,完了......”
有几个女卷气的女生在极力声罚出卷老师,搁一边听见的魏然一愣,错愕地问:“这次有超纲的题目吗?我都没看到,我还觉得简单,题目少了呢。”
有点书卷气的女生,说:“魏然,你不会是没翻卷子吧,背面还有好多大题。”
魏然嘴巴一抽,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天灵盖。
他的成绩算中等,不好不坏,偶尔剑走偏锋,考个比他爹血压还低的分数。
想到这,他突然想去看看刚认识却被他撞飞的朋友程执。
白瓷从考场往教室走,抱着书包,目光太过死气沉沉,惊煞路人。
周身就好像掉了一百万的沉重感,眼皮子底下还挂着两个黑眼圈,状态是在不太好。
她想了一万种,如果程执看了她写的日记的结果。
第一种,他会觉得她是在胡言乱语。乱写的。
第二种,他会认为自己暗恋他,在编故事。
第三种,她疯了。
不过现实她也确实快疯了。
第四种,那就是他根本就没有打开自己。
白瓷抱着这本写着未来的日记,就像抱着一个烫手山芋。
撕掉了,自己会忘记,留下来,就害怕被别人偷看。
考试完,班里的人几乎回来聚一聚聊一会天,等老师宣布解放,背着书包走人。
正好是周五的晚自习,考试了一天,上了大强度,学校人性化地放了两天的假期。
白瓷从班主任那里拿回手机,就套着帽子往外走,手里敲敲打打,打开手头谭芝芝给的纸条,输入校园网上的一个账号名称:桥头卖报。
绿色的古老页面跳出此人简介。
桥头卖报桥尾爆,梦想是励志成为一名记者,随时随地为大家爆料。
白瓷突然想起来了,这就是那个随便扒别人私事成火爆大瓜的战地记者,上至学校贪污的领导,被收集家长贿赂的证据,见光死后,下至学校内某清纯可爱被外金主包养的糜烂绯闻,其中更多更火热的是校园的俊男美女。
颜值抓拍帖子更是火热,比起隔壁崇尚智力的中学,江中是德体智一体化,没把学霸做成标本顶置在校园网的主页上,而是挂在了不起眼的角落。
在不起眼的角落,白瓷看见了程执的一角身影。
青涩的少年还没有多年后的人夫感,但仍是戴着一副全黑框眼镜,过长的碎发遮盖过了眉心,眉眼一片沉重,像是北平雾蒙蒙的秋。
少年略显死板的前口袋上搭了一只伸出脑袋的蜡笔小新玩偶挂坠,在遮不住的理工男阴沉气质里,显得滑稽起来,整个人有些莫名可爱。
滑动的手停在少年面部,白瓷定睛看了好几秒,又快速滚动翻走,到了底页,往上翻回去,找到桥头卖报的账号,选择了添加。
加完了,白瓷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外面了。
校门口有一辆车子,是她爸的。
白厉庭不常来接她,甚至是说,半年见不到一面,这次来是因为白瓷几周前患上了重感冒,终于撼动了这颗大树。
以前小,在孩子的缺爱心理里,白瓷是渴望被关注的,为此不惜伤害自己,丢掉成绩。
说来固执,但是看到别的同学放学有爸妈接,饭卡丢了,父母跑着来送饭,白瓷很难不羡慕。
初中的时候,谭芝芝跟白瓷在同一个班,那天不是别人饭卡掉了,是白瓷的饭卡掉了。
下课之后后,班上的同学都朝食堂奔去了,白瓷性格一向孤僻,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握着笔,憋屈又郁闷,自己粗心将饭卡弄丢了,早上也只是吃了一点,到了大中午,肚子就咕噜噜闹饥荒了。
后座,砰的一声,女生猫着腰捡东西,起来头撞到了桌肚,吃痛大喊:“我的老天奶哟,疼死我了......”
白瓷听着动静回头看她,谭芝芝捂着被撞懵的脑袋,尴尬地跟白瓷对视上了。
白瓷在班上素来话少,是个高冷不好惹的角,还是英语课代表,谭芝芝还是有点害怕她的,一时腼腆社死得不敢说话。
“咕~”肚子不合时宜地叫唤了一声,白瓷呆滞一会,眨巴了下眼睛。
空气微妙,像是从高空坠落,气温骤然上升,谭芝芝捂着嘴,嘿嘿一笑,说:“你饿了吧,英语课代表。”
谭芝芝在心里想着,原来这么高冷的人也会有可爱的面,当着她的面出小丑,这让她感觉,白瓷不是一个高冷的冰山,而是和他们一样有温度,有感情。
要知道,白瓷平日里不管是收作业,还是上课,都是冷着一张脸的,就好像谁欠她八百万一样。
“不饿。”白瓷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坐在位置上,转移视线。
谭芝芝看她想逃避社交,就在口袋里摸索着小零食,拿出一包超大的鸭腿,在白瓷面前晃。
白瓷目光扫到吃的,吞咽了一下。
她不跟别人交流,是因为嫌麻烦,也不擅长。
以前白瓷试着强迫自己去跟别人谈话,发现聊了几句就想逃,一个人戴着耳机坐在位子上听歌。
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总是会显得吃力和笨拙,所有白瓷就跟鸵鸟一样,冷漠地缩回自己傲然的羽毛里,不去接纳别人,也没让别人接纳自己。
鸡腿在半空中摇来摇去,白瓷依然不为所动。
谭芝芝捂住鸡腿,锲而不舍地在白瓷面前继续摇。
白瓷嘴一撇,夺过谭芝芝手中的鸡腿,义正言辞地说:“零食不让带进教室,我没收了。”
“没收吧,没收吧,本来也是给你的,”谭芝芝嘀嘀咕咕,从右侧口袋弹出旺仔馒头,“你怎么不去食堂吃饭啊,也不回家吃饭......”
白瓷啃着鸡腿,犹豫着看着谭芝芝。
谭芝芝灵机一动,正中白瓷的下怀,“你不会是饭卡丢了,怕回家被骂,走也不是,去也不是,就留在教室了吧!”
白瓷没说话。
“啊,要不,”谭芝芝手放在下巴旁,眼珠灵动一转,说:“你跟我回家吧。”
“我妈妈会做很多好吃的菜,我今天值日弄完了,你就跟我一块回家吃红烧猪蹄吧,你就别拒绝了,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白瓷,你的名字很好听,我们以后就是朋友啦,不用太拘谨,做自己就好啦。”
白瓷只去了一次谭芝芝家吃饭,自那以后,每次夕阳西下,她们就都会一起回家,谭芝芝跟小鸟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
谭芝芝的家很温暖,妈妈会围着围裙做饭,爸爸在一边帮厨,一边戴着眼镜看大肚子电视机上的新闻,见女儿回来,喜上眉梢,“宝宝回来啦!”
谭芝芝一脸嫌弃地说:“爸,我都几岁!还跟以前一样叫我,我们班英语课代表还在呢,收回去,丢死人了。”
谭建业一看闺女旁边跟个姑娘,就收回去了话,请人上桌吃饭。
白瓷在门口站着不动,就好像隔了一层玻璃橱窗,她是在外面卖火柴的小女孩,饥寒交迫,屋里暖气四溢,弥漫着不属于她的幸福。
这个家,好温暖,跟她幻想中的家一样,做一顿简单的饭菜,家人聚在一张桌子上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