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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六日,大雨。MIP课耽误我和万万一起。
拥抱真的是一个好可怕的东西,轻飘飘的第一次之后,一次又一次渴求下一个拥抱。
可是她每次都什么也不说就抱住了我。
可是她不喜欢我。
万万,被你宠坏了我怎么办啊,求求你,不要再让我恃宠而骄了。”
周二。
第一节是艺术课,詹苔盼了很久。她一直爱画乱七八糟的小东西,本来在这里的日子就漫长难捱,也只有这点有趣的事能打发一下时间,比如说猪猪兔兔的表情包一直在稳定换新,现在已经有了十几张。
詹苔在假期已经去过了一次艺术教室,她那天下午陪着鹿桠阳画家长会的海报。
鹿桠阳尽管不在正常班级里,但是因为是艺术生,加上艺术老师,一个蓄着大胡子的光头老师,很欣赏她的才华,于是给了鹿桠阳可以随时进入艺术教室和随时使用教室内画材的特殊批准。也因为桠阳对于艺术老师的描述让她对这个老师也产生了好感。
但是显然美术课辜负了她的期望,更确切地说可能她来的不是时候,这一节课正好在总结成绩,老师在黑板上激情书写着她完全看不懂的狂放字体。
于是听了一个多小时如何构造美术课艺术氛围的詹苔:好吧。
下课之后詹苔本来是要和南椋月一起去Daf自习的,毕竟按理说下节课Wahlunterricht(选修课)她们是不用上的。
但是朱寄郁叫住了她们两个:“詹老师,我们WU(选修课)好像有课,是MIP。”
南椋月接过了朱寄郁举着的手机,看了一眼就让詹苔把她的电子课表也打开:“你们两个的课表好像和我不一样。你们应该是要去上选修的,系统好像默认把你们两个分到MIP去了……你看,詹詹你的课表也是这样的。”
“MIP是什么?没有南老师好心慌啊,”詹苔可怜巴巴地抱着南椋月撒娇,“还有这个教室在哪里啊?”
“应该是Eichhornhaus oben links的缩写,Eichhornhaus就是我们每天去九年级教室经过的那栋房子,上面左边的教室应该就是了,但是MIP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南椋月给她顺了顺毛,指尖勾了勾她的手指,“加油,詹老师可以的。”
直到坐在教室里,他们才发现拿着两个iPad的自己在一群打开电脑认真敲着键盘的学生中格格不入。
“Habt ihr Laptop?”[你们有电脑吗?]MIP选修的老师是一个小个子男人,他的眼睛是澄澈到近乎透明的淡茶色。
“Nein.”[没有。]詹苔和朱寄郁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男人看起来有些头痛,他透亮的双眼和温和的声调让詹苔不知为什么感到有点愧疚、于是赶忙开口解释:“Entschuldigung, wir wissen auch nicht, warum wir hier sein sollen. Wir haben gar kein Wahlunterricht gew?hlt, aber auf der Wochenansicht steht es so.”[抱歉,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应该在这里。我们并没有选择选修课,但是课表上是这样写的。]
最后老师叹了口气,把她和朱寄郁安排在了旁边一个单独的小桌子上,把他们两个拉进选修群里之后传了两个zip文件过来,让他们先看看,自己研究一下。毕竟学期已经过半,现在让他们跟着这群已经有基础的学生一起敲代码显然不现实。
詹苔又看见了Elisa。她是这门选修里唯一的女孩子,笑得很灿烂地和老师插科打诨,如同西班牙充足的明媚阳光。
文件解压后她被密密麻麻的代码晃花了眼,把亮度调低之后认真看了十分钟。
好,一个字符都看不懂。
她怼了怼朱寄郁的胳膊:“你看懂没?”
朱寄郁也摇头。詹苔气到打开和南椋月的聊天框。
苔上雪:【你知道MIP选修是什么吗?】
Aaron的妹妹万万(善思版):【什么?】
苔上雪:【编程[死亡微笑]】
苔上雪:【真的一个字都看不懂,好需要南老师呜呜呜[兔兔哭泣.jpg]】
Aaron的妹妹万万(善思版):【[捂脸]编程的话南老师可能也不会了。詹老师加油吧。】
直到这节课结束詹苔和朱寄郁都在自习。
朱寄郁揉了揉眉心:“很好奇我们出现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詹苔这样想着,默默合上平板走出教室。
浪费我和万万一个多小时的相处时间。
——
之后的一天都很平平无奇,不过晚自习的时候窗外天倒是突然暗了,不一会儿就下起了滂沱的大雨,窗户为了透气没关,银白的雨丝飘进来,但没有人起身去关窗。
詹苔坐在南椋月的身侧,托腮静静地看着银白的雨丝倾斜着飘入灯火明亮的室内,在地板上溅成一朵朵透明的小花。
一只浅麦色的手伸出去把窗户关上了,手指纤细小巧,指甲剪得很干净,于是指尖圆圆的可爱。
她转头看向南椋月,眼神里有点疑问。
南椋月把手收回来抵在唇边:“咳,窗户这样开着容易感冒。”
“你手好小哦,”詹苔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你看你看。”她伸出自己的手,张开有点肉肉的手指。
“好。”南椋月似乎对她的想一出是一出有点无奈,但还是听话地把自己的手印在詹苔的手上。
两个人的手差不多大。詹苔看着两只相贴的手掌,在自己乱蹦的心跳声里,突然狗胆包天把自己的手偏了偏,直到她的指尖对上南椋月的指缝。
她偷偷抬眼瞥了一眼南椋月,某个她心心念念的人正在看着她们的手,一眼也没看她。
詹苔指尖微微蜷了蜷,还是没敢扣下去,她笑笑自己胆小,也只能松了手。
她刚想抽身,突然掌心被另一双手的指尖扣住,于是一愣,手松了下来。
十指相扣。
詹苔猛地抬头,撞进万万带着笑意的眼眸里。
她突然听不见窗外灿然的雨声了,看不见被风吹着摇晃的树,她只觉得下雨天潮湿的水汽透过窗玻璃漫进房间,温热着,蒸腾着,缠绕在她心间。
南椋月只扣住她十几秒就松开了手,只留下一只脑袋在原地宕机的詹苔。
她之后的一整节自习都心乱如麻,以至于该学的教材单元一点都没动。直到八点晚自习结束大家纷纷离开自习室,她才勉强回神。
“詹老师还要继续自习吗?”南椋月问她。
詹苔点点头,她一直是八点自习结束之后再学一个小时的:“南老师要一起吗?”
“好呀。”
鹿桠阳也留了下来背单词,她现在是一个认真学习文化课的艺术生,虽然詹苔也不知道她能专注多久。
詹苔戴了耳机在做Aspekte上的听力,她听力很烂,每次做听力都要听好多好多遍,所以她一直把前一个单元的听力练习拖到现在。
二十分钟之后她趴在了桌子上。听力好难,好想死。
“南老师,”她恹恹靠在墙上对着南椋月伸了伸手,声音有点软,“德语B2听力好难哦,詹老师累了。”
南椋月放下平板熟练地抱了抱她,耳垂那抹银色的耳环蹭到了她的脸侧,沾上一丝凉意:“詹老师加油。”
“我都有点磕你们俩了。”一旁的鹿桠阳咬着笔头看着两人,突然语出惊人,“你们像那个最近很火的什么‘猫猫求抱抱’的。”
詹苔的耳朵立刻就红了个透,她勉强笑了笑不说话,目光却已经飘向了南椋月。
她的万万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平淡地笑了笑,平淡地不置一词。她太坦荡了,以至于浇灭了詹苔所有的小念头。
“时间差不多了,正好雨小,我们回去吧。”她垂下原本看着南椋月的眼睛。
“那走吧。”
三个人收拾好东西走到教学楼门口,之后就是岔路,南椋月和鹿桠阳往上回城堡,詹苔向下去Forsthaus。
天上还飘着很细很细的雨丝,仰头望去雨水落下的速度会在眼睛里变慢,如同看一场落雪。詹苔又向南椋月张开手臂,她对自己说,再和她要一次抱抱吧。
南椋月轻轻抱了她一下,在很小的雨里。
“晚安。”她说,开口时胸腔微微震动,传到詹苔的身体里。
鹿桠阳在一边开朗做作地叹了口气:“此情此景让我非常想唱一首歌,”
詹苔冲着离开的她们挥手:“晚安!”
“爸爸妈妈去上班,我去幼儿园~”鹿桠阳唱得自娱自乐,音调带了一丝揶揄。
詹苔愣了一下,笑了出来。她定定地看了一会万万的背影,转身也走进了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