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尚回了房,打发人离开,自己洗了脸等了一会儿,见外面寂静无人,就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着跳进常和的院子。
她迫不及待地抬眸,却正好撞进常和玩味的眼神里,戚尚立马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倒是常和先有了动作。
她一手撑着树站起身,一手掸了掸衣摆,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走向戚尚。
“你和绛山齐家是什么关系?”
昨日戚尚发现族徽被人仔细查看过时,就知道一定是常和察觉到了什么。
但她完全没料到常和会猝不及防地甩出这样尖锐的问题,竟将她打个措手不及。
“戚、尚,是齐善吧?嗯?”常和步步紧逼。
“无稽之谈。”
戚尚稳了神,明白常和这是在诈她,所以言语硬气地反驳:
“什么绛山、齐善,我原从毓镇来,并不知你说的是什么。”
这个十二岁还称不得少年的女孩立在原地,镇静地开口:
“你对山下的了解还是很浅。毓镇的确曾有一户姓戚的人家,但这家两年前就绝户了,你不知道吧,戚尚?”
“我…”
“不用再讲你那套说辞了。”常和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嫁给常佳,但是姐姐,我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的,你不相信我吗?”
空气静默许久,久得两人都觉得将要窒息。
齐善动了动喉咙,常和始终凝视着她,不卑不亢。
齐善一下子泄了气:“你何时变得这样咄咄逼人了?”
常和没答话,只是嘴角不受控制地翘起。
她清了清嗓子:“你三言两语就把前院搅得鸡飞狗跳,怎么到这儿来就不行了?”
“你在怨我扰了你家的安宁吗?”齐善反问一句。
常和耸了耸肩:“我可不敢把那儿当作家。”然后调转步子往里走去。
齐善怔了一下,紧跟上前,终于有机会提问:“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常和从怀里摸出玉牌,转身举到齐善面前:“你最后一次亲自来时送我的,你说这上面是齐家的族徽。你忘了吗?”
说完常和扭头继续走,齐善只听到前面幽幽飘来一句:
“再过几年,怕不是连我也要忘了。”
“小和。”齐善无奈地追在后面解释,
“三个月前寨子里出了大事,一夜之间寨主监禁了寨里所有的信鸽,彻底与山下断了往来…”
“我明白了。”常和推开房门跨进去,紧接着一句话:“那你这次下山是为了什么?”
提到这个,齐善正起色来,严肃地说:“为一件大事。”
只是这一句话毕就戛然而止。
常和见状了然:“我不该知道。那我该怎么帮你?”
齐善诧异于小和的情真意切,她想到自己的任务,再看看一脸认真的常和,内心的矛盾让她痛苦不已。
她紧抿着嘴,支吾开口:“你不会想帮我的……”
“只要与我娘和兄长无关,别的什么伦理道德…”说到这里,常和自嘲地笑了笑,“我是常家人,不在乎这些。”
齐善没有轻易松口,只是看向窗外的紫叶李树,嘴角牵起一丝无谓的弧度。
“你把这棵树照顾得很好。”
“如果思念能做养料的话,它会长得更好。”
齐善脖颈一僵,耳朵迅速变红,耳垂红得几乎透明。
这些话是谁教她的…
常和话刚出口,自己也有些不自在,于是低了头,用微凉的掌心贴在滚烫的面颊上,试图降些温度。
两人又沉溺到诡异尴尬的气氛里,齐善清清嗓子,故作轻松地回头看向常和,只是干涩的嗓音不尽人意。
“为什么要帮我?”
“就你一个人办事,不要说前院了,在这后院都是举步维艰。而且今天闹这么一出,你觉得姓朱的会放过你吗?”
常和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话,但真正的原因,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报恩?讨好?拉拢?都不是。
她有些茫然,也转头看向紫叶李,尽管它并不会告诉自己答案。
直到最后一刻,齐善也仍然踌躇不决。
绛山和小和,凡是涉及其中一个,她也做不到轻易决断,更何况事关两头,她更不知该如何抉择了。
天色渐晚,她告辞回了常佳的院子,里面恰好有人喂完药出门,见到她便唤了一声“少奶奶”。
只是齐善没反应过来,径直进了屋子。屋子里药味浓郁,她便打开窗子。
窗外又起了风,刚发了绿芽的树窸窸窣窣的响动起来。
齐善想起绛山的形势,忧愁又上眉头。
她依着窗,环臂凝着墙沿下欲放的花,晚霞在天边绽开,赤色遍染了天,粉云在天际闪动、缥缈,最终化为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