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希尔芙还没来得及赶往训练场,就被女仆格温叫住,说是国王陛下叫她前往议事厅。
太好了,不用加训!
“快走,快走。”来不及换衣服,希尔芙直接穿着格斗训练铠甲,拉起格温匆匆赶去议事厅,她整个人都洋溢着轻松与欢快,要不是王储形象必须稳重,她真想一路转着圈前往议事厅。
晨光熹微,洒落在王宫的尖顶上,洁白的大理石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玫瑰,娇艳欲滴;树木,翠绿挺拔;喷泉,晶莹绚烂;就连花园里上蹿下跳的猫都格外可爱。
“殿下您别着急啊。”格温对于公主殿下跳脱的性格习以为常,只能叮嘱她慢些。
“父亲大人找我干嘛?”希尔芙满心欢喜,推开议事厅那扇厚重的大门后,欢快的神情瞬间凝固在脸上。厅内的气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大臣们个个面色凝重,国王平时温和的面容此时也阴云笼罩,扶着额头不停叹气。
希尔芙瞬间收起笑容,蹑手蹑脚地关上身后的门,脚步放轻,畏畏缩缩地坐到国王边上自己的位置。
弗雷德国王看着自己那宛若小老鼠的女儿,心中更是一阵憋闷,泽菲尔的未来真是一片黑暗啊。
“关于,诺丽莎区发生的事情,朕打算交给希尔菲德来处理。”弗雷德国王看她终于端正坐好,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沉思片刻后开口。
下面顿时哗然一片。“陛下,且不说公主殿下尚未到涉政的年纪,单看这件事的凶险程度,都不是公主殿下一个小孩子能解决的。”
“就是你们总拿她当小孩子,她现在才一副不靠谱的样子。”弗雷德国王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说完还在希尔芙脑袋上拍了一下:“认真听,不要扣手。”
众人瞬间安静,仿佛那只手也拍在了自己脑袋上。
“既然这件事报到了阿德里安那里,那就你来说一下。”
台下一位身着黑色绸缎长袍的男人起身行了一礼:“是,陛下。”
“据当地骑士团的线报,这更像是一起连环凶杀案,死者大多脖颈处血肉模糊,失血过多而亡,案发地点主要在泽菲尔与邦德的边界村庄。”阿德里安在桌面上摊开一张地图,上面用红色的墨水详细标注了案发的地点与时间。
“莫非是邦德扰乱边境?”有大臣提出质疑。
阿德里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后否认:“当地官员曾怀疑过是邦德所为,但调查后没有发现任何邦德人的踪迹,甚至……没有发现任何人为痕迹。”
“消息已经在诺丽莎区传开,人心惶惶,埃德加公爵颁布了宵禁与禁止随意讨论此事的法令,且命当地骑士团每夜巡逻。”阿德里安深深叹了口气。
泽菲尔国自千年前在启世圣人引领下崛起,成为疆域覆盖大陆半数的庞大帝国。此后近百年间,历任国王勤勉治国,国内外无重大战事,百姓生活安定,甚至鲜有严重刑事案件发生。此次凶杀案就像是掉入干草堆的一粒火星,瞬间将泽菲尔点燃,边境流言四起,民众陷入恐慌。
“不去找出凶手,反而去堵民众的嘴,这样能解决问题吗?”一位大臣猛地站起,斥责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恐慌一旦扩大,整个城区岂不是要乱起来,死人难道比活人的安危更重要吗?”他旁边的大臣也站起来呵斥道。
“诸位冷静。”阿德里安挥手示意他们坐下:“现在的问题是前往边境调查的骑士团人手严重不足。再加上边境本就地广人稀,案发地之间距离太远,消息传递困难,且我们不能保证凶手会不会前往其他城区作案,所以其他区也要注意防范。”
“罗德斯区守卫最严密,不用担心巡防问题,且离诺丽莎区较近。”阿德里安说着深深地看了希尔芙一眼:“此事若解决,既能安抚民众人,也能为公主殿下赢得民心。因此由公主殿下出面最为合适。”
希尔芙接到众人齐齐望过来的的目光,微微挑眉,她穿着那身冷白的铠甲,与一众绸缎锦服的大臣格格不入。她缓缓起身,铠甲不小心碰到桌子,发出沉闷的声响。
或许是身为王储的责任心,或许是这个岁数的年轻人总渴望着大展宏图,受民众追捧,公主殿下初生牛犊不怕虎,只觉得主城区自己都能管理得井井有条,更何况是一起凶杀案。
希尔芙忽视被撞疼的大腿,身姿优雅而挺拔地环顾了一圈在场的大臣们,俨然是一副成熟稳重的王储模样。
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开口时嗓音清亮又温和: “边境之事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更大的混乱,自然是交给更有经验的人去办……”
那位刚刚还在争执的大臣见状,连忙赞同道:“正是,此事如此棘手,公主殿下身为王储,万一遇到危险……”
希尔芙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目光坚定:“阿德里安说得没错,若能解决此事,对民众而言是莫大的安抚,我身为公主,本就肩负着守护民众的责任。”
她深吸一口气,似是终于下定决心:“我愿意出面,带领一部分骑士团前往边境调查。我会尽全力,但也需要诸位给予我帮助,毕竟我还年轻,很多事都不熟练。”公主殿下有模有样地自谦一番
“怎么会,这些年来公主殿下对主城区的治理我们都看在眼里。”阿德里安朝她微笑表示认可。
“既然此事已定,阿德里安,”国王挥手示意阿德里安坐下:“你稍后跟希尔菲德详细说明情况。”
然后拍拍希尔芙的肩膀,手掌碰到马上要碰到沾了灰的衣服时,又讪讪地收了回去。
“你先出回去收拾东西,然后去骑士团找几个人带上,明天就出发。”
“是。”希尔芙察觉到他刚才一瞬间的嫌弃,不高兴地撇撇嘴。
破晓时分,城内的一切还在沉睡中,城门侧的小道上所有的动静被薄雾笼罩。晨风冷清,卷过树梢发出“簌簌”的低吟。
希尔芙身穿轻便的骑装,头戴一顶黑色宽边的毡帽,几缕发丝从帽檐下逸出,在薄雾中透着浓稠的黑。帽檐下倾,阴影恰到好处地遮住双眸,她紧攥缰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的黑马原地踏步,马蹄有节奏地轻叩石板,“哒哒哒”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额外刺耳。
“你怎么来了?不用加训了吗?”希尔芙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说道。
为了防止引起太多人注意,她只带了一小队精锐。因为前往调查借的是内政部阿德里安的名义,因此腰间都带了鸢尾纹样的徽章。骑士团精锐个个都是身姿挺拔,眼神坚毅,透着训练有素的沉稳,只有其中一人格格不入。
一身花哨繁复的红色天鹅绒上衣,披风上镶着金边和华丽的玫瑰纹路,腰带挂着前天偷袭她用的匕首,胸前别满了金质的胸针,就算是没有太阳的现在,依然闪瞎了希尔芙的眼睛。
“公主殿下,您真是狠心,昨天留我独自受苦,今天又是如此冷漠,”卢赛说着,故作伤心地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拿起手帕抹眼泪。昨天他可是被西奥多抓着训练到很晚,回去后就听说公主殿下要抛下他们一起受罚的情谊前往诺丽莎,那他自然是要跟着一起。
其他人看到全都别过脸去,没眼看这叫人恶心的画面。
卢赛一拉缰绳,他身下那匹枣红色骏马缓缓靠近希尔芙,他收起泫然欲泣的表情,直勾勾地盯着希尔芙,脸上挂起惯有的戏谑笑容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挑衅和玩味。
“怎么?公主殿下,难道是为了报复近日的小小不快,打算就这样把我孤零零地丢在这王宫之中,让我虚弱无力直至死亡吗?”
希尔芙闻言,心中暗骂他又开始装模作样,面上却满是认真地回答道:“那不正好遂了你的心愿吗?或许,老师看到你因病弱而躺在床榻之上,痛苦又无助的样子,会大发慈悲,暂且放你一马呢。”
希尔芙注意到他嘴唇轻轻抿了一下,手指不由自主地缠绕着马匹柔软的鬃毛,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哀怨。卢赛赤红的眼珠一转,随后微微眯起,眼神中透露出得意与挑衅,低沉而短促的“嘿嘿”笑声让希尔芙心中暗叫不好。
“听说主教大人仍在追捕那位让他大笑三天的嫌犯呢,”卢赛突然靠近希尔芙,低声说道,声音只有她能听见,“你说,我去给主教大人提供点线索怎么样?”
希尔芙身体一僵,勉强挤出丝笑容,咬牙道:“你答应了不说的,别逼我在这么多人面前打你。”
“啊?我答应过吗?就算答应过,那又怎么样,我好害怕啊,”卢赛装傻充愣,蹙起眉毛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没办法,我这人就是如此,言而无信,卑鄙无耻,无法无天,桀桀桀。”
希尔芙看他装模作样地阴恻恻地说话,然后又憋不住发出怪笑,心道自己怎么摊上这样一个人,丝毫不反思自己也总是想方设法招惹对方,她摆出一副宽宏大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就算你去告密,也不可以,这次是正事,本公主没空陪你玩闹,你回去吧。”
卢赛一瞧见她那副神情,以为此事毫无转圜的余地,整个人难受到扭曲:“啊啊啊,我都这么说自己了,你就让让我吧,希尔芙。”
他见威胁无用,干脆耍起无赖,嘴里哼哼唧唧地撒泼:“我不管,我不管,带我去吧!”
两个人在马背上拉扯,马儿被折腾,烦躁地刨着蹄子,发出不安的嘶鸣声,骑士团的人也被这场景惊到,原本贴在一起讲悄悄话的两人突然扭打起来,可把他们吓了一跳。
都听说过,护卫队的卢赛斯克大人是公主殿下的克星,今天可算是亲眼见到了,平日里端庄自持,高贵冷艳的公主殿下龇着牙,满脸嫌弃地想要挣脱开卢赛斯克的扒拉,只是无奈某人向鼻涕虫一样黏糊,怎么都挣脱不开。
周围那些偷偷打量的目光,像是无数根银针,刺在希尔芙背上,让她浑身都不自在,再加上马匹左摇右晃的,她死死拽住缰绳,咬咬牙,大声制止卢赛的动作:“好,我答应你,快松开,要掉下去了!”
希尔芙刚同意,还没来得及对卢赛露出个警告的眼神,就听到一声惨叫。
只见卢赛像个断了线的风筝,直接从马背上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却又滑稽的弧线,随后“砰”的一声,重重摔在石板路上,扬起一小片灰尘。
希尔芙抽了口冷气,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也痛了一下,周围的卫兵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一时间,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仿佛时间静止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希尔芙才反应过来,急忙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卢赛身边。此时的卢赛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嘴里 “哎哟,哎哟”地叫唤。
“疼死我了……”
希尔芙看着他这副惨样,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埋怨道:“你这是在表演,额,马上杂技?”
卢赛可怜巴巴地望着希尔芙,有气无力地说:“拉我起来。”希尔芙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拉他起来,嘴里嘟囔着:“行了行了,赶紧起来,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这还没出发呢,你就状况百出,真不知道这一路还得给我惹出多少麻烦。”
随后,希尔芙重新翻身上马,卢赛也小心翼翼地坐好,紧紧抓住缰绳。
希尔芙看他那副可怜样儿,又无奈又好笑,摔下马后那身原本花哨繁复、引人注目的装扮变得有些凌乱不堪。红色的天鹅绒上衣在尘土中翻滚,沾染上了大块的尘土与草屑。刚摔下马的人一点没觉得疼,正皱着眉,噘着嘴,嘀嘀咕咕地拍打着自己身上的灰尘:“我的新衣服啊,全被糟蹋了。”
又来了,又来了,平时一言不合就打架的时候也没见他爱惜衣服。希尔芙叹了口气,悄悄骑着马离远了,别一会儿赖到她身上,又让她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