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殿下！”石门刚撤，两道人影飞扑而来，李常安护在两人身前，影一直扑蒋献与蒋飞叶。

    游万洲与惠芷玉冷眼旁观了两人对战影一的匆忙，直到影一的短刀就要刺中蒋飞叶咽喉，蒋献以扇劈开他的刃，连忙开口：“快阻止他。”

    而游万洲面无表情并未开口，蒋献继续拧眉与影一交战，道：“赵汀兰，在我手上。”

    什么？

    惠芷玉瞠目，游万洲喝：“住手！”影一动作一顿，利落收刃走回主人身侧。

    “你什么意思？”惠芷玉顾不得自己的伤了，挣扎着落地追问。蒋献扇着风平复呼吸，“字面意思，不然我哪儿舍得放走你。所以两位，还是老实点吧。”

    “你，蒋献！我娘礼待你敬爱你，她跟这一切无关！”惠芷玉双目简直要充血，若非被游万洲拦着，她真是要拔刀砍去。世上竟然有如此卑鄙无耻之辈，连害她两名重要之人！

    “她现在很安全，至于以后，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蒋献笑道，说罢转身拉住妹妹进入地下室，从步梯离开。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惠芷玉的呼吸重得吓人。她捂住自己的脸，李常安弯腰跪下，低着头辨不清他的神情：“小姐，是在下失职，无论如何我都会救回夫人，请您下令。”

    “……不，”惠芷玉放下手，除了唇上的血迹，根本看不出她方才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斗争，“你还是留在我身边保护我，贼人凶险狡诈，如果再趁我身边空虚绑了我，反而就更威胁大局。圆圆——”

    “我会派人去追查，救出赵姨。”游万洲握住她的手，惠芷玉赶紧说：“能暗查不能救，否则他万一有法子催动你体内的毒就糟了。”

    游万洲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在惠芷玉倔犟的眼神里点点头：“好，那就依你所言。”

    牵住游万洲，她带头进入地下室，看见桌椅书架，道：“之前我们还没搜干净，现在再留点人仔细搜查一下这里，说不定还有其他线索。”

    游万洲当即叫了几个识字的侍卫下来，令他们仔细查阅这间地下室的所有书籍，并在之后去王府进行汇报。惠芷玉见这里安排完了，又说：“还得回去确认我娘是在哪里出事的……先送你去医馆。”

    说罢就要爬步梯上去，被游万洲截入怀中：“你胳膊有伤，我来吧。”

    她没吭声，游万洲便单手托着人爬出步梯洞口，上了马车紧赶慢赶回城。

    一静下来，那些被压抑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的动作比她的思绪更快——惠芷玉突然动身去压游万洲的肩膀将他摁在车壁，目光落在对方有些发白的唇瓣上，伸出手托住他的脸，用拇指轻轻抚摸，声音都有些哑：“全天下那么多大夫，我不信他这东西没有解法。”

    “放心吧，必然有法子的。”见她眼角泛红，游万洲抬手用指腹轻拂过去安慰。惠芷玉吸吸鼻子嗯了声，“我们之前找孙大都找到了，这次肯定也没问题的。”

    游万洲叹了口气，揽住她的腰背紧紧相拥，语气显得轻松了些，还带了点笑意，“哎，你这样我都不忍心责怪什么了，明明是你吓唬人，怎么反倒恶人先告状了。”

    闻言，惠芷玉有些生气，锤了他肩膀一下，“什么啊，我那是没办法！总不能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吃吧！”

    “嘶，好了好了，有点疼的。”游万洲赶紧示弱先哄人，“不管怎样，你的性命才是第一位，不能这样莽撞知道吗？”

    “呸，你当时能吃药，就能自刎。”惠芷玉说着，还真想起他当时说的话来，反过来刺他一句，“你想让我乖乖待着等你救，那你就不能乖乖放弃我赶紧跑吗？”

    “嘿，你别说，其实我真想过要跑——”游万洲语气故作微扬，惠芷玉一个瞪眼过来又闭上嘴，抽出一只手轻轻摸摸气鼓鼓的小青梅，“但我不是中毒了嘛，那蒋献本来就不比我弱，既然我跑咱们都会死，那还不如吃了都能活呢。利弊权衡很容易的，你得多学着点啊，哪儿能什么都不顾就要放弃自己，万一事情没你想的那么顺利怎么办？岂不是白搭上一条命了，是不是？”

    这家伙，到这个关头居然还这么牙尖嘴利，脑子这么活泛怎么就不能用在多保护自己上。惠芷玉又恼又心疼地张开牙齿抵在他脸上，又不忍心真下嘴：“你真的讨厌死了，现在还气我，在把敌人打败前我就要被你气死！”

    “怎么就气死了，还说自己不傻呢，明明就是傻透了。”游万洲叹气，惠芷玉闻声在自己眼角一搓，扭过头去，不想搭理他。

    “诶？”游万洲五指在她眼前晃悠，惠芷玉把脑袋转到他怀中。“安安。”游万洲捏捏她的后腰，惠芷玉闷不吭声。

    不知某个讨厌的家伙想了些什么，片刻后惠芷玉被腰下那只手摸得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罪魁祸首笑眯眯地举起双手显示他的无辜，惠芷玉盯了他半晌，扑上去咬住他的唇，含含糊糊道：“那也没你傻。”

    “好好，我最傻，安安最聪明。”

    “我娘……”她还没说完，就被游万洲打断，神色严肃了些，“放心吧，我会派人去找。蒋献那边正需要我，不会对赵姨做什么。”

    惠芷玉垂下眼有些不安的搅了搅手指，游万洲也知她此时不好受，只能十指相扣，嘴上时不时安慰一下，闹她两句。

    马车抵达杏林馆，虽然还不时有反扑情绪，但惠芷玉总算能保持相当程度的冷静，她拽着游万洲下车就奔到方林面前，啪地拍响柜台。

    正在躺椅上悠闲晃悠的方林弹起，连忙找了个算盘眯起眼睛：“什么病……怎么又是你们。”看清来人后他就扔掉算盘，一脸衰样：“唉，这次需要我做什么？先说好，多的药材你们自己凑啊。”

    “是天大的事，你赶紧看看他还有没有救！”惠芷玉拍完桌子就把游万洲推到方林跟前，“他吃了，呃，迷魂丹，身上还有一闻什么就会动弹不得的毒，你快看看这些能不能解啊？”

    游万洲猝不及防被推的踉跄一下，站稳后反手又把惠芷玉拽过来，“先别管我，她也中了一种一闻就会动弹不得的毒，胳膊也受了伤，起码得给她包扎一下。”

    “啊？等会，”方林听得晕头转向，见这两人还在互相推拒乱糟糟一片，干脆一拍柜台厉声，“闭嘴，现在都给我站好了！”

    信王世子与惠小姐顿时安静，方林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气顺，他站起来，先是伸手捏开游万洲的下颚看了看他的舌头，又轻掀开惠芷玉的左右袖。惠芷玉疼得倒嘶一口凉气，方林看完收回手说：“外伤好治，先给你敷药，他中的毒暂时没有显相，说明不是急症。”

    大夫已经发话先治她，惠芷玉扁嘴，游万洲翘嘴。

    医馆大门一关，方林让惠芷玉去病患房内将衣裙换成无袖病服。等她换好后游万洲入室，不看不知道，细嫩的胳膊都被擦得血肉模糊。他握紧了膏药，上前去依照方林先前的嘱咐轻轻擦在伤口处，惠芷玉强忍着疼痛等他敷完药包好纱布，松了口气起身唤方林：“我好了，你快去给他看看吧。”

    方林正抱着一摞书走入病房，将书在木桌嘭地放下，点上油灯明亮一片，看过来示意游万洲坐在椅子前，腿一翘就开始问诊：“说说，那迷魂丹长什么样，有什么气味，吃下后有什么感觉？”

    游万洲回忆了一下，用五指虚拢出一个掌中心的大小：“估计这么大，很圆，色泽是非常鲜亮的红色，闻起来没有味，吃进去很甜？但是它本身不是甜味。嗯，吃下后没过几息就化了，就像消失了一样。”

    正在根据他的口述将一本本书放在一边的方林动作一停，追问：“给你这颗药的人是不是姓蒋？”

    “你怎么……”游万洲有些惊讶，随即警惕的盯了盯他。方林则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还是惠芷玉心急些，对他说，“是，他叫蒋献，似乎是前朝皇室蒋家外逃的一脉，之前化名成姜逸仙，你也见过的。”

    “姜逸仙，蒋献，蒋……”方林咬着毛笔头左右歪斜，“那你这个有点不好解啊，有好几味稀少的药材我现在手头没有，得去搜寻一番才行。”

    大夫认真地陷入苦恼，但惠芷玉与游万洲几乎是同时站起，惠芷玉撑住桌子问：“你能解？！”

    这惊天一声呼打断方林思绪，他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烦：“我要不能解早就让你们找别人去了！哎呦！先别烦我，蒋家招魂散我好久没调了，得好好想想剂量……寒水草，几两来着？”他嘟嘟囔囔着将所有书本都放在一旁，只留下压箱底的最后一本。

    这本书封面文字已经被晕花，缝线都有些松动，但仍然能看出它历经翻阅后纸页泛起的油光。方林熟练且小心地一页页翻着，惠芷玉低下头去瞧，一看名字前缀都是“蒋家秘药”，又不可思议地与游万洲换个眼神。

    游万洲也有些瞠目，这方林，究竟是有多深藏不露，本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妇科小大夫，没想到调制迷药也信手拈来，竟然还能拿到前朝皇室的宫廷秘药配方。

    不过眼下，方大夫显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于是惠芷玉与游万洲相视，硬生生将自己的好奇与疑惑全都憋回，乖乖坐在一旁安静等大夫查阅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