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身入阵

    “不行。”游万洲放下茶杯。

    蒋献头都没转,只与惠芷玉说话,“你很担心赵汀兰的安危吧。”

    “我说了不行!”游万洲扬声,抬袖一拦将他的视线隔绝,蒋献终于看向他,语气带了几分嘲讽:“游学子,你凭什么不同意?”

    “凭我们现在在场的人,足以杀你。”游万洲冷声。

    “这种孩子气的话并不能改变你们的处境,”蒋献摇了摇红扇,“赵汀兰在我手,现如今还有你卖国罪证,送给皇帝必有猜疑。何况,还有那枚迷魂丹。”他打量了游万洲几眼,瞧见痕迹后,不动声色眯了眯眼,“……原来如此,新人燕尔,也不是不能理解。”

    惠芷玉揪了揪游万洲衣袖,陷入护短炸毛状态的游万洲没好气的回头瞪她,“我说了我不同意!”

    “冷静点,他说的有理,现在我们没办法跟他抗衡。”

    “你忘记之前说的话了吗?”

    惠芷玉心下了然。马车上,他说是她忘了结局,是她一次又一次脱离他的护佑。如今说出这话来,肯定是又开始伤心担忧了。她握住他的手:“没忘,但你先让我跟他聊聊吧。”

    游万洲盯着她,吸气,随后重重哼了声。到底还是放下衣袖,将她重新显露在蒋献面前。

    惠芷玉无视蒋献打量的视线,毫无惧色:“蒋献,你当真会让我见我娘?”

    “自然。亲人离别之苦我也知晓一二。”

    话说得好听,只是觉得她们都是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并且她还身负香毒,关在一起更方便管控罢,“我要怎么相信,你不会伤害我们?”

    蒋献啪地合扇:“第一,你们是否相信不重要。第二,我不是嗜虐、喜好做无用功之人。第三,我只为钳制游世子不背叛罢。”

    在理,关押管控她们,只为了能够威胁游万洲。她们受到折磨,反而会刺激世子更加悖逆,给自己惹大麻烦。

    衡定过后她做出决定,说:“好,我可以跟你走,”她按住游万洲的手背以免他冲动,“但我得先收拾几套衣服,还得劝世子别罔顾我娘与他自己性命,强行带走我。”

    蒋献饶有兴味地瞧了游万洲一眼,“也是。去谈吧,我也希望世子理智些,省得两败俱伤。”

    点点头,惠芷玉拉起游万洲就往外走,走到世子的院落屋内合上门,一路沉默的游万洲开口:“为什么要答应他?”

    惠芷玉反身搂住他的脖颈,气鼓鼓道:“你闭嘴,先听我说!你把影一留给我,然后一会儿出去赶紧安排线人去惠家石场住着。等我带着娘从他那逃出来,跟你的线人汇合就去京城找你,这样你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想得倒简单!可你知道他会把你们关在哪里,又要怎么逃出来吗?哪怕能逃出来,又怎么才能从他们的追杀下,找到正确的方位回到鸣县?更何况蒋献在押送途中肯定会想办法支开影一他们,到时候你就完全孤立无援了!”游万洲手掌压在她的腰上,满脸不赞同,“知道你鬼点子多,但是这件事我不同意。”

    “为什么我会回不来?”惠芷玉捏住世子的脸拉扯,“你把他看得太强大,也太小瞧我了吧。无论他将我关在何处,哪怕是深山老林、深谷幽潭,我也一定能想到办法救出娘脱身,去京城找你。”

    “你无凭无据,”游万洲咬字,“他教了你一年,我旁听几次,不得不说这人确实有几分本事,你又怎么可能算计得过他?”

    “但他自己都承认,我坏了他几次事!只要吸取教训,一定能逃出来,你有教训我的功夫还不如交代影一,让他多配合配合我呢!”

    “你——我——你现在的身体遭不住!”

    “只是有些酸痛,又不碍事!而且我喝了药,现在好多了!”

    游万洲烦躁的拍开她手背过身,紧绷的肌肉与手背上的青筋,将他此刻纠结心绪暴露无遗。

    “你非得去吗?”

    “我非去不可。”

    “……”游万洲放下手又转过来,那双眼中已经布满红丝。惠芷玉心头一跳,连忙唤:“圆圆,你别——”

    游万洲断了她的话:“这次我不拦你,但要是被我知道你出了事,我绝不独活。”

    沉痛的许诺刺痛惠芷玉。她抿了抿唇,用行动代替语言,倾身而上。

    游万洲这次没惯着她,狠狠用手压着她后脑,行为透露出浓烈的不安。

    “我真想,不顾一切——都怪你。”游万洲眼眶泛红,咬紧她的唇瓣。

    “我们一定会在京城重逢,到时全凭你处置。”惠芷玉轻拍他的脊背,安抚对方。

    没有再与她纠缠太久,游万洲最后紧紧抱她一下,勒的惠芷玉哎呀哎呀的叫唤。平复好心情,他松开手吩咐下人将早先准备的暗器饰品拿来,惠芷玉也赶忙叫侍女备上两套换洗衣物与出行用品。新装新饰准备就绪,游万洲迅速交代了接下来行事需格外注意之处。

    一则若暗器饰品被没收,她被捆绑,就必须先探明看守的行动规律,再想办法就地取材自救。二则如果找不到路,就要利用当地环境确定方位,深林里看树轮稀疏,平地上看日头起落。三则如果出逃后被抓住,就千万不能再擅动以免招惹杀身之祸,要等他来救。

    惠芷玉一一应下,听到第三点时轻皱下眉头。若真落到只能等待他的救援这一步,那就意味着蒋献没了顾忌,可以利用他放手去做任何事。再观游万洲,满溢的决绝从他眉睫泄露,连不会独活的话都说出口,恐怕当真叛国也毫不犹豫。

    惠芷玉暗叹,垂眼道好。

    拎着收拾好的行囊去厅堂,游万洲一路牵着她,手心微微发汗。蒋献坐着品茶,挑眼一瞧,呵笑一声:“还是第一次见游学子这般神情,小安,你怎么说服他的?”

    “关你屁事。”惠芷玉拉平嘴角呛了一嘴。

    蒋献将原本合上的扇子取出一展:“的确不关我事,既然包袱都收拾好了,现在就走吧。游学子,稍后我还有事要回来,你的侍卫可千万别跟着啊。”

    惠芷玉朝前迈出一步,游万洲下意识攥紧手。她沉默了两息,缓慢而坚决地一点点用力抽出手指。

    与最后一丝温热脱离开来,惠芷玉心中顿时空落落的。但她不敢回头,以免自己感性上头坏了事,几步上前站在蒋献身旁,撇看好戏的蒋献一眼,“走吧。”

    “这份魄力确实比寻常女子吸人,难怪世子会栽在你身上。”蒋献摇摇扇子,轻呵一声转身。惠芷玉提步跟上,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

    厅堂门开启,迈过漆红的门槛,听见身后门扉逐渐合拢的声音。一股冲动袭上,她瞬间回头,从逐渐关闭的门缝中窥见游万洲眼角的泪光。

    不知从何处涌出的酸热胀痛从脊椎席卷四肢百骸,胸腔仿佛被塞满了冰冷的石块,每一次舒张都异常艰辛。

    蒋献也瞧见了这一幕,摇摇头:“唉,真是罪孽,拆散了一对神仙眷侣。”话是这么说,也不管她看没看够,伸手捞住她的腰。惠芷玉眼前瞬间飞花,狂风呼啸。

    风太急,这家伙一点都不遮风减速,像扛一袋米一样扛着她,跟圆圆带她兜风时简直一个天一个地。惠芷玉被颠得难受,呛得不停咳嗽,只得捂住自己的口鼻试图缓和,在颠簸中努力记住自己离开的方向。

    也不知李常安他们有没有顺利跟上,会不会被蒋献发觉。惠芷玉只能勉强辨认自己飞过一栋栋瓦片屋顶、一条条行人街道,而后忽然下坠,被落地反震闹得头晕眼花。

    几秒后,她被扛入了一座干净整洁的小屋内。蒋献将她放坐桌前,还不忘整理仪态,笑眯眯问:“知道这里是哪吗?”

    根据刚才路过的街道和去的方向,应该是慈善堂。惠芷玉胃里一阵翻腾,压着胸口勉强缓和些恶心感,左右转头打量,屋中只有他们两人,“我娘在哪里?”

    又被无视问话,蒋献丝毫不恼,如同昔日那温柔先生一样解答她的疑问:“她不在鸣县,莫急,等世子离开鸣县之后,我会派人把你送过去。”

    “那你现在要我做什么?”惠芷玉抱紧了怀中的包袱。

    蒋献瞧一眼她怀中包裹,扇子一勾,包上活结立散,几套整齐叠在一起的衣裤暴露而出,腌制盒铜镜木梳一个个掉下,惠芷玉手忙脚乱赶紧弯腰,蒋献脚尖轻踢,脂盒从她指尖滚远。

    “虽然不至于伤害你,但你也没有梳妆打扮的余韵。这些东西就丢在这吧,带上衣服就行。”他一边说着,一边俯身,摘掉了惠芷玉的发簪丢掉,任她黑发散落,又不顾她的反对卸下手镯戒指,最后勾起她的发坠——

    “不行!”惠芷玉紧紧按住额前水滴玉,紧咬下唇,“别的随便你,但这是他第一次送我的礼物,我不能没有这个!”

    蒋献挑眉,合拢的折扇用力一切,丝线断裂。线上坠的几枚圆玉落地发出清脆的噼啪声,惠芷玉顾不上它们,捏紧水滴玉转过头去,一副绝不放手的样子。

    “把它扔了。”蒋献道。

    “我就只带这一个,求你,这个真的对我很重要……”惠芷玉软声哀求。

    “小安,它有尖,你拿着就有危险,把它扔了。”蒋献状似解释,神色却不容置疑。

    惠芷玉将双拳收在心口,弯腰摇头。

    “不想见你娘了?”

    惠芷玉动作一顿,沉默了半晌,最终伸出手,将那枚雕刻得磕磕绊绊的水滴玉放在了地上。蒋献看都没看,抬脚踢远到那一堆散落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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