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官府后衙窗上烛火依旧明亮,四周寂静无声。
突然一箭从对面屋顶射来。
站在门口打盹的仆从顿时清醒,高声喊道:“有刺客,抓刺客。”
差役点着火把赶去查看,却早已人去无踪。
曹一方肃着脸走出,拔下插在柱子上的蓝色羽箭,仔细查看,果然与上次的相同。
拆开信件,里面一张纸上赫然用朱砂写着玉石俱焚这四个大字,似是字字泣血,而倒出的三枚铜钱其中一枚已经染血。
曹一方握紧拳头,抬头向着刺客的方向高声怒道:“鸡鸣狗盗之徒,我曹某人日后定将你碎尸万段。”
土地庙外埋伏的杀手接到主人命令悄然撤退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第二日清晨,天降大雨,雨水顺着破败不堪的屋檐滴滴哒哒落下,除了疯女人和管石鸢姐妹这边都潮湿不堪。
六个男人蜷缩在一方之地眼睛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这边庙台。
左边庙台下的两个乞丐眼见那个乞丐头子久久没有动作,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眼神后,起身拉拽着那个疯女人和管氏姐妹。
疯女人最先醒了过来,对着扒拉她的乞丐傻傻笑着。
“下雨啦下雨啦。”,疯女人拍着手高兴地喊道。
“真是个疯子。”,乞丐厌恶地骂道。
疯女人没有生气反而非常高兴地跑进了大雨中又叫又喊众人不知所云。
阿鸾醒后害怕地向后躲了躲。
“你,你们想干什么?”
乞丐不耐烦了直接抓住阿鸾的脚踝将人强势拖了下去。
“啊。”,阿鸾猛地被甩下来浑身剧痛,雨水顺势从背部浸入。
两个乞丐似是嫌弃庙台之上地方狭小伸不开腿脚,高一点的那个人抬腿就向管石鸢这边踹来。
还没有两个人腿高的管石鸢轻轻松松就掉下了庙台。
“你们两个坏人也太欺负人了。”
阿鸾在底下手忙脚乱地接着管石鸢,含泪说道。
“乞丐也能是人?笑话,不过是为了生存的一群弱肉强食的野兽。”
乞丐头子漠视着这场闹剧,似是司空见惯。
这时庙台上的两个乞丐竟扯开了姐妹两人的三个包裹,拿剪刀一件一件剪着两人的衣物,然后将碎布垫于身下,包袱皮则被他们裹在了身上,基本上一件东西都没有留下。
“你们太过分了,小孩子的东西也抢,不要脸。”
阿鸾噙着泪捡回被他们扔进大雨中的两个玩偶,蹲在两个乞丐之前位置处的稻草堆上,抱着被雨水打湿的身体瑟瑟发抖。
两个乞丐漠视着阿鸾的存在,自顾自美美地又睡了过去。
阿鸾被伤心了地把脸埋在怀里,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
屋外依旧风雨交加,不能上街乞讨的乞丐们饿着肚子发呆的发呆,睡觉的睡觉,无所事事。
这场大雨下的格外长了些,直至午后天才放晴。
管石鸢一觉醒来身上舒服了不少,惬意地伸了伸懒腰。
可是当她看到和乞丐们异位而处,阿鸾浑身湿漉漉脏兮兮后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家人就是管石鸢的底线,一旦有人触碰,定当百倍奉还,这就是管石鸢一贯的生存法则。
管石鸢毫不犹豫地拿起被他们扔在一旁的剪刀阴着脸如同阎罗地走到那两个乞丐身旁,瞄准其中一个脖子的大动脉。
管石鸢紧闭双眼,双手就要落下时,又一次被人遏制住。
“你这小鬼也太疯了吧。”
管石鸢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个乞丐头子,“为什么要阻止我?”
“他罪不至死。”
管石鸢反驳道:“若一击不中,他们报复,我们两个小孩子又怎么抵挡,今日他们不死,日后死的就是我们。”
乞丐头子夺过剪刀在手中把玩,冷哼两声后说道:“还是中了你这丫头的计了。”
管石鸢听后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人还真是不简单。
身为朝不保夕的乞丐比她们还关心时局,此人心中定怀有壮志。
一庙虽小他却压得众人翻不了身,管石鸢曾就近观察过,此人气息浑厚绵长中气十足,经过一番潦倒波折仍能有此气魄,当时管石鸢就怀疑此人是习武之人,如今也算是证实了。
“如果你真是铁石心肠毫无人性的人,或许我会真的杀了他们,哪里会有人在意这里曾死了两个乞丐。”
管石鸢一贯就不是忍气吞声的人,秋冬季节夺走她们的衣物与谋杀有什么区别。
“如今,你待如何?”
“我要和你做笔交易。”
乞丐头子背着手向外看去,问道:“说来听听。”
“两年时间我可以让你摆脱现在的困境过上富足的生活。”
乞丐头子摇摇头说道:“竖子,老子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管石鸢上下打量着这位故作高深的人出口道:
“家父书房内曾收录过孙子兵法、孙膑兵法两本兵书,恰巧我曾听父亲讲过,如今完全可以将兵书默给你,除此之外我还可以将你介绍去幽州潘县,潘县县令是家父同窗好友,由他安顿引你入伍应该不是难事。”
开出这么诱人的条件,不愁他不答应。
果然乞丐头子听此立马一反常态激动地蹲在管石鸢面前捏着她的双肩说道:“果真?”
管石鸢知道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有这个实力和资本。
管石鸢点点头说道:“果真。”,“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
“成交。”,乞丐头子迫不及待地说道。
管石鸢突然觉得自己给的条件有些高了。
“第一件事,我要你做我们明面上的老大,教授我们在城中的生存之道。”
“第二件事,我要你做我们的打手,在城中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你不可以拒绝我们的要求。”
“第三件事先留着我要好好想一想。”
乞丐头子抬头拍着胸脯自信地回道:“可以。”
突然管石鸢脸色一变,说道:“那这庙台之上的无耻小人你应该知道怎么办了。”
想让她轻易地就这么放过绝无可能。
可怜那两个乞丐还在美梦之中就被人一脚给踹醒了。
两人迷迷蒙蒙地坐起身,问道:“昭哥,你这是?”
“今日天气不好,算你们倒霉。”
秦昭哈了几下拳头然后卖力地在管石鸢面前表演着,最后那两个乞丐鼻青脸肿地爬出了土地庙再也没有回来。
被吵醒的阿鸾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闹剧,一觉醒来没想到竟然完全换了天地。
如果她们刚来时秦昭是一只沉入泥潭的病虎,此刻的他就是挣脱泥垢飞入云端的巨龙,浑身充满希望和干劲。
管石鸢在身旁拍拍手毫不吝啬地说着赞扬的话。
虽然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沦落为灰心丧气的乞丐,但是这样的有志之士原本就不应该惨淡结局。
干完活,秦昭大手顺手就落在了管石鸢的头顶上,直把人头发揉成鸡窝才罢休。
管石鸢一脸黑线地推着身旁的人,“混账,给我起开。”
“小小孩童老气横秋官司在身又精明外露这可不是长寿的征兆。”
被人一语点破目前的处境,管石鸢有点恼羞成怒,说道:“难不成像你一样成日自怨自艾苟且偷生吗?”
秦昭背手俯身在管石鸢肿胀的双颊旁左瞧右看,眼中讽刺的意味十足,嘴中还啧啧出声。
管石鸢捂住脸颊挡住来人的视线,皱眉回道:“混账,你眼睛要还不要,做好你自己的事。”
“什么混账混账的,老子姓秦名昭,服我的都尊称一句昭哥,来叫声听听。”,秦昭抱臂骄傲地说道。
“休想。”
这时阿鸾抱着肚子走到管石鸢的身后指头轻点她的肩膀说道:“阿鸢,我饿了,我们去哪里找吃的。”
管石鸢冷着脸的时候肚子也咕咕作响。
秦昭在门口走来走去等着人来支使,可管石鸢反而回到了庙台上不急不缓地缝着衣裙,半点没有理睬人的意思。
“阿姐,当务之急还是要换下你身上的湿衣裙,稍等片刻。”
阿鸾从管石鸢的手中接过针线活,说道:“这个我来吧,我熟练些。”
管石鸢坐在台上突然觉得身边空荡荡的,这才发现疯女人不见了。
“疯女人她去哪里了,你有没有看见她?”
在这年头疯女人流落在外如果没有人照顾哪里生存的下去,乞丐里向来少有女人,更少有疯女人。
阿鸾手中边忙活边回道:“下大雨的时候她跑出去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秦昭在外虎虎生威地打着拳,尽显着英姿勃发。
这套拳法在管石鸢看来隐隐有些章法,可秦昭打起来却不知为何有些力不从心。
“喂,疯女人去哪里了,我去把她寻回来。”,管石鸢不情愿地向那人问道。
秦昭抽空看了这人一眼,说道:“我竟不知你对别人还能如此心软。”
刚才还喊打喊杀的怪小孩,自己都还尚未果腹却对别人如此上心,有时候秦昭真的觉得人是一个复杂而又矛盾的集合体。
“这会儿她应是在残月桥附近,你去那边一定会有结果。”
管石鸢别别扭扭地说道:“多谢,阿姐就先交给你了,我去去就回。”
看着人离去的身影,秦昭摇摇头后继续打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