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萧玉容与赵成之间,最绕不开的就是马了。
如果不是几年之前萧玉容的爱驹不吃不喝而亡,她一辈子都不会迈入如此脏乱的市集。
女人爱马,萧玉容又是女人中极其爱马的那种。
她爱马起初是无可奈何。萧家确是皇亲,只不过与今上的血脉已十分疏远。
但先帝女嗣不丰,亦少有亲眷,今上需要用上皇亲维持统治,保持贤名,又断不能让皇亲势大。
萧家是被选中的那个。从此萧家衣食不缺,财如流水,只是所有萧家女儿再有天赋也不能显露人前,文治武功都要尽数抛弃。
萧玉容会读书,也擅武,但她什么也不能做,烦闷之下只能玩玩男人养养马。
男人玩得不错,马也养得很好,只可惜最神俊的爱驹气性极大,闻到她身上沾染了其他马匹的气味便要发狂。
萧玉容只好次次小心,但还是一时不慎,被爱驹发现自己摸过了其他的马。它便不吃不喝,直到生生将自己饿死,轰然倒地。
她觉得难过,一连几日也吃不下饭,侍女与好友纷纷劝她,硬是把她拉来市集散心。她并不想这样快便买一匹新马,却在一个人牙子的摊上见到了一批新到的罪奴。
有的罪奴脸上刻字,萧玉容猜到这是本该流放的罪奴被人中饱私囊偷偷拿出来贩卖,却并不想对今上告发惹上麻烦,只想转身绕开。
这些罪奴都痛哭流涕,唯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默不作声,即使被关在笼子里也坐地铁腰背挺直。
她忍不住多看他几眼,正巧人牙子要向来往的客人展示货物,随手打开了他的笼子将他拉了出来。
人牙子不止卖人,也卖鸡鸭,左手中正拿着一把刀。
一个不慎,这个被拉出来的罪奴竟然毫不犹豫地向刀尖撞去。
萧玉容一时好奇,正巧望着他,情急之下抓下手上一枚戒指向那个方向掷去。
她对准头的掌握妙到毫巅,只这样一掷,那把刀发生了细微的偏移,只从罪奴颈上擦过,留了一道血痕,并未伤及性命。
这时人牙子才反应过来,顿时大怒,正要拿起鞭子狠抽他几下泄愤,萧玉容却出声阻拦,“别打了,这人我买了。”
她也不与人还价,随手撒了一把碎银,要来钥匙解开了罪奴身上的锁链,也不做任何措施防止他逃跑,只看了他一眼说,“跟上吧。”
她把他带到市集边缘,“你走吧。”
谁知他却并不肯离开,而是当场向她跪下,“我想跟着您。”
“跟着我干嘛?我不缺人伺候。”
正当萧玉容以为他要说出些冠冕堂皇的感激话语时,他却诚恳道,“我被判去流放,即使您在这里给了我自由,我的下场不是被官府发现继续流放,便是重新被人牙子抓去贩卖,不如跟在您的身边。”
“你倒诚实。”她忍不住笑,随即问道,“求生意志蛮强的,怎么方才要去寻死。”
“方才若是不寻死,日后只会生不如死。”
萧玉容把名叫赵成的罪奴带回了家,随意在院中给他安排了个闲职。
她没告诉他,她之所以临时起意救下了他,是因为他的目光让她想起了自己逝去的那匹倔强的爱驹。
时间一长,萧玉容也渐渐要忘记了赵成的存在,直到有天她最喜爱的那位头牌被旁人点了去,她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有人敲响她的房门,她以为是哪个侍女,便道,“进来。”
结果进来的却是脸上微红的赵成。
萧玉容愣了一下才记起了他,道,“是你啊,有什么事?”
“我想为您排忧解难。”他垂首道。
萧玉容觉得好笑,她金尊玉贵地长大,平生遇见的最大的困难就是无法步入朝堂,岂是他一个小小罪奴能解决的事。
她笑道,“你要怎么做?”
谁知赵成却低声说,“听闻今日您在外面没有尽兴。”
接着,他抖着手指,慢慢解开自己衣带,里面竟然未穿里衣。
萧玉容一怔,倒没立刻制止他,直到他褪尽了所有衣饰后才上下打量他几眼,接着没忍住笑出声来。
赵成脸上一下子红透,她才笑着摆手,“抱歉。”
又笑了好一会儿,萧玉容才找回了理智,委婉道,“我不是笑话你。只是你实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赵成沉默一会儿,低声道,“我知道我丑。只是女君待我很好,我总想找办法报答您。”
萧玉容提醒,“你也在我这儿待了几个月了,应该知道我向来只去花楼,不会给男人名分吧?”
“我知道,”赵成望着她,“我不是在妄想攀附女君一步登天,我只想您过得快乐。”
“我不怀疑你的真心,”萧玉容道,“但如果……嗯,如果我喜欢你的样貌的话,早就对你下手了。”
她从床侧站起,拍了拍他的肩,“今日之事我权当没发生过,下去吧。”
赵成匆匆裹上衣裳,羞愧地离开了。
只是萧玉容没想到她的食言来得如此之快。
她去了一家新开的花楼,里面的男人却姿色平平,让她毫无兴致,干脆打道回府。
谁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在半路上便觉出不对,浑身发热,想是那花楼竟在酒中放了药。
萧玉容一向不在意床上躺的是谁,但并不想这时临时找了人,总觉十分丢脸,恨恨嘱咐侍女回头去查封这家花楼后,让马车直奔家中。
只是她以为泡过了冷水便好,却并没有分毫缓解,气得披衣在院中乱走,一时没有注意,正撞在了在此打扫的赵成身上。
赵成伸手扶住她,担忧地望着她发红的脸,“女君,您是不是病了?我去叫郎……”
话音戛然而止,原是萧玉容神思恍惚之间,伸手在他胸口摸了一下。
“女君。”赵成浑身僵硬起来。
谁知萧玉容回味一会儿,竟又摸了一下,还评鉴道,“和平时的不太一样。”
赵成知道她说的是她时常带回家的那类男人,他们个个白皙纤瘦,生得好颜色,不免自卑低头。
“也还行。”她却道,“你跟我来。”
赵成茫然地跟着她进屋,接着便被她用力推在了床上。
他有些慌乱,刚要挣扎,被她用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嘘。”
他便再也无法行动——这实是他梦中都不敢奢望的事情。
只是萧玉容一向待那些男人十分温柔,待初经此事的他却非常粗暴。
他想,这也是应该的。那些人实在漂亮,而他不过是个粗笨的丑八怪。
赵成咬牙忍耐身上的痛楚,只觉能这样近地望着她,被她专注地抚摸占有着,心中再满足不过。
折腾许久,她才在他身上得了满足,有些疲惫地趴在他身上睡了。
赵成仍然疼着,却小心翼翼拉上被子将萧玉容盖好,接着鼓起勇气,红着脸偷偷吻了一下她的侧脸。
她起得晚,他受了她天大的恩情,却不能倦怠,清早便悄悄下床,一瘸一拐地去打扫院落。
明日高悬,萧玉容的房门被打开了。
她第一次直奔他而来,赵成心如擂鼓,刚要向她露出笑容,她却微蹙着眉,神情有些纠结。
他一颗心缓缓下沉,听到她说道,“昨夜的事原是我对不住你。我把你的身契还你,以后由你自己做自己的主,还有这些,权当是对你的补偿。”
她推来好些金银财宝,样样都熠熠生辉。
赵成在自己口中尝出血腥味,他缓缓摇头,“女君,我不要这些。”
“那你要什么?”萧玉容眉头皱得更深,“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从不给男人名分。”
赵成跪下来道,“女君,您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我呢?我别无所求,只想陪在您身边,看您日日开怀。”
到底才有过肌肤之亲,且他虽是罪奴,从前却也是清白人家养出的男人,同花楼中人并不一样。
萧玉容向他的方向伸出手,犹豫一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那我许你跟在我身边侍候。”
赵成忍不住地用脸去贴她的手,“多谢女君。”
清醒过来看他,他仍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但被他用这样一双澄澈的眼睛望着,萧玉容还是说不出口她的提醒——只是侍候,并不带有任何亲近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