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个禁军涌上去救人,大臣们见状立刻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个须发尽白的老头儿厉喝:“你们禁军干什么吃的,扰了圣驾该当何罪!”
南知看着那血肉横飞的场面,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狼是群居动物,韩彦之也不可能只放一头狼出来。
果不其然,接二连三的恶狼飞扑而来,逮着谁咬谁,南知在人群中精准拉了一把南夫人,把人塞到沈确厢房里。她瞥了一眼,发现沈确没在,不知道人去哪了,不过也应该快回来了。
哭喊声中,根本没人能注意到少了一个人,南知尽力避开人,掏出一只火折子,点燃了火引。
火焰顺着棉线爬远,南知退回去,嗅到了木料焚烧的气味,这才放下心来。
几匹恶狼处在禁军包围圈里,涎水自呲着牙的嘴边低下,喉咙里发出低吼,眼神凶恶。
“走水了,走水了!!”
灼热的火舌照亮了夜幕,禁军们猛然抬头,太后身边的小丫鬟急急忙忙地招呼:“赶紧灭火啊!”
方才那个须发尽白的老头儿一甩袖,恨声:“沈确呢?这时候倒是不见人了。”
“是啊,王爷负责清场,却出了这样的事……”
后面半句没说,但是个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南知迅速猜出来了眼前人的身份,只怕他就是太后的伯父,当今宰相,花懿轩。
“娘的,命都要没了,这时候推责任有什么用。”南知听到一个禁军低声骂。
禁军们注意力被短暂分散的几秒间,恶狼飞扑而出,正巧扑到了皇帝厢房门前,好巧不巧,小皇帝推开了门,在母亲的鼓励下打算出来主持大局,结果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护驾!护驾!”
他的一向忠心耿耿的臣子们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小皇帝躲闪不及,拼命把刚才出来报信的侍女推到身前,堪堪为他挡下这一击。
侍女哀叫一声,直接断了气。
狼们冲破了包围圈,继续在人群里扑杀,看见一匹狼就要抓上蔺锦笙,南知装作慌不择路跑过去,肩膀撞了她一下,恰好让狼扑了个空,回头却与南忆安几欲喷火的眼神对视。
他拔了剑,路过南知身边时,冷声警告她护住南夫人,接着迅速挡在皇帝面前,与狼缠斗起来。
火势越烧越旺,蔓延到了皇帝厢房。禁军们不得不去搬水救火,毕竟在场所有人的性命加起来都不如李嘉福一人重要。南知冷哼,以黑布覆面,自后门闯进皇帝厢房!
即便外面乱战一团,皇帝厢房仍然干净舒适,伤员都尽数搬去沈确那里了,都知道皇帝怕血,不敢扰了他的清净,所以厢房内只有他、太后和一个小太监。
“你、你是何人?!”
南知不答话,三下除五二把三人打晕,紧接着在厢房里翻找起来。
韩彦之的人不知怎么劝的这位小皇帝,哄得他带上了玉玺。时间紧迫,南知没有多余的精力慢慢找,所幸庙里的东西都不是特别特别结实,她直接暴力破坏了整个厢房,把那块玉玺揣进了怀里。
太顺了,这一切顺的南知都害怕。她不敢多待,迅速隐入山林,把玉玺交给茶棚里的老伯。
疑窦在心头挥之不去,南知总觉得,沈确一直不出现有鬼。恐怕不只是有鬼,而是在哪里藏着,等着揪鬼。
南知向来惜命,随便抓什么鬼,抓不住她自己就行。韩彦之事成不成都无所谓,这人早死更好。抱着这种想法,南知在林里穿回去,顺手抹了几把灰,涂在脸上,又憋出几滴眼泪来。
南知刚一转身,茶铺老伯就被人控制了去。她藏在人群里,钻进沈确厢房的时候,一队人马施施然上了山。
为首的男人红色劲装,手里提着寒光凛冽的长剑,身后士兵训练有素,利箭顷刻间贯穿凶兽头颅。
凶兽伏诛,沈确带的人迅速隔离出一片安全区,寺庙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包围圈中间还有个鹤发老人,一袭用料极好的素袍上沾满了血迹,发髻散乱,形容极为狼狈。
不知怎的,士兵们只是包围着,没人上前营救,他恨恨抬头看向沈确。
沈确坐在马上欣赏了一会儿花懿轩被狼追的丑态,才懒懒抬了弓——
“咻”
破风声响后,狼健硕的身躯在距离花懿轩不足一寸的地方僵滞,旋即重重倒地。
花懿轩狼狈倒地,沈确眼尾带着笑,温声:“来人,带花相下去歇着。”
沈确一来,都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官眷们各自回去疗伤,空气里只有血腥味和抽泣声。南忆安收了剑,他守在皇帝门前,与饿狼缠斗,受了不少伤,他冷眼瞧着沈确:“王爷倒是会挑时间来。”
沈确挑挑眉:“南将军这是何意?”
“你自己知道。”
南忆安脸色不好,一把拽来南知,问:“母亲在哪?”
沈确目光轻飘飘地在南知身上点了一下,接着就去面圣了。
南夫人毫发无损,只是受了点惊吓。她看南知的眼神有点复杂,南知装傻充愣地诉说委屈恐惧。
后续的事情南知便不清楚了,闹成这样,祈福也不了了之。只是为了体面,车队还是在三日之后才回京。刚到南府,南知就收到了暗桩的消息。
玉玺没能送回去,那老伯被抓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南知闭了闭眼,背后薄薄一层冷汗。
韩彦之不是个激进的性子,不知道这回为什么急成这样,好像火烧屁股,谁在后面赶着他?
“小姐,厨房送了安神汤。”
南知咕咕嘟嘟灌下去,苦的脸皱起来。大理寺却又来了消息,让跟去祈福的年轻女子都过去一一排查。
玉清公主的侍女被人打晕过去,还被冒充,重点是这侍女是派去给皇上送药的,冒犯长公主,意欲毒害皇帝,是一桩大案。
南知接了通知,在自己身上做了点调整,正打算出门,南忆安大步流星地踢开门进来,又砰一声关门。
“是不是你。”
明明是疑问句,语气却是笃定的,南知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
话音刚落,她的领子就被揪紧:“你最好给我记着,南家出事,你也得完蛋。”
他语气凶恶,南知被勒的脸色通红,却故意地不反抗,甚至还笑了:“怎么,兄长现在不威胁我撇清关系?”
废话,现在与她撇清关系,是个人都会觉得他在弃车保帅,简直是给人送上去的把柄。他只能祈祷南知不要被查出来有什么事,否则南家……
“不威胁了就放开吧,虚张声势有什么意思。”南知的眼睛仍是笑着的。
“兄长怕我连累南家,不如就帮我个忙。”不急不慢整理好领口之后,南知顺势提出。
南忆安实在没搞明白为什么分明一开始是他威胁南知,现在转变成了南知威胁他。
南家最重要,我要保护母亲。
南忆安把这句话在心里重复了三遍,才问:“什么忙。”
南知笑眯眯道:“想让女儿不连累自家人简单,嫁出去就行。兄长帮我嫁给王爷吧。”
……
“嚯,知知,又见面了!”蔺锦笙笑起来,使劲摆摆手,“多亏了你撞我那一下,要不然我铁定得完蛋。”
南知笑她:“那么大的事情也不见你害怕呢。”
蔺锦笙咯咯乐:“反正我没事儿,以后我还得去行走江湖呢,多见见也好。”
“蔺锦笙,你又说什么?!”
蔺嘉平暴怒,蔺锦笙暂时服软,不吭气了。
吼完逆女,蔺嘉平又看向南知:“南小姐。”
他对南知的感情实在很复杂,南知帮他结了案,却又有意无意地引来了沈确,摄政王走到哪跟到哪,着实是给他找了不少事儿。所幸今日是他来查案,摄政王应该不至于——
“摄政王到!”
蔺嘉平干笑两声,躬身行礼,跟摄政王喝了三天茶的阴影犹在,他语气也干巴:“不知王爷大驾,是有何事?”
“此时涉及陛下和长公主安危,本王怎能不来。”沈确着人搬了躺椅,“蔺大人按章办事,本王看着。”
话是这么说,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点南知。
南知察觉到目光,心越来越虚,如果沈确是发现了她的狐狸尾巴来抓人的怎么办?她能跑的掉吗?
蔺锦笙眼神转了两圈,又乐了。南知看着她高兴,心道人与人的悲欢果然是不相通。
姑娘们一个个排队进去,查验身上有无武功和身形特征。南知在人前都是刻意改动了走路习惯的,也不太担心。
可南知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听见女官道:“南小姐曾经习武?”
南知一惊,随即腼腆道:“可能是这些年摸爬滚打学的一些小计俩,并未学过。”
“事发时,南小姐在做什么?谁能证明?”
“我在逃命,可那时本来就乱,应该也没什么人注意我吧。如果非要说的话,应该是蔺小姐,她刚告诉我是我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才让她逃离狼爪。”
女官上上下下打量着南知,眼神锐利,似乎在辨别这句话的真伪。片刻之后,她眸光垂落,却还是没放南知走,在左右疑惑声中冷淡道:“南小姐,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