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个雨天。
我和明月想去市图书馆。
时隔一个月,我终于又打上沃尔沃女士的车了。
她好像感冒了,在车上一直在咳嗽。
“你去医院了吗?”
她的嗓子有点哑,有气无力地说,“不用。”
我从后座探过身去看她,“要不去看看吧。”
她还是摆手,手还摆着,嘴上又咳了起来。
“要不去医院吧,我陪你去。”
“你女儿呢?”
“我送她去姥姥家。”
她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说,“好”。
送明月上楼的时候,我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和姥姥说,妈妈陪陌生人看病去了。
“妈妈,可是阿姨骗你怎么办?”
“没事。”
送完明月往车上走的时候,我还在想,看她的穿搭和用品,我有什么地方值得她骗啊。
从医院停车场到门诊部有一段露天的小路。
沃尔沃女士没带伞,我打开伞时,她在后面犹豫了一下。
我朝她摆了摆手,“快进来啊。”
伞很小,她进来后,就有点不够打了。
我就挺瘦的了,她比我还瘦。
我扶着她胳膊都被硌到了。
我没忍住,和她说,“你要好好吃饭啊。”
她闻言抬头看了我一眼,突然就笑了。她说,“好”。
她笑起来好漂亮,温润的眼睛像碧湖落了雨。
我看愣了,心小小地跳了一下。
我没说别的,只把伞朝她那边倾了倾。
路上,雨突然变大了。饶是我们急忙跑进门诊楼,裤子也被淋湿了大半。
因为伞朝她那边倾着,她上身还好,我就不太妙,右肩膀都湿透了。
医院里冷气开的很足。
我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她见状竟然直接把外套脱下来披我身上。
全然不顾她自己就是个病人,而且她里面只穿了个背心这件事。
要不是我是个女的,而且就是个普通的中学教师,我都怀疑她是来给我下套的。
“你不会故意装可怜骗我的吧。”
她难得的笑了一下,“是哦,要快跑吗?”
第二次,今天第二次笑。
我把外套扔给她。
你还是先好好穿好衣服吧。
我去窗口给她挂号,她慢腾腾地过来,我朝她伸出手。
“什么?”
“身份证。”
“我忘带了。”
我看了看外面的大雨,没忍住,“大姐,你疯了吗?”
她却又笑起来,边笑边咳,然后掏出来身份证,递给了我。
一点都不好笑。
我接过身份证,“詹唯。”
嗯,名字和她很搭,清清冷冷,漂漂亮亮。
我陪詹唯去挂水。
“我给你看着,你睡会儿吧。”
她却强托着脑袋,一直看着我,好像怕我跑了似地,葡萄似的眼睛要闭不闭,直到彻底合上。
她睡去时,扶手上打着点滴的手歪了,差点碰了针,我轻轻握住,想给她放回去,但是她回握住了我。
这一刻好像有微小的电流划过我的脉搏,虽然转瞬即逝,但是我感受到了。
“詹唯,詹唯。”
“阿——詹——”
打完吊水,我实在不好意思再让她送我回家。
“你回家吧,我再打辆车。”
刚挂完水的她略显疲倦,好像皱了的葡萄,恹恹的。
她无视我的提议,径直拿走我手中的伞,然后自然地揽过我的腰,带着我,走到雨里去。
她太自然了,好像这个动作做过无数次。
瓢泼大雨中,我问她,“我们之前认识吗?”
她脚步微顿,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
我们接到明月后,雨下得更大了,等硬撑着回到小区,开着车也几乎是寸步难行。
我领詹唯来了我家。
我和她都湿透了,我领她去卧室换衣服。
她拿着衣服,不太自然,我也是。
我转过身去换,脱下外套,T恤,正打算套上干的睡衣,不小心瞥到了镜子。
啊,镜子把她照的一清二楚。
她内衣下好像有痕迹。
她抬头了。
我急忙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但是耳朵却悄悄地变红了。
她换好先出去,经过我的时候,我听见她轻轻笑了一声。
我真觉得我今天不太对劲。
早上煲的玉米排骨汤,现在刚好喝。
因为明月很喜欢詹唯送的八音盒,所以她非要挨着詹唯坐。
还因为,詹唯是明月的偶像,她最喜欢的作词人。
今天阿詹下车的时候,没有戴帽子和口罩。
明月见到她时,嘴巴都能直接塞下一个汉堡。
她说,她超级喜欢詹唯的词曲,尤其喜欢她作的词,她说以后要当和詹唯阿姨一样的制作人。
詹唯摸摸头,说,“你可以的。”
“对,明月语文很好的,才不和我一样。”
说完,詹唯夹菜的筷子停了一瞬,我又开始怀疑我自己,今天脑回路很怪,为什么要说我语文不好。
“但是我不和詹唯老师一样,不会有美女这个头衔。”
“嗯?”
“江明月,你对自己要有正确的认知。你很漂亮好吗?”
“而且……”我又看了看她俩。
那会儿我就想说了,“我怎么看着你们长这么像呢?”
“噗。”詹唯被呛到了。
明月也放下筷子,用哀怨的眼神看我。
我说的是实话啊。
詹唯去洗手间收拾了一下,出来的时候眼睛红通通的。
她说她想走了。
可是雨还很大,而且预报说,很多地段都被淹了。
“那怎么办呢?我总不能睡你这儿。”
“你可以啊,我家有两个房间,你睡我的,我睡嘉洋的。”
她眼睛眨了眨,终于同意了。
她应该累了,睡得很早。
我陪着明月读了一会儿书,经过卧室的时候,听见她还在咳嗽,想着她吃完饭没有喝水,给她倒了杯水。
“詹唯?”敲门没有应答。
我进去,她睡熟了。
床头的小夜灯开着。
据嘉洋所说,这还是我从英国带回来的,在医院那两年,睡眠不稳,不开就睡不着觉。
她也失眠吗?
我把水杯放在床头桌子上,没忍住蹲下来看了看她。
她长得是很漂亮,可是漂亮的人那么多,我也没对别人这样。
我总觉得我们之前认识。
因为她给我的感觉太熟悉了。
漂亮又乖巧,和她呆在一起就像靠着一块笑脸形状的白嫩棉花糖,很柔软很舒服。
她眉头皱着,我上手给她抹开。
手不小心碰到了她长长的睫毛,很翘,我又碰了碰。
她动了动头,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只只,别闹了。”
我吓了一跳,大气都不敢喘。
但是她的眼睛很快又闭上。
“詹唯。”我叫她,她没有反应。
所以只是在梦中吗?
在梦中,喊我只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