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楹花?”
这话瑞珩在熙南的院子里见过。
熙南的院子里楹湖旁种满了这靛青色的阿楹花,在夜晚的时候像是萤火虫般星星点点,是整个云杪间夜晚无比动人的景色。
他一度想要点种子种在轻风阁,但熙南说那是菁存专门为他研种的。
怎么都不给。
“熙南?菁存?”
为什么熙南说好守在纤溪殿却不在?
为什么他人走了还要在挽月身上留下阿楹花?
熙南从不将菁存给他的东西分享给任何人,此时放在挽月身上必然有用处。
刚刚不亮,偏偏这个时候亮,难道是……
找人?
想到一半,三足鸟已经越过落水瀑布,他发现熙南就带着天兵站在泠心池畔。
见到他们回来,熙南急忙跑过来,接下挽月,满脸焦急,额间还冒着冷汗,全然没了翩翩君子模样。
“她怎么了?怎么更严重了!”
瑞珩解释道:“郧生留下字条,说是小公主练功遭到了反噬,昨夜怕是医圣也没检查出病因。”
他一边解释着,一边奇怪地看着熙南,菁存不在,应当还在轻风阁照顾偌狸。
今晚的云杪间路上都没什么仙侍,为何他就如此笃定挽月被郧生带下云杪间?
瑞珩看向挽月头上的阿楹花。
已经暗了……
果然是熙南在操控!
“天色已晚,阿珩你快回去吧。”
他实在不知道挽月原来病得那么重。
“来人!去请药王和医圣!”
眼下熙南好不容易找回了挽月,立马抱起挽月回到了纤溪殿。
没有给瑞珩一点开口的机会。
瑞珩看着熙南焦急的背影,“你真的要利用小公主来报仇吗?”
次日
瑞珩下午去到纤溪殿,想着挽月应该醒了,便想去看看她。
一进门,见到的便是壮观的一众仙侍跪在院中,领头的还有一位衣冠楚楚的公子。
是凌鸿。
看来熙南和菁存的计策很管用,这会儿怕是云杪尊和尊后也在殿内。
透过木窗,他看到小姑娘已经醒来坐在床边喝药了。
那他就先回去吧。
晚上再去找熙南和菁存说这件说事。
殿内,熙南和菁存已经汇报完了昨夜的情况与郧生的来历。
殿内一片死静,严肃得可怕。
尊后正坐在床沿喂不乖乖喝药的挽月喝奇苦无比的汤水。
要不是太多人在,她真的要吐出来了!
药王都整得些什么啊!
她远远地向昭和女君投去了求救的眼神,但云杪尊和尊后在这儿,她只好站在后面低头浅浅地笑了下。
初尧待在一边探头闻了闻挽月的药,皱起了眉。
啧啧啧……
要老命了!
“熙南,百花神,你们可知罪?”云杪尊躺在座椅上,微微有些咳嗽,一身高贵的紫衣,却面色衰老憔悴。
挽月一听父尊的话,挺直了腰板,“父尊为什么要怪二哥和牡丹姐姐,他们救了我!”
随即便被尊后按了回去,狠狠瞪了一眼。
“嘘!”
挽月噘着嘴缩回脑袋,继续皱着眉头喝药。
熙南菁存二人跪了下来,熙南低下头道:“没有在行动前先上报父尊,并做好一切安全措施,是儿臣的过错,请父尊责罚。”
“请尊君责罚。”菁存也附和着。
昭和女君握紧了双手,紧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熙南菁存二人。
她深知云杪尊有多看重挽月,她很想解释一下,但她向来不插手这些,也没有权力插手,更不知道该如何劝解这场面。
若是云杪尊怪罪,她似乎也只有以命相抵了。
“若是月儿出了任何闪失,十个你都付不起这责任!”
云杪尊被气得急剧咳嗽着。
挽月看着心疼,不知为何,近几年感觉父尊与母君身体愈发不好,老得愈发快了,真的老了吗?
可是作为他们的女儿,她连万岁礼都还未行,为什么他们老了?
“父尊,月儿现在不是没事嘛,动怒伤身,月儿会心疼的呀!一心疼药都吃不下了!”
挽月委屈的垂下头拧巴着被褥。
尊后笑着摇了摇头,就知道还是这孩子最会哄着了。
明知道挽月在作戏哄自己,但云杪尊还是陪着演。
“那可不行,好好喝药,才能好起来,父尊不生气了。”
云杪尊冷哼了一声。
“起来吧,多亏了月儿替你们求情。不过你们发现并驱赶魔界奸细也有功,连着瑞珩一起晚点去璇玑宫找璇玑仙子去领赏吧!”
熙南菁存松了口气,领命谢恩。
同时昭和也放下了悬着的心,她悄悄拂了拂手指,刚刚都掐出印子了。
“叫那崽子进来!”
云杪尊再次严肃起来,众人都知道他喊的是谁,殿内的侍女早就被撤了下去,品阶最低的菁存主动地走到殿外。
她俯首看着正低头跪在院内的凌鸿,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又用毕恭毕敬的语气“邀请”着凌鸿。
“大殿下,尊君有请。”
凌鸿闻声抬头,咽了咽口水,即使内心很慌,刚刚跪在那里一句措辞也编不出来,但他的外表却丝毫不畏惧。
走过菁存身旁时,依然高贵地没有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不愧是教养有方的云杪间未来掌控人。
菁存随着凌鸿走入殿内。
凌鸿向云杪尊问安,又向担忧着看着他的尊后问安,等等。
礼数倒是一点也不少,但在现在的情况下,却显得无比的多余。
云杪尊不耐烦的开口。
“别安安安的了,问你,为何将下界奸细当作遗落天兵回到天界!你难道没有好好调查吗?天门难道是摆设吗?”
“是儿臣疏忽,儿臣有罪。”
凌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当时带郧生回云杪间时,他身受重伤,天门又一片忙碌不堪,虽没进行完整的身份核查,但当时确实没有检查出他身上有任何下界浊气啊!”
“呵,你还有理了?那等他伤好了,为何没有再次进行核查!”
“等郧生恢复过来已经是好几月后了,儿臣……儿臣忘了……但但但天兵营确实有一位名叫郧生的天兵。”
云杪尊被气得胡子都直了,整个殿内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挽月被吓得红了眼眶,握住了尊后拿着药匙的手,感受到了冷汗与皱纹。
尊后转过头摸了摸挽月的脑袋,弯起眼对她笑了笑,嘴型说着没事。
就算有事又能怎么样,孩子自己作的,她能管多少?
熙南见势,云杪尊扶着额,害怕此事就此不了了之,装作温顺地开口补了一句。
“那大哥可有查过天兵营记录的郧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年龄和职位对得上吗?”
“似乎……”
好像是个年轻的医疗兵……
凌鸿抬头看着熙南,眼神里充满了不解,他本该没有权力看到这些,他怎么会知道真假郧生的年龄和职位都对不上。
难道是……瑞珩?
瑞珩统领天兵,必然可以随意进出天兵营并知道一切情报。
他们俩果然是一伙的!
正当凌鸿看着熙南的眼神里渐渐泛上怒意,熙南朝他挑衅的弯了唇角,又迅速地压了回去。
云杪尊似乎等的不耐烦了。
“似乎什么?一口气喘那么长时间?”
他收回眼神,哆嗦着,“似乎对不上……”
呵,熙南,下得一盘好棋啊!连挽月都弄如局了。
亏得她最喜欢你!
“呵,孽障!本尊几乎手把手教你处理政务,为人处世,就教出你这么个破东西!”
云杪尊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凌鸿鼻子骂。
尊后再也忍不住开口求情,“尊君别生气,鸿儿年纪还小,心浮气躁,有些疏忽也不见怪……”
昭和静静看着这局面,脸上并没有很大的动容,她从来不会争些什么,自然也不会为了与她的南儿无关的事求些什么。
她确实看凌鸿可怜,从小失去自由,泡在紫灵殿从早学到晚,相比之下,她的南儿虽然跟着她受苦,受冷眼,但过得自由自在。
身居高位必然有高位之险。
菁存开口,“竟还让这等小人坐上了太师傅之位。”
牡丹姐姐怎么还补刀呢……
不过也是,挽月想了想,她竟然被一个阴林紫蝎带大?
虽然太师傅最后还是放了她,但是她现在还是想想就后背发凉。
幸好她那么多年也只是小打小闹,要是真惹怒这位紫蝎,估计早就被掐死了。
“是啊,本尊倒是想起来了,还是你提议的让这奸细作月儿的太师傅的!孽障!你究竟居心何在?你差点害死你亲妹妹!”
菁存这句话补的很有用,成功激怒了云杪尊。
尊后看着那百花神,云杪尊的软肋她倒是拿捏的很准啊,她又看向此刻坦然自若的熙南母子。
呵!
果真是不简单!
凌鸿吓得瘫倒在地,不断地认着错,又向挽月认错。
挽月直起腰来,她可受不起大哥的跪拜。
“父尊,大哥也知错了,饶了他吧,月儿现在很好,没事啦!”
尾音有些颤抖,尊后捏着她的肩,含泪用仅仅她二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着,“不要说了。”
挽月心疼地看着尊后,说不出话来。
云杪尊看着挽月泪汪汪的神情:“怎么了?是不舒服了?还是……父尊吓着月儿了?”
挽月吸着鼻子委屈的摇了摇头。
云杪尊放下心,这才对凌鸿下达处罚。
“凌鸿!”
“在。”
“天雷三道,面壁一年,此后不可理政参政议政,革去使用天印之权。
屋外的所有侍女自己去璇玑宫领三十杖天棍。”
凌鸿难以置信地看着云杪尊。
不可理政参政议政……
那他这两万多年的光阴,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终有一天被革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