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

    凌鸿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的到底是什么。

    这样的惩罚,等于将他变成了废人,要想寻机会立功恢复职权,如凡人登天一般难。

    云杪尊低头看着他,“怎么?不爽?因为你的疏忽你的大意,你妹妹差点错过治疗时间,药王医圣用了一晚上,翻遍了药理卷宗,花了数不尽的灵力才救回来,你摆这副臭脸给谁看?你好意思吗?”

    这几句话,说中了凌鸿的自尊心,也说中了熙南和菁存,二人均低下了头,愧疚感持续上涌,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挽月。

    挽月也垂下了头,她的头还胀着,全身无力,本该很委屈的,但父尊的一番话,为何她会如此愧疚,似乎所有人受的处罚,都跟她有关。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湘兰殿,挽月抬起头看向走在末尾的昭和女君。

    “女君。”

    前面的一众人闻声停下脚步。

    昭和转身,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前面的尊后,又转头温柔地看着挽月。

    “小殿下有什么事吗?”

    “……可以陪陪我吗?”

    她瞥了一眼看母后的神情,她似乎……

    又做错了些什么。

    见昭和似乎有些为难,随后又找补道,“若是不行,我也没事的。”

    声音越来越轻,几乎就要听不见。

    昭和看着挽月的神情,这孩子应该有很多话想说却找不到倾诉的对象,她很荣幸能当这个倾听者,即使有尊后的眼神压制。

    她正想答应下来,却被菁存挽住了手臂,手臂上的轻拍似乎在提醒她不要妄动,就连熙南也站到了她身边,揽住了她肩膀。

    是啊,眼下凌鸿几乎被革去了一切权利,最得益的就是熙南。

    此时的尊后,就算平日里再通情达理温良贤淑,也会心留怨恨心存不甘。

    挽月作为云杪尊唯一且最宠爱的公主,尊后必然会防着女君与熙南再接触挽月来博尊君目光。

    若是与挽月接触得多了,免不了被尊后暗地里泼脏水。

    昭和有些犹豫,她自是喜欢极了挽月,但她也不想熙南的菁存被尊后盯上。

    “女君身体近日才好转些,月儿莫要胡闹,让女君劳累了。”尊后极其贤淑地开口。

    “是啊,月儿若是无聊,过会儿可以让百花神过来陪你。”熙南也开口道。

    “一会儿带来公主最喜欢的百花糕吃好不好?”

    挽月看着这几人,语气温柔,笑眼相对,但她心里却一阵委屈。

    “没事了,我累了,可能会睡很久。”

    意思是,谁都不用来了。

    菁存听懂了,有些心疼的低下头,熙南哄着拍了拍她的背。

    “月儿,好好休息,熙南昭和,把窗子拉下吧。”

    云杪尊吩咐着,此刻还是午后,光线亮的很。

    两位应声。

    挽月埋在被子里,屋子里渐渐没了光亮,只听到云杪尊一行人的交谈声渐行渐远。

    她心里堵得慌,一动不动地说了好些想说却无法说出口的话给自己听,而梦魇悄悄进入了湘兰殿。

    不知过了多久,她慌乱地醒来,满头大汗,屋外的莲瑟听到声音立马进屋。

    “莲瑟,你……你怎么在这儿,你受了棍刑快回去休息吧。”

    刚才莲瑟进来的样子,扶着腰,五官都拧在一起,想必是痛苦万分。

    “没事的公主。”

    莲瑟勉强的笑了笑,为她端起了药,“公主快些喝药吧,药王说您醒了就得喝药。”

    挽月接过药碗,她深知莲瑟的脾气,倔得很,从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却怎么劝也没用。

    她拧着脸一口气闷了那苦涩的药水,递回给了莲瑟,“你快回去躺着吧,我没事的。”

    莲瑟应了一声,朝她安慰地笑了笑,转身点燃殿内的蜡烛,又打开了一扇支摘窗。

    折射入殿内的不是挽月早已准备好的强光,而是温和的月光。

    挽月楞楞的盯着窗外发呆,“已经天黑了啊。”

    “是啊公主,已经子时了。”

    忽然入殿一位侍女。

    “公主,昭和女君来了。”

    挽月有些难以置信,她身体不好,怎么深夜来了,挽月马上爬了起来,“快请进来。”

    昭和入殿,摘下深海色的斗篷帽,笑着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

    “女君怎么来了?”

    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偷溜出来的吧。

    昭和张开手臂,在挽月面前转了转,“惊喜吗?”

    “惊喜!”

    挽月终于绽开了笑颜,笑着回答。

    莲瑟见势出了寝殿,关上了殿门,留下空间给挽月和昭和,并吩咐不要将昭和深夜到访湘兰殿之事到处说。

    昭和拂了拂斗篷上的寒露,慢慢走到床沿坐下,笑眼旁布了些皱纹。

    “我回去后想了想,若是有些话一直憋着不说,心里必然不好受,所以我来了。”

    其实她是想到了自己,那么多年,她在云杪间无亲无友,一个人憋着好些话,日日被梦魇缠绕,直到后来菁存常常陪伴她,她才有一个真正交心的倾诉对象。

    挽月比她幸运,虽生来身份高贵,但平易近人,活泼可爱,她舍不得让这么好的孩子一个人憋坏了。

    挽月有些泪眼朦胧,不知说什么好,其实她这么多年亲近女君,也给女君惹了不少麻烦,但女君依旧愿意靠近她,她真的由衷感谢。

    “谢谢女君。”

    “不用谢的,我是真的喜欢你这孩子。”

    昭和理了理挽月的碎发,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多大了还是那么爱哭。”

    眼角的皱纹笑得可爱,遮起了昭和的蓝色泪痣。

    “躺下吧,夜里凉,今晚哄你睡。”

    挽月缩进了被子,躺进了床榻的里边,将暖和的外侧留给了昭和。

    “女君也进来吧!”

    昭和想拒绝却那她没办法,只好脱下斗篷,进了被窝,搂着挽月,轻轻拍着挽月的背哄她,挽月也开心地钻进了昭和的怀里。

    她从小就觉得,如果母后的怀抱是阳光,那昭和的怀抱就是沐浴在阳光下的细水长流。

    “女君,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挽月有些犹豫的开口。

    “做错了什么?”

    “错在那晚生病无法反抗,错在郧生带我多年我却什么异常都没发现,错在……”

    话音未落,昭和便打断了挽月的话。

    “挽挽,如果你觉得,在一件事中,其他人都是无辜的,而你是那个罪恶滔天的,那你才是大错特错了。”

    昭和拂着挽月的发丝,“在一件事情中,没有一个人是完全无辜的,也没有一个人是罪大恶极的。你不断地追究于这个问题的起因,最终将罪责怪在了自己身上,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接受它的理由。

    其实,将一些问题不断地往前推,不断地往前推,推向尽头后,你最终会问向自己,为什么会存在三界,为什么会有天神凡人恶灵。”

    挽月似乎有所领悟,懵懵地回答着,“若是没有三界,没有天神,没有凡人,没有妖魔鬼怪,似乎现在的一切问题都会消失,包括我……”

    “是啊,但是我们已经存在了,并且永远不会消失。”

    昭和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曾经刚来到这里时,也不断地深究为何我一定要来和亲,为何来和亲的一定要是我,我将怨恨怪给了很多人,但最终都没有结果,于是……

    我就放下了。

    因为无论将罪恶抛给谁,他们都不是绝对罪恶的,因为他们也无辜,他们不想受战火叨扰没有罪,我以礼善待任何人,我也没有罪。

    其实就是这么可笑,问题是无解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们只需要过好当下,将问题与罪责抛来抛去,一代又一代,又有什么意思呢?

    影响了自己的生活,他人的生活,你又何尝不是一个有罪的人呢?”

    挽月笑了笑,圆圆的脑袋在昭和肩头蹭了蹭。

    “我知道了,女君。此刻只要知道我和女君在一块儿很开心,就足够了。”

    昭和知道她懂了,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这是她活了那么大半辈子,想得最透的问题了。

    殿外,初尧悄咪咪出现,透过支摘窗看到了昭和女君后,又悄咪咪地离开了。

    “还以为真的那么可怜都没人搭理呢。”

    阿楹殿

    瑞珩的忽然到访破坏了正在院中赏景的熙南菁存二人的甜蜜氛围。

    熙南有些不爽,埋怨道:“阿珩,这样很没礼貌哦。”

    “抱歉。”瑞珩后知后觉的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又继续道:“我有些问题要问你们。”

    因为是私下里,三人也放下了彼此的高低身份。

    菁存站起身,神情平淡,似乎早已料到。

    “是想问那天晚上的事?”

    “是。”

    “你说。”熙南背着双手,坐下继续喝着百花饮。

    端重,隐隐有些不同。

    “你们有其他的计划,为什么不事先和我商量?”

    瑞珩的语气有些着急。

    “抱歉,瑞珩,那是临时决定,我们来不及与你商量。”菁存开口,语气自然流畅,似乎是提前准备好的说辞一般。

    “可你们不该把挽月牵扯进来的。”

    熙南语调不急不缓,安静地盯着他,“阿珩,没有事先与你商量是我和菁儿的不对,但这已经过去了,现在计划很成功不是吗?”

    瑞珩不解的看着依旧温润如玉的熙南。

    “就算你想扳倒凌鸿,这已经足够了,没必要搭上挽月,她差点丢了性命!”

    “阿珩!”

    熙南有些动怒,渐渐失了谦谦君子的模样。

    菁存拽住了熙南,解释道:“瑞珩,你或许不知道凌鸿有多受云杪尊重用,他自小便被云杪尊关在紫灵殿亲自教导,这等重视不是轻易能击垮的。”

    “所以你们就利用了挽月?利用云杪尊对挽月的宠爱?你们这样让挽月怎么想!”

    “是利用又如何?”熙南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近瑞珩。

    “月儿不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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