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景晏正在院子里摆弄着她的兰花,官绿走近,呈上一副帖子:“是六公主送来的,邀幽都的小姐夫人们去赏花,咱们府里只给您送了。”
六公主,贺临鸢,昭妃所生,贺临泽带大的孩子,两人虽不是一母同出,但却比寻常兄妹更加亲近。
景晏轻笑出声,也不知是贺临鸢邀的,还是贺临泽请的。
“小姐,咱们去吗?”官绿听着景晏的笑,不明所以。
“去啊,为什么不去。”
景晏一到公主府便被引到了后花园一处观赏亭,远处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聚在一处瞧一簇牡丹。临近冬日,贺临鸢的后花园还是花团锦簇,确实值得邀人共赏,但请她来的,也的确不是贺临鸢。
观赏亭内已有了人,不是贺临泽又是谁呢?
“见过四皇子。”
贺临泽笑的和善:“若虚多礼了,快坐。”
“阿鸢一会便到,她许久未见你,想念的紧,嘱托下人你一到便将你带到这里,但此时正忙着,便请我招待你。”贺临泽给景晏倒出一杯热茶,体贴的解释着。
景晏将那杯茶握在手中:“多谢殿下。”
“若虚,好剑就该在对的人手里出鞘,我在边境几年,于此深有体会,你说呢?”贺临泽又提起那日御花园的话题,直直的瞧着景晏的眸子,脸上并无半点笑意。
“四皇子说的是。”景晏顿了顿,抬头回视着,“阿晏虽目不识丁,但四皇子若有需要之处,阿晏自当竭尽全力。”
贺临泽不禁笑起来:“好若虚,我就知道,你不会甘于平庸,薛氏忠良,你舅舅我慕名许久,若他日有机会,定与之促膝长谈。”
“景晏才疏学浅,胸无点墨,日后若是惹得殿下不快,还请殿下莫要怪罪,舅舅若知道殿下此意,定然雀跃不已。”
“若虚哪里的话,且不说你到底是不是才疏学浅,就算你真得罪了我,我又怎么敢怪罪你,我说过,你于我们兄妹的恩情,我铭记于心。”
聊了这么久,贺临鸢终于姗姗来迟。
今日的赏花宴贺临鸢花了心思,在园子中心摆桌,糕点果酒各式各样,菜肴大多是花制成的。
待杯盘狼藉之时,宾客已陆续离去,贺临鸢又拉住景晏:“得了几盆豆绿,来年五月开了花定然漂亮,你带回去养着玩。”
景晏不好推辞,便随着人走了。
贺临鸢将人带到花厅,贺临泽蹲在那里盯着没开花的豆绿瞧了半晌,实在想不明白这光秃秃的开了花能有多漂亮。
贺临鸢没忍住,道:“皇兄,你怎么跟个贼似的。”
贺临泽:……
贺临鸢又转向景晏:“阿晏,你等一会,这里的几株是新得的,不知道能不能养活,等我给你搬我养了两年的那几株。”
说着带着丫鬟去了。
贺临泽欲一试景晏深浅,便道:“并州灾情稳定下来了,大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说起来,他怎么会自请治理饥荒?”
饥荒难治,他大哥定然是知道的,那为何还要去,难道真是爱民如子?这可是一个引人发笑的缘由。
景晏既然已选择了他,自然是有问必答:“二月消息一传入幽都,五皇子连夜进宫与陛下长谈,又不小心将谈话内容告诉大皇子安插在五皇子身边的眼线,说五皇子进宫是请命治灾的。”
贺临泽:“所以大哥就急得进宫揽差了?”
景晏:“那倒没有,他也奇怪,饥荒不好治,五皇子怎么一下就入宫请命了呢?但五皇子又将并州饥荒并不严重的消息散播了出去,大皇子顿时派人到并州考察了一番,确实如此,哪肯错过在陛下面前表现的机会,马上就入宫请命了。”
贺临泽:“可老五进宫时压根没和陛下提去并州治灾是吧?”
景晏嗯了一声,抬手将杯中热茶送入口中。
贺临泽又道:“既然并州饥荒并不严重,为何那么久才稳定下来?”
景晏:“治灾嘛,只要银子到位就行了,可贪官污吏那么多,层层剥削,银子如何能到位,大皇子不是没想到这一层,着重派人留意银子,但又有什么用呢,都是惯犯了,而且,又不是一个人贪,大家都贪,机会难得,怎么会愿意放过。顶多收敛一点,但最终到并州的还是所剩无几。”
“银子不到位,大皇子想也不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马上便想追回银子,但如今这些官吏,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大皇子想让他们把吞下去的银子吐出来,根本不可能,磨蹭这么些日子,灾情怎么能不恶化?”
贺临泽接过话头:“但若是银子拨了那么多,灾情却不好转,陛下必然要怪罪大哥,不想被怪罪,就只能自掏腰包来赈灾,且还不能大肆宣扬来博取名誉,否则传到陛下耳朵里,定要问拨下去的银子,到时候大哥又不好答话。”
若是直言赈灾银被层层剥削,那不就是说圣上治下不严?且还要得罪一众权贵。大皇子再憨,也不会憨到走这一步棋。
所以,大皇子这次,定是要吃个哑巴亏。
贺临泽理清了来龙去脉,不禁也笑了出来,他这个大哥,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念一想,朝野奸邪遍布,我大雍朝衰败至此,不知该从何处寻一条出路。
景晏忆起前几日石涯街的青年,眉头深深皱起,幽他离开并州时,想必是大皇子企图让银子回来之时,并州的饥荒那时最严重,等大皇子反应过来银子追不回的时候并州该死了好些人了。
大皇子也真是有钱啊,饥荒一拖再拖,竟也能稳定下来。
贺临鸢去而复返,带着几盆做了保温措施的牡丹,又递上几张纸:“这上面叙述了我养花的一些经验,你若有兴致就瞧瞧。”
景晏带着花刚出了公主府,便让人将花连同贺临鸢给的几张纸一同送去季府。
她没心思搞这些,官绿也不擅此道,但景晏记得季听兰身边有人喜欢这些,听兰也常说那人花草养的极好。
公主府。
“皇兄为何笃定阿晏会帮你。”贺临鸢忆起昨日贺临泽那句“她会帮我”,不禁好奇发问。
“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独善其身,要么帮我,老五太过狠厉,老大没有心计,不是她看得上的君主,我是她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你又为何两次示好?就如此断定她有真才实学?别告诉我是凭着幼时的功课知晓的,人都是会变的。”这是贺临鸢还想不明白的一点。
贺临泽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凭着幼时的功课当然无法断定,但若是她果真胸无点墨,我的话就成了讨好,她大哥是兵部尚书,以后免不了要打交道,讨好一下她不吃亏。”
“可若是她果真深藏不露,为什么不在皇兄第一次示好时就答应。”贺临鸢在他身旁坐下,皱起眉头思考着。
贺临泽沉吟片刻方道:“可能想看看我有没有恒心吧。”
贺临泽不会知道,景晏其实只是想矜持一下……
“皇兄,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雪天阿晏给我披上披风时红扑扑的脸,不管当时她是为什么帮我们。”
贺临泽摸了摸妹妹的头,兄妹俩不约而同的回想起多年前在宫中寸步难行的日子
“阿鸢,皇兄不会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