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二十五小时
「通关任务：寻找马戏团团长丢失的童话书，找到盗窃案的真凶，并将童话书交给贝妮黛娜。」
眼下，结合所有目前搜集到的信息。许念判断，自己进入了一个和游戏世界近乎一样的地方。
这里的人分为玩家和NPC，玩家不是通过全息和电子设备游玩，而是被完全投放了进来。
但其他玩家可能有过新人指南或知道可以通过某种介质进入游戏，她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触发进入的。
也不知道如果不能通关，会发生什么。
马戏团团长贝妮黛娜简单介绍了接下来几天的安排后，捧着她那只会说人话的小白鼠又蹦蹦跳跳地走了。许念这次注意到，她是朝着一条路径深处去的，那顶破旧的帐篷也在那个方向。
副团长戚许担当起了引路人的职责，优雅地领着他们来到了一顶中等大小的帐篷前，这就是他们接下来六天的住处。
“这是嘉年华这么多年来，游客第一次这么晚才到。你们在路上遇到了什么吗？”
路上什么也没有发生，大家都没太把戚许的话当回事。方舟和他身边的那两个同伴，倒是主动和戚许攀谈了起来。
但许念隐约猜测，这次时间的推迟可能是因为她的误入。
他们住的这个帐篷靠近马戏团的中心，正对着一面喷满马戏团涂鸦的墙面，上面挂着一个巨大的时钟。距戚许介绍说，这个地理位置是最方便他们体验不同项目和演出的。
等等！
许念又认真地看了一眼那个时钟，和正常的十二个小时钟面不同，那是一面标有二十五个数字的时钟。
二十五个小时？！
拥有二十五个数字的时钟实在太过显眼，很快，所有人都发现了它的奇特。
在戚许的介绍下，他们才知道，这里的一天居然是有二十五个小时的。
“这面墙上的时钟是我们马戏团里唯一的时间标志。”
戚许意味深长地看了许念一眼，后者却正好错开眼，只看到队伍中唯一的一对情侣正指着时钟低声讨论着什么。
“晚安，亲爱的游客们。别忘了明天来观看我的话剧表演哦。”
神秘的马戏团副团长俏皮地眨了眨眼，和刚刚出场时的冷漠充满反差。游客中有两个女孩子小声说了两句话，其中一个甚至红了脸颊。
提供给游客的这顶帐篷内摆满了上下铺。周遭的陌生环境让许念没什么安全感，更何况那个代表系统的机械音可是说过，这个马戏团内还有隐藏的危险。
她径直在靠近门口的一张下铺坐下。即使发生了什么，她也好逃跑，还可以看到那面时钟。
不知不觉中，十五个游客之间已经出现了不同的分界线。三五个女孩子抱团凑在了一起；那对情侣紧挨着挤在一张床铺上；那两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高中生，依旧积极主动地跟在方舟了的身后……
叶竹西选择了许念的上铺。
她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在车子上看到车子的第一眼，叶竹西的直觉就告诉她，许念很重要，也会是一个不错的同伴。
爬上梯子前，她低声提醒她，睡觉的时候警醒一点，夜晚是最容易死人的。
还不等许念表现出震惊，叶竹西简单分享了她上一个副本的经历。那是一个关于梦境的副本，所有死去的玩家都是在夜晚悄无声息地失去了性命，最后在失眠的她意外召唤出“梦魇”并消灭了它。
“虽然这个副本肯定有自己的死亡规则，但提高警惕，一定不会错。”
草草洗漱一番后，许念环胸躺在了自己的床位上，有马戏团的工作人员送来了一些简单的吃食作为宵夜。听了叶竹西的话后，她没有任何胃口。
这半天的经历已经足够荒诞了，许念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鬼地方居然还会死人。听叶竹西的意思，死了就是死了，不像游戏，还能读档重来。
困意来得突然，闭眼前，许念瞟了一眼窗外的大钟，还不到二十二点。
不知道何时，帐篷内吵闹的人声一点一点安静了下来，整个帐篷陷入了黑暗的寂静。
许念梦见了一双蓝色的眼睛，她好像正站在社团的舞台上，手上拿着排练用的台词。那双眼睛保持和她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想吸引她过去，却又不让她碰到分毫。
不算安稳的睡梦之中，许念听到了烟花的声音，而烟火燃烧过后散发的硫磺味也顺着马戏团帐篷的布帘缝隙里钻了进来。
挣扎间，许念睁开了眼，涂鸦墙上的大钟按着自已的步调走着，时间正指着左上角的23。
04《等待戈多》
许念再次睡了过去。
诡异的是，第二天，大家睡到了中午，一起起床。
所有人都用过一顿还算美味的午餐后，马戏团的员工告诉他们可以随意逛逛，又再次提醒他们，“别忘了，十七点半的时候，到最大的那个账篷参加戏剧之夜。”
“副团长亲自表演呢！”
为了尽快找到通关任务的那本童话书，工作人员一走，所有人都离开了餐厅，分头行动。
也是这时候，许念才明确意识到，虽然大家的通关任务都是一样，但并不代表着他们在同一条绳子上。
叶竹西不知道她靠第六感选择的同伴，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误入副本的新手。她只当这个话不多的少女是因为才过了一个副本，所以还没有习惯副本世界里的生存规则。
“副本里虽然不能直接动手杀人，但还是有很多人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会借着规则害死其他人的。”
许念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有一种被窥探的不适感正包围着她。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双蓝色的眼眸。
许念抬起头望去，视线里除了交错的尖顶红白帐篷，再无其他。
在她的视线死角，一只白色的鹦鹉扑闪着翅膀飞远了。
十七点三十的时候，马戏团内最大的帐篷外站满了游客，不多不少，正好十五个人。
许念和叶竹西的收获不多。但许念一直关心的一个问题得到了解答——那顶褪色的帐篷里住的不是马戏团团长贝妮黛娜，而是副团长，戚许。
许念暂时不清楚旧帐篷和戚许之间是否藏着什么线索。虽然她玩的游戏不多，但在戏剧社待了这么久，她的敏锐度多少也被训练的差不多了——不会有平白无故出现的细节，如果有，那它一定有用。
两个工作人员为游客们掀开了帐篷的大门，戚许踩着点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女人换下了昨日那身纯黑的礼服，但依旧能看出她对黑色的偏爱。被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裤上隐隐能看到繁琐复杂的细碎花纹，纯白的衬衫解开了第一颗纽扣，菱形的纹身依然显眼，袖口被随意挽到了小臂，胸口还别着一枚黑色的宝石。穿搭非常中性风。
但在场不少人都发现，戚许勾人魂魄的那双蓝色眼睛居然变成了深邃的黑眸。
许念控制不住地再度想起了睡梦中的那双眼——是戚许的吧？
这个血色马戏团内最大的帐篷一直担当着剧场的责任。戚许转过身，引着众人来到了舞台前，却并没有让他们坐下，转身走上了舞台。
昨天出现过的那只鹦鹉扑闪着翅膀，轻盈地在她的肩膀上降落。
方舟皱起眉，他总觉得戚许和昨天不一样的很多，也更加让他感觉到危险。
“你们很幸运，今晚的表演是荒诞派喜剧《等待戈多》。今晚是这个剧目第一次在这个舞台上演出。”
听到这个名字，许念睁大了双眼——她参加的社团，最近在排演的话剧正是这部经典中的经典，《等待戈多》。
真的是巧合吗？还是？
戚许站在舞台上，身姿挺拔，黑色的瞳孔遮盖了大部分的情绪，让她的脸看起来更为冷峻。
但她笑着发出邀请:“我需要一位幸运观众来配合我开启演出。”
戚许微微弯下腰，看向众人，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从左看到右。
每一个和她视线对上的人都不免背脊一凉、浑身僵硬。像在迷路后的野外，被一匹野狼盯上的感觉。短短的几秒，让台下所有人都感到度秒如年。
最后，戚许的视线在许念身旁 一个叫做郝田的中年男人身上停了下来。郝田算不上高，露着一口黄牙，讲话带着不知道哪里的口音，算不上好听。许念记得今天早上洗漱的时候，这人还用特别露骨的眼神看过帐篷里的几个女孩子。
进入副本世界前，郝田是个公司的小职员 ，四十多岁了拿着最基本的薪资，平时也就嘴皮子利索。外强中干。
在注意到戚许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后，突如其来的恐惧让郝田的身体猛烈的颤抖了起来，但他就站在第一排，能躲到哪里去呢？
这么一位从外表看就足够危险的NPC突然喊人上台，如果表现不好，或者做不到她的要求，岂不是距离死亡规则更近一步？
好几个离郝田近的人都忍不住憋气，生怕戚许将注意再移回他们身上。
余光瞥见了边上那个长相清秀的小姑娘，郝田的手比脑子还快，猛地推了一把。
“她！她说她想参演！”
毫无防备地许念被推了出来，差点摔了一跤，还是叶竹西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
“许念什么时候说过话了，你可不要乱说！”
眼看着戚许面带趣味的看向了许念，叶竹西连忙冲郝田反驳。
一切发生的太快。那位NPC副团长女士，居然真的如郝田所愿，抬起手，指向了许念。
“就你了，这位年轻的小姐。
“请快快来到舞台上，和我一起完成开场表演吧!”
戚许甚至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阴晴不定，这是许念此刻对戚许唯一的印象。
戚许面向许念，微微鞠了一躬，气质矜贵的女人，嘴角的笑容灿烂却不显可怕，真是一副好皮相。
但没有人敢忽略戚许身后所代表的马戏团，和诡异的气氛，更别说隐藏在不知何处的死亡规则。
许念在叶竹西担心的眼神中走上了台，和那个还在生理性发抖的郝田比起来，在她身上看不出来太多害怕的情绪。
“这位热的游客小姐，我相信我不用再为你提供台词了，对吧？”威许逗了逗肩膀上的鹦鹉，笑道，“说不定你背的比我还要熟呢。”
台下的人不解，许念的内心却瞬间卷起了千层波涛……
这位副本世界里的NPC威许，究竟为什么会如此笃定她知道《等待戈多》的台词？
疑惑消散了许念的不安，迄今为止她还没有亲眼见到有人死亡。
戚许要求许念配合的选段又正好是她最为熟悉的一段。看看台下的这些人们，还有戚许和她身上的白色衬衫，许念恍惚以为自还在社团排练的舞台上。
帷幕拉开。
——————
“你问我在干什么?我在等人”许念平静开口。
“等谁?”戚许偏头望向许念。
“戈多。”
“他什么时候来?”
“我不知道。
“他告诉我他会来，让我等他。
“我答应他，等他。”
许念记起剧本里的动作、神态，也偏头望向戚许。咧起嘴角，一瞬又恢复疑惑的表情，垂眸又抬眼。
”我开始毫无指望的等待着我的戈多。
“这种等待注定是漫长的。我在深似地狱的没完没了的夜里等待着。 ”
戚许抬高了音量，黑色的眼眸望进了许念的眼底。缓缓，又望向观众席。
“生怕在哪个没有星光的夜里。
“迷失了方向。
“最开始是等待。
“到后来。
戚许的双眼噙满了泪水。
“等待。
“成了种习惯。
许念绕到戚许身后，虚抱住她。不知何时，她自己不自觉地淌下一行清泪。
这正是剧本里要求的，也是她这几天在戏剧社努力演绎却并未成功的。
——————
选段的表演结束。
出乎台下所有人的意料，什么也没有发生，平静得不能更平静，台上的两人默契得像是配合了多年的话剧演员。
许念下台前 ，戚许再次喊住了她。
“对了，请容许我再夸赞一句，你的脖子同你的演技一样，很漂亮。”
戚许勾起唇角，在台下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朝着许念眨了眨右眼。那瞬间，许念看见了一闪而过的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