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至,阿呼境内地动渐渐归于平静,肆虐沙暴短暂退去,混沌天地缓缓分明。
天色彻底大亮后,苏棘才看清他们究竟身处何地。
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群山环绕的丹霞山谷,火红色彩在大地上留下艳丽痕迹,弥漫着神秘诡谲的气息。
只是她已无暇欣赏,此刻正忧心盯着怀中气若游丝的戚嵘宁。
昨夜他们被石台上的传送阵送至此地,因着地动未停、沙暴遮蔽的缘故,于是一直留在原地休整。
戚嵘宁沉睡不醒,姜朝也不见踪影。
地域陌生,苏棘也不好再轻举妄动,只能静待原地等待天亮。
苏棘往周遭探查了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野兽精怪后,才放心回来给戚嵘宁输送真气,尽可能地控制住弥散的毒素。
而她也发现,那噬心丹虽然会让戚嵘宁遭受毒性反噬,但是却能护住心脉不被毒素侵蚀,否则他早在昨夜毒发身亡。
日上中天,戚嵘宁体温有所回转,铁青脸色也慢慢恢复苍白。
不多时,人总算醒了过来。
“这里是何地?”他迷糊转醒,茫然看向周边。
苏棘答:“应是燕婆婆初遇李裟的地方,丹霞之地。”
她从怀中拿出一块地图,那是离开前,她特地去燕林那里临摹的地图,上面记录着燕林去过的所有路线,其中便有丹霞之地的详细地图。
“我们须得回去将结界补全。”戚嵘宁捂住胸口咳嗽道。
苏棘一语未发,看着戚嵘宁从乾坤袋中拿出一瓶药,打开药塞倒出一颗便要吞下,连忙伸手阻止:“这是什么?”
戚嵘宁看向她道:“阿棘放心,这是噬心丹,吃了能短暂恢复功力,有了真气,我也能自行抑住体内毒性。”
闻言,苏棘依旧没有放开,她盯着他手心药丸固执道:“这药会反噬。”
手腕被冰凉的手拉开,苏棘抬眸看他。
戚嵘宁没什么血色的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笑意:“都已经被反噬了,再来几次又何妨,如今修复结界最为要紧,否则阿呼不日将被沙暴覆盖。”
呼风山的阵法可不会等他的身体恢复。
苏棘被拉开的手不由自主紧握成拳,别过头去,声音冷硬道:“随你罢。”
话落,起身往一边去,不再看戚嵘宁。
戚嵘宁心头一紧,他忙喊人道:“阿棘,我……”
“别废话,要吃快吃,休息好了我们商讨接下来的行动。”苏棘不耐烦道,可话说着视线依旧不敢回头看他。
戚嵘宁深吸一口气道:“好。”
苏棘冷静良久,回头紧紧盯着闭眼调息的人,脸上极力压下的担忧还是显露出了破绽。
她收回视线,往山顶高处坐下,看向呼风山的方向。
可惜茫茫天际被滚滚黄沙遮蔽,不见尽头。
心中阴郁未散,那种奇怪的担忧像是一只作乱的手,紧紧攥着她的心脏。
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昨夜戚嵘宁毒发时的虚弱模样,一股难言的情绪充斥在胸腔间,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茫然抬起手掌落到心口,不自在地拍了拍。
戚嵘宁分明无性命大碍,为何仅仅看见他受伤,便会产生这样的心情。
“阿棘。”
身后有人呼唤,苏棘没回头,垂眸问道:“调息好了?”
“嗯。”
来人坐到她身旁,陪着她看向呼风山的方向。
事已至此,苏棘也不想再耽误时间,她压下心头怪异心情,拿出地图道:“燕婆婆这上面标注了丹霞之地中各处的机关,却无一处有传送阵的痕迹,我怀疑传送阵可能在这里。”
说着她指尖落在地图上中央的一片空白缺口。
那是当年燕林无法进入的丹霞腹地,地图上只有一片空白。
苏棘探查过周围的环境,他们的位置应该是在丹霞之地的西南区域。
有时传送阵会出现偏差,将人传送到阵法周围,而不是阵法所在,他们的情况想必就是如此。
大致有一个规划,再休整一个时辰后便往丹霞中央出发,寻找回到呼风山的传送阵。
收起地图,苏棘陡然问道:“你进入此地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戚嵘宁目光涣散落往远处沉默,见状,苏棘也未强求追问,只是换了个问题道:“结界会影响此地的天灾,是吗?”
他终于出声回答:“是。”
先前苏棘没有强行阻碍二人加固结界,而是选择先与朝微谈判,便猜测朝廷布下如此大的结界是别有用处。
没想到竟然是与此地天灾息息相关。
“你们最初商讨的计划是什么,为何朝微前辈会突然转变态度,要破除结界?”
“结界之事是禁忌,阿棘还是不知道为好,”戚嵘宁道,随后说起姜朝,“朝微或许从一开始便打着破除结界的想法与我联络,只是我未曾察觉,以为他仍旧初心未改,满腔效忠。”
“在这荒原中磋磨多年,心性怎可能会丝毫未改,你未免太过天真了。”苏棘忍不住刺道。
戚嵘宁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只是道:“渺迦不同,里面的人不会轻易行背叛之事。”
苏棘不想多问皇家私事,于是转开话头问道:“我不明白,为何非要从里面修复结界,而不是先行出去再行修复之事?”
“此结界乃是禁术,与寻常术阵不同,必须以身入阵,才能撼动核心。”
苏棘:“那你打算要如何修复结界?”
戚嵘宁道:“需得控制住守阵兽,再照旧执行计划,朝微的力量必不可少。”
苏棘皱眉道:“可看他癫狂偏执模样,想来对此早已无心。”
“无妨,”戚嵘宁道,“我已知晓他所求为何,他会答应的。”
既然他有法子,苏棘也不再多心。
“既然结界存亡涉及境内生态,那么修复之事是必然,此事我不会干涉,”她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东西,“但我想知道结界的出口在哪?”
就算结界被加固修复回原样,使得如今这场浩劫能停下,可只要结界在一天,沙暴后患就永远都在。
而整个阿呼之境的环境已经不能再支撑避沙村的人继续繁衍生息下去。
除非一劳永逸地将所有人送出去,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戚嵘宁平静道:“没有出口。”
“不可能,有你这个皇子在,定然还有别的退路……”苏棘反驳道,莫非皇家真就这么狠心,愿意将一个皇子搭进来。
闻言,戚嵘宁不由低头轻笑一声,引得苏棘疑惑看向他。
良久,他神色晦暗不明抬头,忽然转变态度说:“原本是没有的,现在或许可以有了。”
面对他谜语般的话,苏棘蹙眉问:“什么意思?”
戚嵘宁:“我可以在修复结界时留一个小缺口,作为出路。”
“结界不过一次小型破裂就能在境内掀起这么大的波澜,那你口中的小缺口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他说得这么轻易,苏棘反而有些狐疑起来。
戚嵘宁脸色变得凝重,苏棘听他道:“若是需要阿棘献祭一身功力,你可还愿意?”
献祭一身功力……
她如今境界不稳,若是在短时间内失去修为,必然会遭反噬致经脉尽废,甚至危及性命。
苏棘微愣片刻,很快便回神过来答道:“若你说的是真的,我心甘情愿。”
戚嵘宁看着她没有任何回退之意的目光,神情严肃又问:“苏棘,此举不可回头,你确定?”
闻言,苏棘思绪飘远。
她想到燕婆婆漂泊困苦的那些岁月,想到陈溪木沉浮挣扎的愤懑,想到燕水河想求却不敢求的期待,想到杨翠的倾囊相助,想到村中深夜里压抑的道道哀哭,想到那暗室之下的森森白骨与无辜冤魂。
她深吸一口气,坚定道:“若是我这点微末之力能救得她们重生,那我甘愿舍去。”
曾经她手无缚鸡之力,艰苦修行是为自保,如今心中所求是救人于水火,所以也甘愿丢弃。
戚嵘宁定定看着她良久,才缓缓答应道:“好,待寻到朝微,我会重新制定修复计划。”
他回避苏棘目光,目光晦暗:“届时,我会为你留一条路。”
一个时辰后,两人顶着烈阳,往丹霞之地中央出发。
绕过地图上标注的两道机关阵法,终于到了目标地界。
二人刚踏入山谷,苏棘就觉擦出了不对劲,太安静了,静得有些诡异。
在外围时,至少还能听到点风声,可是一进入中央区域,便仿佛与世隔绝。
道路变得越发狭窄,山丘间隔,几乎仅容一人进入。
苏棘时不时回头看身后的人,以防二人走丢分开。
随着一路往前,周边环境变得越发迷蒙起来,一阵奇怪的浓雾在山谷中弥漫着。
从狭窄的小道出去,遇到一个岔口,苏棘将自己一条衣带给身后的人拉住,扫了一眼浓雾道:“拉住。”
不等身后人回应,感觉到衣带被拉住,她便往前走去。
半炷香后,当她再次遇到相同的岔口,不由怀疑,莫非遇到了鬼打墙机关。
回头看戚嵘宁仍旧安静地跟在自己身后,于是道:“我们换个方向走。”
话落走向与之前相反的另一条路。
不知是第几次了,苏棘盯着面前熟悉的岔口蹙眉,目光落在中间的突兀石柱上,直接拔刀劈上去。
刀还没落下,后劲忽地一疼,一道带着真气的指尖在苏棘额上一点,她眼前一黑,太阳穴一阵抽疼,意识沉沉睡去。
姜朝收手,他捂住手臂上一道鲜血淋漓的新鲜创口,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喊苏棘身后的人道:“殿下。”
戚嵘宁上前接住倒下的苏棘。
周围环境急剧变化,一阵迷雾过后,三人身现在白骨皑皑的峡谷中。
戚嵘宁将人放在一旁石柱上靠着,开口道:“一夜过去,可想明白了?”
闻言,姜朝连忙在他面前跪下:“是,擅自破除结界,造成如今的后果,卑职知错。”
“朝微,我看你不是知道错了,只是意识到结界完全破除前,先遭难的必然是避沙村。”戚嵘宁冷冷道。
姜朝一言不发,默然承认。
戚嵘宁:“你错就错在,明知结界一旦破除,境内的戾气将再无阻力,涌入整个国境,却还是选择这样做。”
姜朝沉吟片刻道:“殿下,我曾经只是一把利器,可是现在,我是个有了私心的人。”
戚嵘宁轻叹一口气:“定局已成,现今只有弥补。
“你如今也该明白,一旦结界被强制破除,避沙村必然免不了覆灭,你可愿意随我修复结界?”
姜朝弯腰道:“卑职愿将功补过。”
戚嵘宁紧绷的神色缓和不少。
良久,他才缓缓问出自己心中积存已久的疑惑,问道:“朝微,父皇派你来此,不只是简单地助我加固结界,对吗?”
按照先前的计划,他先用血协姜朝开阵,随后对方只需调动一部分力量助他加固结界,剩下的都由他来完成即可。
姜朝:“殿下……”
“父皇要你替我献祭,对吗?”戚嵘宁几乎是斩钉截铁道。
所以,摆在姜朝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孤注一掷破除结界,或许能求得一线生机,要么执行任务替戚嵘宁献祭。
他显然选择了前者,只是没想到破除结界会如此艰难。
“当年卑职随齐亲王一起入境,却因护主不力致王爷被沙暴卷走,如今……卑职也断然不会让殿下陷入同样的绝境。”
所以从在防□□中见到戚嵘宁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有了打算。
私心让他不可能替殿下献祭,如果想两者皆得,就只能破除结界。
“朝微,你将这结界看得太低了,它与此地相伴相生两百年,又怎能简单破除,其中牵连之多,又岂是你我所能承担的。”
姜朝:“是卑职糊涂……”
“罢了,明日一切照我先前计划执行,待出去后,你自行寻父皇领罚,”戚嵘宁视线看向苏棘。
眸中一丝不甘被他快速隐下,继续道:“结界之门开了之后,你带阿棘离开,若她往后仍固执坚持要回来,你需得助她一臂之力……不只是为了你的私心,也是全了我唯一所求。”
他未明说姜朝不必献祭,只是平静的交代后事。
姜朝愣怔抬眸看了一眼戚嵘宁,片刻后他郑重弯腰道:“谢殿下仁慈。”
苏棘感觉到有什么清甜之物塞入口中,在温热口腔里快速融化流入咽喉,随后身体流淌过一股暖流,片刻后她意识变得清醒。
“你中了魔教的迷雾幻阵。”姜朝道。
苏棘睁眼瞳孔缓缓聚焦,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
看向姜朝重伤的模样,又扫向周遭,她正身处一个满是皑皑白骨的小型峡谷中。
看她一直在环顾周边,以为她是在找人,于是道:“不必找了,你们应当是走散了,五殿下不在这里。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殿下服用了噬心丹,毒发也死不了,这迷雾也只能牵制住他一时。”
她盘腿而坐调息片刻,出口问:“听语气,朝微前辈似乎对此地幻阵很是熟悉?”
姜朝道:“外界魅腥门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禁地,我曾前往历练,对里面的机关早已烂熟于心。”
“为何要救我?”苏棘问道。
姜朝直言道:“你是五殿下在意的人,仆一心为主罢了。”
苏棘:“既是仆,昨夜又为何做出刺杀之事?”
姜朝没有回答,只是转身朝某个方向,冷酷道:“不想死就跟上来。”
她闭上嘴不语,提步跟了上去。
走出迷雾后,两人又遇到一波毒虫,合力清除后,往前进入了一个地下洞窟。
姜朝停下脚步,随意找了个位置盘腿而坐,闭眼调息道:“这里机关复杂,单单是阵法就有上百个,出去找人反而容易错过,此处是所有机关的交汇点,我们就在这里等殿下找来。”
苏棘回头看了一眼洞口,沉默不语。
姜朝见状再次道:“不必担心,五殿下幼时见识过魔教的奇门遁甲,这里机关虽然复杂错乱,但不会有太大危险。”
听了这话,她收回目光转头,径直在姜朝身旁不远找了个位置盘腿坐下。
看着姜朝肩上的伤口问:“前辈是被什么伤到了?”
“传送过来时,误入了泣血阵中,被其中的暗器所伤。”
看他情绪平静非常,与昨夜癫狂那人判若两人。
转变得如此之快,想来是发现了结界破裂的结果不如心中所愿。
她明知故问试探道:“前辈还要坚持继续破除结界吗?”
姜朝睁开眼看向她,良久他开口道:“苏棘,不是每个人都如你这般澄明坚定的,我如是,殿下与李裟亦如是。”
不明白他为何忽地将那两人扯进来,她疑惑看着他。
姜朝目光涣散落在远处,缓缓道:“李裟与殿下和我进入此地的目的一样,不同的是,他们一开始都以为这里有出路,只有我知晓这是一条死路 。”
苏棘有些不明白,戚嵘宁与姜朝是奉朝廷的命令来的,那么李裟呢?
江湖与朝廷向来互不干涉,莫非李裟一个宗门长老也在悄悄为朝廷做事?
可是想到这里,苏棘又觉得不可能,昆墟派门规向来禁止门派成员与朝廷人员来往,更何况是他一个长老。
忽然想起昨夜看到的阵法徽印,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苏棘心中升起,下意识出口道:“结界之事也有武盟参与?”
姜朝对此笑而不语,他只是自顾自继续道:“李裟坚持与戾气抗争这么多年,你说十五年前,为何他去了一趟呼风山之后就疯了呢?”
苏棘沉默地看着姜朝。
他自问自答说:“因为他发现了结界根本没有出口!派他进来的人骗了他!”
苏棘问道:“你说十五年前,是什么意思?”
“十五年前,我随齐亲王奉命进入此地修复结界裂口,却因中途遭遇沙暴失散,随行两百精兵下落不明。
“直到后来我因机缘巧合从水生村迁居至避沙村,调查一番过后才知晓,齐王与部分幸存的士兵被李裟所救,安置在仙人山中。
“李裟催眠齐亲王得知了阿呼结界的全部真相,在他前往呼风山回来后,人才彻底变得癫狂,将不久后出现的赵镜练成了傀儡,代管整个村子。”
苏棘听他所说,戚嵘宁和李裟一样以为这里有出路,李裟是受到了某种欺骗进入此地,那戚嵘宁……
于是她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嵘宁也受到了同样的欺骗?”
“不,”姜朝笑中带着一股莫名的残忍,沙哑声音继续道,“我们的五殿下,比李裟还要天真……”
他的语气让苏棘顿感不适,她冷声问道:“什么意思?”
姜朝没有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苏棘不再纠缠于此,只是问:“那前辈呢,既然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进入此地就是死路一条,根本不可能再出去,如今为何又忽然后悔?”
见人依旧不肯回答,苏棘直接点破道:“是因为你那位在避沙村中的妻子,对吗?”
见姜朝神色变化,她立刻明白,自己的话戳中了对方心中所想。
皆是困兽之斗者,如李裟,受尽欺骗后得知真相选择同归于尽;如姜朝,绝路赴死前被唤起意志选择奋力一搏。
那戚嵘宁呢?
几个时辰前,戚嵘宁面对她信誓旦旦否定结界不可能没有出口时发出的轻笑,又带着怎样的意味呢?
“我以为打破结界就能出去,可没想到,打破结界需要的代价会如此之大。”
姜朝的声音唤回出神的苏棘,她看着他失落的模样沉默。
如今结界不过是碎了一道小小缺口,便能在境内引起如此大的浩劫,若结界真被强制破除,整个阿呼都将会被夷为平地。
姜朝问道:“你与殿下深入到这里,是要找通往呼风山的传送阵,对吗?”
“是,”苏棘道,“还有一个目的是找到前辈相助修复结界,结界之力强大,我与嵘宁力量微薄,若能得前辈相助,或许可以一试。”
姜朝回答:“好。”
没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干脆,苏棘反而有些惊疑:“您……”
姜朝:“一夜过去,破除结界的后果我早已见识,无需奇怪。”
闻言,苏棘咽下了要说的话。
两个时辰后,洞窟外响起脚步声,苏棘立刻睁眼看去,果然是戚嵘宁。
她立即起身走去,问道:“没事罢?”
问着扫视他全身一眼,发现并未看到什么血迹后松了口气道:“我深陷幻境,幸得朝微前辈相救,方才与前辈相谈一番,他已答应同我们一起去修补结界。”
戚嵘宁异常地有些沉默,脸色带着几分疲倦,淡淡道:“如此便好。”
姜朝上前朝他跪下低头道:“昨夜是卑职鬼迷心窍,伤了殿下,还请殿下责罚!”
戚嵘宁道:“起来罢,既有心补过,下次莫要再犯,若……”
他话音停顿片刻,倦怠神色闪过一阵不易察觉的失落,“若是往后出去,父皇也会从轻发落的。”
戚嵘宁问:“朝微,你可知晓此地的传送阵位于何处?”
姜朝站起身,解释道:“此地机关与魔教魅腥门的禁地机关相似,禁地中央就是关键,传送阵应该就在这洞窟之中。”
苏棘道:“方才打坐休息时,我观察过洞窟,这里似乎并无异样。”
姜朝道:“如今魔教踪迹隐匿,鲜少在江湖现身作乱,常见的也都是些魔道散修,这种隐秘的魔宗阵法,就连仙门长老来了也不一定能瞧得出来,苏姑娘看不出也正常。”
说着,他带着二人往洞窟某个角落走去,那是一面与其他墙面别无二致的光滑石墙。
戚嵘宁道:“届时传送过去,我以血启阵,你二人运功将真气输入石台上两座白虎石雕,便能调动阵法中的巨大力量。”
苏棘疑惑:“就这么简单?”
“自然不是,”戚嵘宁看着她温柔一笑,“随后我会控制那股力量流入墨石,修复裂纹。”
姜朝忽然出声道:“殿下……”
“朝微,”戚嵘宁喊他,落向姜朝的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你武功比阿棘高,到时还须你分出精力,为我护法。”
姜朝咽下要说的话,声音喑哑应下:“是。”
苏棘眯眼看着戚嵘宁与姜朝之间奇怪的猫腻,神色闪过一丝晦暗不明。
她忽地问戚嵘宁道:“噬心丹只能让你体内暂留一丝真气,结界力量如此强大,你确定能独自一人控制住?”
戚嵘宁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这阵法与皇家先祖息息相关,只要持有戚家血脉者在,再让人引出石台中的力量,便能不费吹灰之力修复阵法裂痕。”
苏棘盯着他毫不躲闪的眼眸,道:“好,我就姑且再信你一回。”
三人各自分工,计划好一切后,准备出发。
姜朝拔出剑,对着墙面念出一段诡异口诀,挥剑朝墙上砍去,随后原地盘坐下运出真气向其中打去。
剑气落在石墙上,却仿佛穿过了空气般隐入其中,紧接着,墙面亮起阵阵血纹,上面显现的却不是魔教的徽印。
苏棘和戚嵘宁都震惊地看了彼此一眼,随后她坦然道:“这确实是云行宗的宗徽。”
可这阵法路子分明是魔教的路数,真是奇怪。
“传送阵就在里面。”姜朝双眼一睁,眼神凌厉盯着浮出血纹的墙面。
闻言,苏棘对戚嵘宁道:“先别管那么多了,离开要紧,走。”
姜朝全力将一道真气打上石面,紧接起身随二人往墙面进去。
三个身影融入消失其中,片刻后,维持血阵出现的真气散去,整个洞窟墙面轰然崩塌。
丹霞之地中央一片巨大尘烟浮起,一阵巨响回转山谷,良久又缓缓归于平静。
顷刻后,呼风山三个身影稳稳落在石台上,正好直面在水中沉睡的巨型水龙。
三人呼吸均是一滞,相视一眼后各自行动。
苏棘扫了一眼经过一天一夜混乱后的呼风山,昨夜散开的沙飙已恢复原形,但能看出沙墙向内缩小了一圈,头顶高度也有所缩减。
山脚森林被风沙摧毁大半,山顶湖水仍在翻涌沸腾,但比起昨夜已是平静了不少。
苏棘站在石台左侧的白虎雕像下,回头与另一边的姜朝点头后,闭眼抬手运功。
她将青蓝的真气顺着雕像灌入石台,同时姜朝输出强劲的真气在另一旁动手。
前方,戚嵘宁揭开手腕伤口,在鲜血滴入石台花纹时,拿出玉石,双指在空中画阵念道:“以血为引,启天龙力,开!”
随着这一句话落,石台上汹涌的力量以悬浮而起的玉石为媒介,刹那便往湖水中倾注而去。
苏棘的余光始终落在戚嵘宁的背影上,紧紧盯着人的反应,看到他启阵后身体确实没有太大反应后松了口气。
心中怀着种种不安,但愿是她多想了。
沉睡的水龙察觉到涌入湖水中的力量,霎时便睁开眼睛,水做的眼珠仿佛真有神智般朝石台所在看来。
见状,苏棘眉头一蹙。
戚嵘宁忽地咳出一口血来,苏棘连忙看向他,看到轻颤的背影刹那,她不由出声喊道:“嵘宁,快停下!”
话音才落,还没待反应过来,眼前忽地一闪,便看见戚嵘宁被一道力量震开。
看清是姜朝的真气,苏棘震惊转头问:“前辈,你这是做什么?”
想上前去止住他动作,手上刚一松开便又被一股力量吸回去,她慌忙看向白虎石雕,它竟自发形成一股吸力,紧紧地攫取着她身上的真气。
不过几刻之间,她便感觉到身体中的真气在一点点地流失。
筋骨中尚未完全拔除的蛇毒当即隐有反扑之势,身体灼热的闷痛趁机侵袭入神智。
姜朝将戚嵘宁往另一座白虎雕像面前一推,刚失去了力量汲取对象的雕像似有所感,瞬间将无形的触手落在戚嵘宁身上,如饥似渴地从他身上吸取力量。
与苏棘的误会不同,戚嵘宁当即便明白了姜朝要做什么,勃然出口道:“朝微,不想死就给我回来,你把我的命令都当耳旁风了吗?”
说着试图挣开白虎雕像捆缚他的力量,却徒劳无功。
闻言,苏棘明白了什么般微怒看向戚嵘宁:“戚嵘宁,什么不费吹飞之力都是骗人的,修复结界需要献祭,是不是?”
听到姜朝说他知道自己面对的只有死路一条时,她还生出疑惑,既然姜朝已说只有死路,为何戚嵘宁还能跟她保证,修复结界之后,给她留一条出路。
原来,姜朝说的死路,是献祭结界,而不是结界无门。
戚嵘宁表情一怔,却是一眼不敢再看她,只是对姜朝固执的背影喊道:“朝微,我以皇子的身份命令你,现在立刻断了手上的力量回来,否则……”
“殿下……”姜朝嘶哑苍老的声音平缓地喊了一声。
苏棘与嵘宁同时看向他。
“陛下派卑职入此地的使命不就是如此吗?”
姜朝续上石台上将断的真气连接,刹那巨大的力量从他经脉中流淌而过又融入水下。
阵法中透出丝丝黑气翻涌,随后反噬入姜朝体内。
这个五十多的中年男人只是被这力量逼退半步,随后又撑起向前。
他运起全身功力稳稳控住那股强大躁动的力量。
咽下口中血沫,继续道:“卑职……我在此地寄居十余年,本该孤身的命运却拥有了不该有的东西,竟生……咳咳”
戚嵘宁:“朝微……”
“竟生出了妄念,呵……”姜朝继续说着嗤笑起来,随后释怀道,“是卑职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和培养,如今也该履行职责,补去这一过错,只愿为时未晚,仍有挽回余地。”
戚嵘宁怒道:“父皇既让你佐我行封印之事,你便是我手下的人,我不需要手下人替我献祭。”
“我的命不足为惜,殿下仁慈所赐,卑职感激不尽,可唯有殿下出去,一切才能破局。”姜朝平静道。
他沧桑回头看了戚嵘宁一眼:“还望殿下记得卑职所求之事,朝某此生唯此一件撼事,求殿下成全……”
他一张脸被石台上的力量拉扯得扭曲,皮下血肉被揉搓撕扯,像是个绵软的假人。
“卑职朝微,叩谢殿下。”
言罢,他摇晃的身体强撑运出最后一丝真气,直接将石台力量全部化入湖中,所有真气被抽出刹那,经脉枯竭,肉身瞬间爆开,肉沫翻飞落入湖中。
暴虐水龙被石台力量牵制,随着姜朝最后施力落下,一道道荧光丝线瞬间将成型的水龙绞成数段。
数截青蓝水体落入湖中,翻涌潮水随着水龙的粉碎而转为平静,湖面中央墨石上的裂缝悄然融合。
苏棘看着一幕,却提不起一丝高兴,姜朝的死化作一层阴翳笼罩在二人心头。
湖面平静而下,白虎雕像的挟持终于松开,二人脱力坐在满是鲜血的石台上。
他们皆未发觉墨石表面质感正悄然变化中,融合的裂口只修复了一半,便停滞而下。
缓下片刻,苏棘看向戚嵘宁:“修复结界需要献祭的事,你为何不与我说?”
戚嵘宁垂眸看着地上尚未凝固的血语气竟冷静异常回答:“你无需知晓。”
“在洞窟时,你就打算好了要献身于此?”苏棘问。
问罢,她忽然笑起来自嘲自己太傻,不禁想起初见时对方颓然消极的模样,于是道:“不,一开始你就知晓自己这个结局了,对吗?”
那为什么一开始还要欺骗她,要与她结盟同行呢?
戚嵘宁的沉默让人心惊,苏棘拔高声怒道:“既然你从一开始便知晓无法离开,还要献身于此,为何还要与我缔结盟约!
“我们同行至今,嵘宁……人心不是铁做的,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在阵法结界中吗?”
他总算抬头了,眼底却一派的平和冷静,开口道:“阿棘,盟约并非无用,如今,我们可以出去了。”
他伸手指向墨石的方向。
苏棘顺着他指向朝湖中央看去,本来黑不见底的石头竟缓缓如镜子般反照出湖面来,暗色石面映出湖面旋涡,形成一个虚空之门。
自石头立处,一道银白的光芒延伸向他们所在,湖水涌动上升形成一道透明桥面。
从她的视角看去,仿佛一条通天之路。
身后呼啸的狂风骤然响起,苏棘从眼前的美好回头,只见呼风山的沙飙向四周散去,自呼风山而起,一场比昨夜更大的沙暴,比昨夜更烈的沙飙在阿呼境内刮起。
天空聚集起滚滚浓云,声势浩大的雷鸣响彻全境,紫色闪电在黑云中散开。
“为什么会这样……结界不是封住了吗?”苏棘看着眼前的异像僵住,喃喃疑惑道。
戚嵘宁道:“微薄之力根本不足以修复结界。”
她震惊看向戚嵘宁,不可置信道:“所以方才那根本不是修复结界的口诀,现在这些异像都是因为结界之门的打开?”
戚嵘宁漠然看着她,用沉默回答了她的话。
姜朝的死……苏棘不由心惊起来,她猛然站起身道:“不行,我要回去避沙村,带她们……”
失去大量真气的身体不由踉跄两步。
避沙村的人尚且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或许现在回去还能带她们提前躲避因结界破裂后将至的天灾。
戚嵘宁上前紧紧拉住她道:“阿棘,此时再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如今结界破裂已成定局,只有出去才有解决之法。结界之门一旦打开,短期内此地势必沙暴肆虐,你那点微薄力量根本无力回天。”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她们永眠荒原吗?”苏棘回头愤怒甩开他,她喃喃道,“至少,至少要带她们一起走……”
她答应过陈溪木,要让她们见到外界的天光,绝对不会再让避沙村成为第二个万骸林。
如今她怎能弃她们于不顾,独自离开。
固执回头要往山下去,戚嵘宁却上前拦住道:“结界之门就只有一炷香的打开时间,回避沙村的路程就要十天半月,根本不可能带上她们一起走?”
说着要带苏棘离开。
苏棘冷冷看着他:“你早就知道结界之门开不了多少时间,为什么不与我说,我们明明可以提前带她们过来,再打开结界之门一起出去!”
“结界事关朝廷,不能让太多人知晓,而且……”戚嵘宁话音顿住,极力隐忍什么般握拳沉默不言。
“朝廷大事我不想追究,我只知人命关天,至于其他……你既不愿解释,那就不必解释了,”她忍□□内余毒啃噬身体的灼热痛楚,抬手直接将戚嵘宁打向墨石的方向,语气漠然,“你自行出去罢,从今往后你我之间一刀两断。你若再逼迫阻我,莫怪我不顾往日情分对你动手。”
戚嵘宁被这没有收力的一掌打得吐血,落在透明石桥上。
看着苏棘远去的背影,他眼神一变,抬手并指用尽最后一丝真气画阵,同时开口解释道:“结界之门只有身带通灵玉之人才能通过,她们就算身在此地,照样无法越过结界分毫。”
苏棘无暇他顾,闻言不过脚步一顿,随后坚定往前道:“既然无法带她们离开,那我就留此护她们在天灾中安然。”
脚步落在台阶上,身后人陡然出声道:“阿棘,我绝不会让你回去冒险,对不起了。”
“万象生风,皆可入镜,起!”
戚嵘宁口诀落下,苏棘登时便感觉一阵强风刮过,石台边形成一道飓风阵术阻住去路,向她逼近。
她头也不回地拔刀迎上,强势刀气落在风中,阻碍瞬间化为虚无。
当即只闻身后人一阵微弱皮肉撕裂声起,她心中一跳,怫然回头道:“你做了什么!”
看清戚嵘宁肩上至胸膛处破裂的刀口时,瞳孔猛然一缩,他竟以身为阵,化虚为己。
苏棘一旦破阵,那么所有伤害都将反噬到戚嵘宁身上。
“疯子!”
戚嵘宁:“不管你愿不愿,我今日必须带你离开此地。”
话音才落,飓风已至,苏棘身体被风卷起,她立刻抽刀抵在地面撑住,看着人怒言:“戚嵘宁,你真要将我们最后一丝体面也毁掉吗?”
言罢,目光却落在他身后,一双眼睛猛然睁大,瞳孔震颤骤缩。
戚嵘宁体内真气被这最后一道术法抽空,胸膛前的刀伤和噬心丹反噬回身的痛楚折磨得他面如白纸,眼前视线昏花。
闻言,他深吸一口气忍住体内疼痛,试图感受渐渐流失的五感,咳喘着固执道:“我绝不会让你回去冒险……”
话音才起,朦胧中便见苏棘飞奔朝自己扑来。
苏棘抱着冰凉的身躯躲开水龙的偷袭,握紧刀刃迎面上前一击,水龙半身被刀气斩开,随后又很快粘连恢复。
再不离开,水龙很快便会回到结界之门镇守,戚嵘宁这个样子根本无法独自越过水龙走出结界之门。
趁水龙身躯黏连间隙,她拉起戚嵘宁往自己身上一靠,扶着人便朝结界大门运功飞身去,顷刻便落到了结界门边。
戚嵘宁伤得五感渐失,视线模糊,耳边安静一片,他伸手摸索拉住身前的人,嘴角控制不住的又溢出暗红鲜血。
血水顺着下颌滴落在苏棘肩头的玉兰绣花上,他轻轻拉住人的手咳喘道:“水龙兽没有实体,只能被暂时压制。结界裂口一日不被修复,守护兽便一日不会沉睡,阿棘,不要以身犯险,跟我走……”
苏棘回头看到他模样,立刻就看出了他身遭毒性反噬五感受损。
心中忧怒交加,不由愤愤泄气道:“罢了,现在跟你争论也没什么用。”
她甩开戚嵘宁紧攥的手,伸手一推,将人往结界之门推去,看着意识不清的人影倒入门中。
复杂的心情还是不由松了口气,隐隐庆幸道:“你已是强弩之末,如今能出去也好,或许可有一线生机。”
话落,转身迎上已经凝聚回形态的水龙,眼中杀气毕现。
体内真气被石台上的雕像抽去大半,运功流转间只觉经脉中的力量滞塞。
她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在水龙强势的压迫下反而冷静下来,甚至身体隐隐升起一股莫名兴奋。
体内蛇毒发散的灼热痛楚将她血性燃起,眸中锐利锋芒难掩,飞身而起挥刀朝水龙挥舞去。
强大万分又如何,她的血性与胆色又何惧这点生死!
一个没有神智的死物,不过是阵法残留的虚张声色,实在不值她恐惧分毫。
旋身飞舞间,体内真气翻涌回涨,意识杂念霎时被清空,只留下一道锐意前进的坚定意念。
自卡在瓶颈期后一直混沌的灵台刹那间转为清明。
汹涌的真气汇聚一刀,挥手间带着万钧之势的刀气化作数十道青刃落下。
无惧、无悔二念生,是为生死合道起。
这步入合道期的第一刀,落在水龙身上却不同不痒,刚成型的身躯被分解,快速黏连后又反扑而上。
苏棘只觉自入阿呼至今,灵台从未如此澄明过。
意识丝毫不受水龙威压影响,运起突破境界后回涨的真气,招数变幻间又是数刀落下。
忽然,结界之门发出一阵悠远的震响,一炷香时间将至,门快要关了。
方才随着戚嵘宁的虚弱而缓下的飓风阵术竟再次裹住苏棘,正巧在她躲开水龙一击真气被抽空刹那,被稳健的风接住。
感受到飓风阵术护住自己,她震惊回头看向结界之门。
戚嵘宁半隐入结界之门的身影站在那里,血迹将他一身月白沾染半身,七窍流血,双眸黯淡。
他竟然还没走!
凝聚成型的水龙自水面一跃而上,已然转换目标,嘶吼朝离结界之门最近的戚嵘宁撕咬去。
被飓风带入半空的苏棘一惊,登时挣开风力,身形一闪,顷刻便落到戚嵘宁身前。
直觉什么落到身前,渐失五感的戚嵘宁一顿,未及反应,水龙靠近的嘶吼声在听力朦胧的耳边炸开。
一道巨大的力量拍向他,随后一个身躯无力地扑落在他怀中,二人相拥着随水龙拍出的力量穿过结界之门。
二人仿佛是身在虚空,又像是落入了某个无底的深渊。
戚嵘宁却已经无暇在意。
他隐约感觉有鲜血溅落到脸上,触觉早已微弱,可是他却仿佛感受到了滚烫。
颤抖着伸手摸到了怀中苏棘的面庞,糊了满手的热血刺激着他微弱的视觉。
“阿棘!”他心惊地喊了一声,怀中人毫无回应。
完全被痛楚侵占失去意识前,苏棘视野只有戚嵘宁那双黯淡的眸子,耳中只闻他惊惧微弱的喊声,随后眼皮变得沉重,意识变得混沌。
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完全没了记忆。
她只是感觉清明的灵台被冲击搅乱,熟悉的眩晕盘桓回脑中。
眩晕痛楚交织间,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留影刀上玉石荧光闪过,苏棘身影随着戚嵘宁一齐消失在结界之门中。
恍惚中,世界陷入黑暗,身体似乎被沉闷地砸入水中,随后她整个人被裹挟而来的水淹没。
“阿棘!”一道熟悉的女声在苏棘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