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明恪忙道:“儿臣落难时多亏她相救,否则未必能平安归来。”

    陈皇后似笑非笑看着他,明恪有些坐立不安。

    苏嬷嬷挥退殿内宫人,打趣明恪道:“娘娘还未说什么呢,殿下当真护得紧。”

    陈皇后喝了口茶,“你是皇子,喜欢个把民女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身负和张府的婚约,这女子要如何安置?”

    明恪抿紧嘴角,若是之前,他必定认为和张娉婷的婚约不可更改,只是和凌华争吵过后,这样斩钉截铁的保证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陈皇后似乎也不需要明恪回答,她接着道:“恪儿,你七八岁的时候养过一只番犬。那番犬乃藩属国进贡,皮毛雪白卷曲,性子乖巧黏人,你爱得跟什么似的,同寝同食,一刻都离不得眼。后来明澈也看上了那条狗,争不过你,便寻了个由头将狗打杀了。你哭得不行,母后就寻了只波斯猫来,你照样喜欢极了,再没提过那只狗。恪儿,母后问你,你可还记得那只狗儿叫什么?那只猫儿又叫什么?”

    明恪张张嘴,他知道母后的意思,然而凌华不是猫狗,他亦不再是七岁稚儿。

    太子年长明恪十五岁,如兄如父,见他为难,便解围道:“阿弟若是真心喜欢,张家那边也不是……”

    “胡闹!”陈皇后斥责道,“恪儿,你有此意?”

    明恪摇头。

    陈皇后脸色缓和,对太子道:“你还不如你弟弟晓事。娉婷贤淑有德,正是皇子妃适宜人选;何况张太傅三朝元老,本可稳坐钓鱼台、两不相帮,这回出面稳住朝局,未尝不是因为恪儿这桩婚事。”

    太子哪里不懂这样的道理,只是不忍阿弟为了自己委曲求全罢了。

    明恪维护道:“阿兄都是为了我好。不过我身为皇子,就要肩负皇子的责任。张家乃国之重臣,草率退婚万万不妥。且她……她出身微寒性子桀骜,难当皇子妃大任。”

    陈皇后见二人兄友弟恭,顿感欣慰。

    苏嬷嬷笑道:“二位殿下如此友爱,娘娘是再高兴不过了。”

    眼下气氛正好,明恪咬咬牙,说道:“最近还有一件趣事。承恩伯与王侍郎家的侄儿发生了口角,在顺味斋闹了好大一场笑话。”

    陈皇后脸上的笑隐去了,神色淡淡“嗯”了声。

    明恪硬着头皮往下说道:“有些日子没见明珠了,不知她有没有想……”

    太子瞧出端倪,打断道:“徐氏怎么了?”

    “徐氏?”陈皇后语气漠然道,“只怕是你们父皇的意思。”

    太子恍然大悟,明恪低下头。

    殿内一片寂静。

    苏嬷嬷将茶盏递给陈皇后,陈皇后接过后轻啜一口。

    “成王败寇。告诉皇帝,只要不再兴风作浪,本宫饶徐氏一命。”

    明恪没料到陈皇后如此轻拿轻放,“母后……”

    “铿”得一声,茶盏落于案几上,陈皇后道:“我乏了,散了吧。”

    明恪和太子起身行礼,目送陈皇后离开。

    太子见明恪怔然,安抚道:“母后不会计较的。”

    苏嬷嬷将二人送出坤羽宫,太子先行一步后,明恪问道:“嬷嬷,我可是做错了?”

    苏嬷嬷叹口气,皇家,本该是全天下亲缘最淡薄之处,偏偏出了个纯孝的孩子。

    “殿下没错。陛下和娘娘是殿下的身生父母,哪一方都辜负不得。只是老奴说句僭越的话,娘娘和那位的情分,早在多年前就磨没了。徐氏如何处置,娘娘并不放在心上。”

    “纵然如此,我也应该多考虑母后的感受。”

    “只要殿下和太子过得好,娘娘就别无所求了。不过请殿下谨记,宠妾灭妻乃乱家之源,切不可犯。”苏嬷嬷系紧明恪的披风,“夜色已深,殿下回去吧。”

    明恪顿了顿,“多谢嬷嬷。”随即转身入轿。

    苏嬷嬷站在原地,目送轿辇远去。

    夜风送来一阵叹息,“都是可怜人……”

    也不知说的是谁。

    ……

    明恪的轿子刚转入视线,于茂就唤醒了小川子。

    小川子连忙拾掇,下了马车候在一旁。

    轿辇出了正德门,明恪下轿,小川子忙上前道:“殿下可要用些点心?”

    明恪一错眼看见于茂,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于茂拿眼瞥小川子,小川子回道:“于统领有事禀报哩,别院的凌小姐风寒,要……”

    “什么!”明恪大怒,“为何不入宫通知?”说罢扯过马匹,往别院疾驰而去。

    于茂骑马紧随其后,徒留小川子一人风中凌乱。

    ***

    香荷被惊醒,映入眼帘的是乌泱泱一群丫鬟婆子。她正要出言斥责,却被大步上前的杨大娘捂住口鼻。

    “你们……唔唔……”

    凌华迷蒙间感觉被人架起,强打起精神睁开眼,便瞧见香荷一脸惊惶,脑子瞬间清明了八分。

    “你们干什么!”

    阿德走上前来,手里举着一块玉镇纸,“小姐解释一下,这个为什么会在你屋里?”

    凌华双臂被两个小丫鬟抓住,她眉头紧皱,“我没见过这东西。”

    “没见过?刚从小姐屋里搜出来的。此乃御赐之物,之前一直放在殿下书房。有小丫鬟说,下午小姐和香荷一直在各处园子流连,还多次经过殿下书房。”

    凌华怒极反笑,“你要栽赃嫁祸好歹拿出实际的证据!明恪……”

    “啪”得一声脆响,阿德轻蔑道:“殿下的名讳是你能叫的?”

    香荷双目圆瞠,剧烈挣扎起来。杨大娘差点抓不住,在她腰间猛掐两下。

    阿德的手劲并不大,只是凌华身体虚弱,脸被打得偏向一边。

    她咬牙道:“老娘就是吃了有文化的亏!动手不动嘴是吧?你能一下弄~死~我?”

    “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阿德上前一步,俯身在凌华耳边道,“奴奉命打理别院,岂料贼人盗窃御赐之物,被发现后激烈反抗,失足落水。本罪不至死,但若贼人畏罪自戕,也未可知。”

    说罢阿德再次扬手,凌华侧身避过要害,香荷奋力想要挣脱,杨大娘露出怪笑,满屋子丫鬟婆子吵吵嚷嚷兴奋异常。

    电光火石间,一个身影飞奔进来,一脚踹飞阿德。架住凌华的两个小丫鬟被变故惊呆,下意识松了手。

    等凌华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人拥入怀中。

    “殿下!”

    一屋子的人跪了满地,此前有多趾高气昂,现下就有多狼狈不堪。阿德浑身剧痛,倒伏在地瑟瑟发抖。

    明恪解下披风盖在凌华身上,轻轻将她的头靠在肩上。

    “拖出去。”说罢抱起凌华,走进内室。

    候在屋外的于茂一挥手,众侍卫一拥而上,将丫鬟婆子们堵住嘴压了下去。

    阿德疾呼道:“殿……”话一出口,便被于茂一掌拍晕。

    人群瞬息退了个干净。

    明恪将凌华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他摸着凌华微红的脸颊,歉然道:“我来晚了。”

    凌华拉下他的手,“香荷呢?”

    “护主不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凌华坐起身,“若要追根溯源,我受的这一遭罪,根源不是在你吗?”

    明恪一愣,“你还在气我?”

    凌华摇头,“我福缘浅,少为我造些杀孽吧。”

    明恪听不得她这样咒自己,“好好好,都依你。”

    凌华靠在床头,闭上眼假寐。她身体虚弱,精神却异常亢奋。

    明恪握住她的手,心中怜爱异常。

    “你是真心喜欢我吗?”凌华睁开眼,“我要听实话。”

    明恪直视凌华双目,一字一顿道:“我真心悦你。”

    “不愿意放我走?下定决心要强留我在身边?”

    明恪的手一紧,待反应过来还握着凌华的手时,又下意识松开。

    “你对我也不是无情,我们不要闹了,开开心心在一起不好吗?”骄傲的三皇子从未如此软下身段,“你先进府,现下虽身份不高,但生下子女后我立刻为你请封。至于张娉婷,她素来大度贤良,有容人之量。你不喜欢她,就单独住一处院子,不必向正妃请安。我会护着你,绝不让她为难你。”

    “你在或许能护住我,要是你不在呢?你得给我个凭证信物,让别人不敢动我。”

    明恪心下一喜,他以为凌华终于松口,忙取下贴身的玉佩。

    “你救我时,我就说要将这块玉佩送你,现下也算殊途同归。这是父皇亲赐,乃明家祖传之物,稍有见识之人都知道此物的意义。你戴着它,此后再无不长眼的人敢欺辱你。于茂也拨给你,以后只负责你一人的安全,全权听你安排。”

    凌华接下玉佩,“做你的妾有官方的文书吗?”

    明恪忙道:“这是自然,我绝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委屈你。”

    “那我不做你的妾,我不要明面上的身份。通房不需要文书吧?不行,通房也不好。做你的外室,我不进皇子府,你随便找个什么地方给我住着。等你什么时候腻了,放我自由就好,当还报我的救命之恩。”

    凌华平静的语气像在讨论晚膳要不要吃炙素珍。

    明恪反应不及,喃喃重复道:“做外室……”

    “对,外室。”凌华点头,“你好我好大家好。”

    明恪紧盯凌华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出一丝哀怨不满。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从凌华清明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脸,如此震惊不解。而她还是那么机敏冷静,又是那么冷血薄情。

    他的玉佩放到了一边,随意地躺在那里,如同他的真心。

    明恪的耳边响起了很多声音。

    “阿弟若是真心喜欢,张家也不是不可……”

    “恪儿,你可还记得那只狗儿叫什么?那只猫儿又叫什么?”

    “请殿下谨记,宠妾灭妻乃乱家之源,切不可犯。”

    “等你什么时候腻了,放我自由就好,当还报我的救命之恩。”

    ……

    明恪站起身,居高临下道:“做外室?以你的身份都不配。不如当我的侍婢,我什么时候厌了,自然打发你走。”

新书推荐: [进击的巨人]命运回响 浊酒红尘,清茶贫生 序章 重生后发现死对头喜欢我 落神赋 她情复何似 小溱小涣 走在造反的正确道路上 东宫种田指南 晋江文学城之戏楼(古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