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惧的开店计划已经在实施中，她最近挺着肚子在那儿跟三位阿姨学习，每天都兴致满满的。
她甚至在某个社交平台开了个账号专门记录自己的创业过程，没想到一来二去积累了几万粉丝，都能接广告了。这也是她计划书里的一部分，只是没想到这个赛道她真的闯进去了。
与此同时，任为山的律师事务所获得了一笔不小的赔偿，这件事也为这家公司在业内打了个响亮的名声。
趁着新年到来之际，我们三个在高中时常去的一家饭店聚一聚。好几年没有回去，老板的孩子已经比他还高了，仍旧在一旁帮忙上菜，只是现在头上戴着耳机再也不会跟我们打招呼了。
饱餐过后。
“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何惧总是活跃气氛的那一个，任为山举杯跟她碰了碰。他选择性地忽略了我，我俩从开始到现在没说过话。
“我今天不想喝酒。”我说。
“这是饮料。”何惧提醒我，“不过我也不能喝，我们做个花把势，拍张纪念照就差不多了。”
她说着再次举杯。
一张氛围感十足的照片诞生，老旧的背景下，三只手握着酒杯，标题是纪念友情十周年。十年前，高三结束的那个夜晚，我们也拍过一张这样的照片，那时候何惧靠在任为山身上哭得稀里哗啦。
“喂，我说，你们两个要不说话到什么时候啊？”何惧不满地拍了拍桌子，“今晚算是陪我出来的好不好？过了年，我妈妈就要来照顾我了，我可是再也不能出来浪了。”
“你本来也不能......”
“你是孕妇本来就......”
我和任为山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何惧尴尬地挠了挠锁骨下的空白处，她看了一眼手表，忽然起身说：“我要回去了，你们待着吧。”
“我送你！”我也跟着起身，但刚要站起来，被她按下肩膀。她用了一点劲儿，我不敢反抗，朝她投去求救的眼神也被她瞪了回来，“我自己散步回去，你俩给我坐这里把话好好说清楚，要是被我知道谁偷偷跟在我后面，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们了！”
她说完提起背包，走两步又扭回来看一眼，确认我们坐在原地之后，大笑了几声，消失在转角。
“还是跟上去看看吧。”
任为山看着我说。我点点头，我俩默契地同时起身，刚走一小段路，老板跟在身后大喊：“等一下啊！！你们钱没付！！！”
“糟糕......”
我跟任为山吓得顿住脚步，前面走着的何惧似乎也停了下来，但她却没有转身，似乎是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就继续走路了。
我们付了钱之后，继续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她身后，就这样一路送她回了家。
“她进去了，我们也回去吧。”任为山对我说。
“嗯。”我点头应道。总算大功告成，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我送你回去吧。”
“不了。”
我回绝他的好意。
走了一段路之后发现他一直不远不近跟在我身侧，我回身看着他：“任为山，我记得你的家好像不在这个方向吧。”
“你的家不也不是从这里走么？”他反问我。
“我又不回我爸妈那儿，我回S市。”
“这么晚你还回去？坐高铁么？”
“很晚吗？哎呀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去高铁站，不然打车过去要我好多钱！”
我开始小跑起来，一边注意路边出租的动向。没跑几步，被任为山扣住了手臂，他似乎有些气恼，“这里有一个可以免费送你回去的人，你不求助，瞎跑什么。”
“我......”我叹了口气，“我不想麻烦你行么。”
“好朋友不就是用来麻烦的，这么跟我见外啊。”
“......”
见我不说话，他使出了杀手锏：“何惧不是让我们把话说清楚，你也不想她下次跟我们见面的时候还是这样的状况吧？”
“我不知道说什么。”
“先上车，我送你回去。车上慢慢说。”
“我对你的车有阴影......”我后退一步，不敢看他。
“嗤。”任为山撇过头轻笑一声，他仍旧没有放开我，只是拽着我的手臂晃悠了一下，“我保证，不对你做任何越界的事情，否则你可以告我骚扰你。”
“......我说不过你，走吧。”
*
不知道是不是怕我敏感，任为山直接把我安排在车后座。车子上路之后，他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听何惧说，你最近感情上出了点小问题？”
“对，我喜欢的人不要我了。”
我也不遮掩，是他非要这么穷追不舍，那我就当他有一颗钢铁之心好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喜欢你的人就不要再留恋了。”他安慰我说。
“那你呢？总是在说我，你相亲得怎样了？”
“黄了。”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我直觉他在撒谎，不过我也不想揭穿。天气冷了，车子里暖气的温度让人昏昏欲睡，我裹紧了外套，靠在一边不再回话。
就这么迷迷糊糊睡着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又开始下起雪来。我跟任为山简单道谢就转身走了，他一直等我进了楼才调头。
等电梯的时候，忽然看到外面走过一个穿黑色长风衣的男人，我下意识以为是江宇来找我，追出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看花了眼。
这才过了几天？我就开始忍不住了。我想，如果江宇今天来找我，我会向他再服软一次的。
我有些沮丧地进了电梯，到家门口时，竟然真的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侧靠在门边！那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我紧跟着喊了声：“江宇！”
“什么？”
不是江宇，是陈子捷。
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江宇？是谁？就是你的新情人？我记得上次不是这个啊。唐歆，你可以啊！跟我离婚才多久，男人一个接一个的找。”
“你来干什么？”我停在原地，尽量不靠近他。
这么晚来找我，肯定没什么好事。他该不会是经济紧张了，来找我拿钱的吧？想到这里，我往后退了几步，同时摸出了手机，随时准备好报警。
陈子捷摊开双手，无所谓地说：“别紧张，不是来找你拿钱。只是来看看你过得怎样。”
见我已经退到了电梯旁，他无奈地把自己的手举过头顶，样子颇为滑稽，“我真的就是来看看你。”
“我不信。”
我按了电梯，我得离开这里，有点危险。
“等等，你先别走。我有事找你，我妈的事！”他着急地冲到我面前说，“我又联系不到你，只能在这里等。我可是等你一天了。刚才在小区的便利店看到你下车了，我才赶紧上来的，就是怕你不见我。”
电梯门打开了，我没进去。我问陈子捷：“你妈妈怎么了？”
“她生病了，想见见你。”
我看着陈子捷的眼睛，还是那样柔和的目光，他的嘴角噙着温暖笑意，我一度以为时光倒流，回到了我们还没离婚的时候。
“很严重吗？”
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陈子捷的情绪明显有些控制不住，他愣了片刻，只轻轻“嗯”了声。过了许久，他退到灯光最暗的角落，低声说：“大概也就是这段时间了，你......能去一趟吗？”
我的前婆婆竟然病得这么严重了。她像保姆一样任劳任怨地照顾了我五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思及此，我对陈子捷说：“明天吧，明天我去。”
“好，就在......”
陈子捷话还没说完，电梯门打开，任为山突然从里面冲出来，猛地给了陈子捷一拳。他把我拉到身后，指着陈子捷说：“离她远一点，我警告你，如果你再出现在这里，下次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来。”
陈子捷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势给惊到了，许久才缓过神来，他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弯腰捂着肚子疼得龇牙咧嘴。
“你误会了！”我甩开任为山的手，扶陈子捷到了门边，赶紧开门让他进去休息，然后才走出来，把任为山也拽了进去。
“对不起，他不知道，他只是担心我。你千万不要计较，你这......这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不然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不用啦。”
陈子捷摇摇头，他抬眼看到这个家的布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看到被换上的粉色窗帘，没忍住露出了嫌弃的眼神。
“唐歆，你真的......”他说不下去，可能是词穷了。
任为山站在旁边静静看着我替他求情，甚至主动给陈子捷倒了一杯水，不过陈子捷给了他一记眼神杀，完全不接受这份好意。
“我怕你毒死我。”陈子捷对任为山说。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任为山却毫不在意，只把水放在茶几上，他居然垂眸笑了，这种时候他还笑得出来。
“我先回去了，迟了老婆要担心。就在仁心医院，住院部，309。你明天记得过来。”
“好。”
我本想送陈子捷下去，但他自己捂着肚子走了，而始作俑者现在就站在里面等我回去，还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