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你们真让我去上这学？讲真吗？”

    覃骄刚从老家回来，现在思乡之情之切，已经到了小狗不能忍受的程度：

    “我不嘛…我还想回奶奶那里玩。外婆家也可以。”外婆家有鱼塘。

    “菜菜，你堂堂一条狗，怎么能老是想着追鸡追鸭？你看爸爸，十六七岁的时候就是因为爱玩，不爱学知识，现在只好当演员。”

    “当演员就算了。还要装傻。”妈妈慢悠悠补上一句。

    “那当然了，我要真表现得那么聪明，还不得把那些群人吓死！”人字上科学地加了重音。

    覃爸是演戏没错，不过比较特殊，是动物演员，因这份高出普通小狗平均值的“聪明伶俐”，片酬不菲。

    覃骄对于这份高飞扮演布鲁托的工作相当神往，简单，省事，还来钱快。

    出纰漏也没人怪罪：我只是一只小狗。

    不过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走一条普通人类小孩都会走的道路对于她正常融入人类社会相当重要。

    而且孩子真的喜欢干这事吗？她们不希望孩子之后后悔。

    “我们也都是这么过来的，菜菜。”

    妈妈把她从地上抱起来，送来糖衣炮弹：

    “幼儿园小学初中都念过来了，高中大学不想去去？”

    “那里有很多漂亮人类！也有很多漂亮同类。你不想交新朋友？”

    “好吧我去。”覃骄败下阵来。

    -

    我嘞个！我妈没跟我说上学事儿这么多呀。

    我是来交朋友的。新生领书日，覃骄心里默念着。

    我是来交朋友的。军训太阳底下，覃骄心里默念着。

    教官领着这群孩子唱完军歌，喊完口号，终于发出吃饭活动午休的指令。

    半天的训练，跑步部分覃骄倒是鱼在水中，但是什么下蹲踢正步罚站对于多动症小狗来说就是完完全全的磨折了。

    与又生又新的同学们呆在一起，聊天聊地，覃骄才感觉到一点点兴味。

    “覃骄！你要去买冰棒吗？”

    原来是有人看到她站起身了。

    “是的！我们一起去嘛？”她问。

    “好啊。”喊她名字的女生站起来，太阳光下小狗不免眯起眼睛，但还是看清楚对方眉毛下一双潋滟的眼。

    有点熟悉。但这不是主要。

    ——妈妈，你说的漂亮人类，我好像看到了。

    许冉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热心肠的同学。

    报道那天太阳实在是太烈了，口罩很闷，但是病中的她不得不戴，楼梯一节一节好像无限循环。

    更何况还要搬书。

    学校为什么不直接搬好放在教室？还要去综合楼拿？

    突然一团热气出现在旁边，手上东西被拿走，又被置换成一根棒冰。

    “同学你教室是哪个？”彼时一心找朋友的覃骄看见拖着步子走的这位同学心下明白：她肯定很累了。

    这是要帮忙的意思吗？其实她还能继续逞强的不过——对方眨着一双眼睛专心地等待她的下文，她的心跳了一下。

    “高一四班。209。”

    那双忠诚的眼睛目露一秒关切，下一秒她的主人就风风火火地离开。

    “东西我帮你拿上去算啦，同学！你用那根棒冰降降温。”

    许冉追也追不上。

    垂头看手上的棒冰，还和刚到手时一样散出凉气。吃，戴着口罩怎么吃。

    这个精力旺盛的热心肠给了她相当的兴趣，足够她不顾及身体来参加军训。

    我得快点找到这个怪人。

    许冉的效率很高。

    “覃骄…”她琢磨着这两个字。

    覃骄的热情像一注不会干涸的泉眼，秉承着交朋友的中心思想，她的收获颇丰。

    丰富到她可能记不住到底认识了谁谁又认识了她。

    以至于到了和这位喊她名字的冰淇淋搭子走在一起时，覃骄才意识到：我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直接问吗？

    好没礼貌。

    偷撇漂亮的伙伴，覃骄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记不起来她，这样的一个人类，应该由她自己送货上门，而不是现在这样。

    热心肠同学看起来很窘迫。许冉感受到对方如磨如灼的目光时忍不住想笑。

    这才对嘛。当初走那么快干嘛？

    她玩心大起地回头问她，“覃骄，你在偷看我吗？”

    “噢…对不起。你发现了呀。”

    惊愕于对方的直白，许冉愣了一下。

    覃骄接着发言，“真抱歉，最近认识的同学太多了，我可能还没有完全记住所有人的名字…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想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毕竟你那么美丽。

    “我们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覃骄。”对方又拿出那种忠诚的眼神，伸出手来，“我身边的朋友都叫我菜菜…但是，你想叫我什么就叫什么吧。”

    许冉晕头转向地去握手，面上还是冷静，“你好，我是许冉。为什么叫菜菜？因为青椒是蔬菜吗？”

    ——她还能开玩笑，她可没被那双眼睛打倒。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没想过是这个呢，我要回家问问爸妈。”覃骄反应了一会儿，忍不住笑，突然觉得自己真正交到了一个朋友。

    “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军训结束后加个联系方式吧！”

    许冉听到对方很高兴地说。

    很好。所以没有想起她来是吗？

    其实不能怪的，因为那天她戴着口罩，还病殃殃的需要帮助。但是人类多思多感的脾性突然发作，她变得特别在意这回事。

    现在不能降罪于她，但是以后总可以吧？

    许冉期待着自己把这个新朋友完全掌握的那天。

    覃骄对于这些谋划分毫不知，小卖部就要到了，这训练场也真够远。

    和新朋友一起吐槽两句，这大太阳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新朋友在四班，真熟悉，谁也在四班来着？

    在冰柜里捞来捞去，她想远了。

    ——反正跟自己不是一个班。有点点遗憾。她被分到了八班，隔着一层楼呢！以后跑上跑下肯定很麻烦。

    心里想的，难免会说出来。

    “遗憾？”许冉心里不知怎么有点高兴，“那你跑一趟我跑一趟咯。”

    “好啊！”听见漂亮人类的公平分配，覃骄自然举双手双脚支持，于是思绪又能绕回当下了，“你喜欢吃什么？”

    “棒冰。嗯，酸奶味的。”

    “我也喜欢诶！好巧。”覃骄拿了两根出来，想了一会儿又拿了几个，“酸奶味多好吃，我多买几个回去和室友推广推广。”

    许冉接过来，抬头对店老板说，“一起付。”

    有孩子在这军训，小卖部里的人气总是短不了。覃骄拉着许冉，在一伙儿高个男进来之前幸运地钻了出来。

    “多少钱？”

    “没多少，我付都付了。”许冉不甚在意地说。

    “那可不兴算了，还有些是我带给室友的，你请我当然好，请她们就是欺负你。要请也得我请了。”

    态度真叫斩钉截铁，许冉没试着拗她，在覃老板进行了精致的算术之后，许同学收到了精确的钱数。不过不包括覃骄那份。

    关于这个，对方轻松许下一个承诺。“开学以后我请你喝奶茶。”

    “那我就等着啦，覃老板。这么爱请别人。”许冉笑眯眯的。

    一阵笑闹，走回寝室准备午休了。两人在门前分别。

    “吃完饭的时候记得来找我！”小狗依依不舍地再三叮嘱。

    没说出口的话是有空就来找我好吗。

    现在的她没道理要求这个。

    打开房门，将买好的东西随手送出去，如她所想的收获一些赞美。听着大家又开始杂七杂八的聊起天，覃骄在一种陌生的思念中睡着了。

    接下来的生活循环往复，许冉飞快地加入了这个循环，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占比越来越高。

    -

    day1训练，休息。

    day2训练，吃饭，找许冉，睡觉。

    day3起床，训练，许冉，吃饭，许冉，睡觉。

    覃骄一笔一笔写着军训日记，写完最后一个句号就开始犯难。说是要总结成一份800字的心得。她看着越来越长的流水账，找不出一点头绪。

    笔尖停滞得太久，已经凝成一个墨点。

    等半天头绪没等到，倒是发现许冉这两个字写得还有进步的空间。

    狗爪子只写狗爬字。

    那练一下吧！

    烦恼暂且抛在脑后，覃骄投入到新的事业当中。

    许冉来找她时，就看到她这副模样坐在桌前认认真真地写着什么。

    是什么呢？许冉有点好奇。

    “在干嘛？”无意的问句却激得对方如猫踩尾巴般全身警戒。

    覃骄再怎么热忱地喜欢这个朋友，也知道偷偷地练别人的名字是种奇怪的行为。

    但在对方不知何意的目光中，她遮掩一番之后还是招了，“我刚刚在想军训心得的事情。”

    “噢，800字对吧？”

    “正愁着呢，我就觉得自己字有点丑。想着练练吧！就从你名字开始咯。”

    她新交的天下第一好的漂亮人类朋友并没有特别关心这份练字作业的内容，这让她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遗憾。

    她在期待什么？总不可能是期待对方在此大做文章调戏她吧。

    许冉看着满纸的许字，看一个愣一个，翻过面，又是满纸的冉字。还有许多组词造句：

    冉冉生孤竹。文化。

    冉冉升起。不错。

    许冉你名字真难写！嗯？

    看到这个，覃骄有点心虚，妄图打断，“哎呀，我给你拿张新的纸。你教我写好不好？我先从你的名字学起。”

    “…怎么怪起我来了？”

    两人的话重叠在一起，覃骄拿走那张纸倒打一耙，“你教我我就不嫌你名字长了。”

    油嘴滑舌！小狗心里满意地评价自己的反应速度。

    许冉也就打趣两句，不一会儿就进入状态，要教她写字。

    抓着对方的手，许冉一笔一画拆解。

    正入神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学生专注得有点过分了。

    嗯？

    覃骄安静了。

    覃骄害羞了。

    她开始期待将来了。妈妈没有说错。上高中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