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条追着人类的轮回转世,自己也成了高中生。还得带着金烨一起。
后者的满腹牢骚还不来得及发出就被紧张得挤不出一点空隙的魔鬼作息抽筋扒皮进化成满腹经纶,没空抗议。
考试当然妖精可以使坏,保持一个不三不四的名字。这不是问题。然而老师念经确实不得不听。
这天下课。
“金烨!这几天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果蝠拧着眉问她,“你还记不记得蝙蝠是白天睡觉的?”
“噢噢对不起。”敷衍的道歉,面条继续她的话题,“感觉回到了以前。我还在尼姑庵的时候。”
?
果蝠有点恍然大悟,点头同意低头发困,“这里确实女生很多。嗯。嗯…”
眼见着同伴头一点一点又坠入睡眠。面条终于不忍心打扰转身离开。
正好这会儿有人叫她,“朴窈,接水吗?”
是谈可容。她新交的朋友。
“哦哦我要接!”
“好——”
慌慌忙忙拿上杯子,面条脑子里还装着之前那个话题:
“我在这里上学,感觉…”
“嗯?”
“我小的时候被家里人放在庙里过很长时间,那个时候天天听住持念经,跟现在的感觉差不多。”故事半真半假,毕竟面条要掩饰自己精怪的身份。
“哇塞。好酷啊,我从来没有去过尼姑庵诶!我家里顶多带我去全是男人的和尚庙。”
一番闲聊。面条没忍住想起在此之前的之前的之前的往事。
她本来是尼姑庵里准备用来吃的一份素面,不知为什么最终也没人吃她。她躲在橱柜里终日听经,也学会了几句禅言,也能装模作样讲出两句菠萝蜜般若的半懂不懂的话。
用那位女长老的话说,她是托缘万物有灵而生了慧根了。
其实还是不太明白,面条或已成为死物,如何还可以生就灵智?
那慈眉善目的长老解开扎着这捆面的小绳,认认真真地把这把精怪摊在台面上。
“有灵与无灵之间,如何分得那般死?花不能言亦可有灵,在爱花之人手中,花也能化成仙的。”
半懂不懂的话,小精怪听得认认真真。
“我也与你说个故事,可听过那擀面的杖成为了精怪的吗?”
“那个主人不珍惜他,打呀敲呀,用不多时,就坏了。”
“然后呢?他成了精怪就狠狠欺负回去?” 面条想当然地说。
“是。可在之前还有一步,不能擀面之后,就用来打孩子。那孩子竟给就生生打死了。那魂灵,也就附在了擀面杖上。”
那我…
面条不由得想,我又是谁呢?我之前是谁?我的灵魂身处何地?我打哪来的?
玄言玄言,玄之又玄。那语气温柔的长老,没再多说。
面条的大脑运行空间也没那么多,这件事情被压在深处,被生活中离她更近的各种新鲜事物完全覆盖了。
修出灵智并不是结束,还有修出人身。长老给她赐名朴窈,临终前敦促她安心在此修行,莫去外面惹事。
她乖乖听话,在尼姑庵里又待了三百年,与周遭大小事物都成了朋友,最最要好的,就是果蝠了。
但是人身甫一修出,她就决意下山。
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她所处的,虽然是世上最不容易变化的地方,也可从外人的穿着变化中看出世事变迁的一二端倪。
她们要出山入世去畅游天地了!
结果出门就遇到了“情劫”。
金烨耻笑她:“出了一个尼姑庵,又住进了别人的厨房。真是大隐隐于市。长老若有知,想是也会欣慰的。”
带有动物性的执着是种很可怕的东西。哪怕面条也是。
生离死别。其实惯见。但这些必死的凡人仿佛总是有千年精怪悟不透的智慧。住持是这样,她的“情劫”怎么也是?
人生不过百年身,会一遍遍重来。
有一个智者早先就说过,动物性的执着是种很可怕的东西。但它同时也很迷人。
这位面条修成的精怪已经在无意识中主动地践行它了。
重来而已,在一段从无到有的时光过后,她们还有半百年华可以厮守。
她不怕的。
那份苦苦追寻的心又重新坚定起来,面条默默为自己鼓劲。
只是,从无到有诶…对方还不认识她。
她入世几十年也还是没学会遮掩情绪,嘴挂油壶哭丧着脸。即便下课铃声响起,那番神态还是没变。
覃骄看见,为新同学揪心的同时又忍不住想掉书袋,“你怎么这副模样?”
走过来一个许冉,她自然地接上下句,“像一个没写地址的信封。”
一句文艺的话能够有效地提高聊天的“深度”。这是覃小狗深以为然的沟通技巧。
用人话翻译就是我先矫情了,你就不用觉得自己矫情很矫情了。
这叫什么?
抛砖引玉。
“别这么文艺看…”虽然落寞得特别没劲,但她还有力气可以吐槽两句。
没理会对方软弱无力的反击,覃骄还是想关心重点,“你为什么难过,能跟我们说说吗?”
“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的没关系。”许冉玩着朋友的手链,善解人意地补上一句。
新同学还是不说话。两人没再缠着,经过一番摸摸搓搓揉揉的安慰后,就一前一后的走开了。
新同学到底在愁什么,其实二人都略知一点——那个总是被挂在她嘴边的名字是年级里的风云人物,余静文。
“那体育生也太厉害了。新同学才转过来多久,就情根深种。”
听出覃骄话中萦绕不断的酸气,许冉眨眨眼,有点后悔那时故意叫人误会了。
现在这人嘴里天天都有这三字。
说到这个体育生,虽然名字是所谓文静,但名字跟性格不搭边。端叫一个动若脱兔,安静时也不若处子,倒像是什么动物蛰伏在边上,让对手心里发毛。
性格外向,常年活跃在各种比赛场上。专业是羽毛球。是省队精心培养的苗子。
健康,朝气,青春。呆在她旁边,“可以缓慢回复健康值。”这是傅羚的观点。
马戏团班级的同学跟余静文普遍都很熟,因为她双胞胎妹妹在这。两人一起吃饭,一来二去大家彼此也混熟了。
毕竟是这么耀眼的一个人。谁会不喜欢?
两人选课方向相同,但是一个走文化一个走体育,对方在专门的艺体班。
这件事朴窈早就知道,还深深为此伤心过。她原本以为在这个班的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面条前缘了,没成想情报有误。
在这里的是妹妹余静饶。
来都来了,已经不能改变。
对此金烨又有话说,“艺体班你怎么进?你的手艺是…?”
“幻术。”
虽然已经习惯朋友的目无王法,但她还是叹了一口气,“被查出来,头一个把你就地正法。”
幻术可不同于普通的文化考试作弊。就算是最终选拔考试,妖精也是做不了弊的。妖管局会联合执法,严抓这种行为。
她们这些不在意文凭的野怪平常玩玩没关系,到时候成绩烂就烂了。
但是幻术,一着不慎,也会害人的。
害人可就不对了。
脑子里想着这些那些,思索着她们之间貌似咫尺实际天涯的距离,朴窈静静睡着了。
当然是在课上睡的。
-
余静文也在上课。不像刻板印象里文化超差只会搞体育的那种二流子,她对待文化课也同样认真。
“文姐,你可真厉害,”同桌看着她这副认真样,忍不住佩服,“这些东西就不犯困吗?”
“得,你要是晚上不打电动也不会困的。”甩下一句劝诫,她写下几个字作为笔记。
同桌看她这样子,知道不应该打扰就垂着头继续偷偷地睡觉。
直到他文姐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虽然瞬间清醒过来,耳朵还是免不了被老师揪了一下。
学生睡觉实属常事,他体谅训练辛苦。只是这节课的内容重要,不能不听。
知道被盯上了的同桌一节课没敢再睡。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终于打响。
该吃饭了!
对于这些运动健将来说,则是抢球场失败的信号。只有早退的人才能够稳稳地抢到球场。其他时刻,就比谁班离得近吧。
因此班上已经因为“人有三急”走了好几个。
余静文可不急。她得和胞妹吃饭。这种活动是向来不参加的。
她的妹妹余静饶身体差,吃饭很需要监督。
同往常一样,她妹班上又拖堂。七班是文科重点班,她倒也理解。
其他所有班级因为下课铃声激起的喧闹都偃旗息鼓,她妹妹终于出来了。
“走吧。”
姐妹俩聊七聊八,就说到了转学生。高二转来的同学,其实还有点稀罕。
“我上次见到有转学的还是初二的时候,你记得吗?就我们班上那个…嗯,妹妹头的男生。”
余静文想起来了,又问,“那这次这两位呢?”
“两个人还挺像的,锁骨发,只是一个很有英气,叫朴窈。”
“噢…”似曾相识。但是,怎么可能呢?
余静文点点头附和妹妹的话,但这点好奇在心里悄悄扎了根。
七班的人大都认识…新同学也不会是例外。
“还有另一个——她们应该是特别特别熟悉的朋友,青梅青梅的那种——叫金烨,特别文艺!写字好好看。吐槽别人很好笑。”
“金烨。噢,傅羚和我说过她。还拿人家字给我看过,确实很好看。很特别。”
“啊?”妹妹愣了一下,“我本来还感觉这两人之间有点怪的来着。”
“真的吗?”回忆起朋友眼里难遮的欣赏,余静文八卦起来。
这下,她下午是一定要去看看这些新面孔了。确定好心里这项决定之后,她不知道为什么高兴很多。
她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了一丝细微的改变。
但变化在何处,还需她安静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