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给那个孩子送早餐吗？”莱斯文注意到管家端着的餐盘。

    “是的，莱斯文女士，”管家恭敬地回答，“今天特意准备了清淡又有营养的食物。”

    莱斯文接过餐盘，“我来就可以。”

    莱斯文推门而入的时候，佐伊刚洗完澡。

    昨天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在输上液后，她很快就睡着了，连莱斯文又过来看了她几次、输液结束护士拔针都没有察觉。

    今天早上起来之后，佐伊终于无法忍受自己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感觉，正好现在还没有开始输液，她就先去浴室冲了澡。

    但可能是因为有些心不在焉，所以直到她洗好澡出来才发现自己没有拿干净的衣服进来。

    ……话说，这里应该有她能穿的衣服吧？

    她本来穿的衣服，在经历过看守所一日游和拳打脚踢后已经不成样子了。

    这么想着，她擦干净身上的水就走出浴室，准备去看衣柜有没有她能穿的衣服，正好对上了发现敲门没有回应、推门而入的莱斯文。

    莱斯文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阳光透过彩窗，斑斓的光影流淌在佐伊青涩的身体上，可能是因为刚刚洗过头还没有完全吹干，黑色的鬈发搭在肩上，水珠不断从发尾顺着苍白、带着伤痕的躯体滚落到地毯上，晕开一圈水痕。

    有着这样身体的少女正露出茫然的神情，看着自己这个意料之外的闯入者。

    眼前的画面浓墨重彩的像是一副禁忌的油画。

    ……莱斯文不明白为什么同性的身体也能让她感到如此强的冲击。

    她看到佐伊茫然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将搭在椅背上的、属于自己的黑色大衣穿在身上。

    “……雷欧斯女士？”佐伊疑惑地喊了一声。

    都是女性，即使看见裸体，应该也不会这么惊讶吧？

    这么想着，她还是把搭在椅背上的大衣穿在身上。

    莱斯文回过神来，将餐盘放在房间的茶几上，“衣柜里有准备合适你的衣服。”

    “……谢谢您，”佐伊感谢了莱斯文，脱下大衣搭在床上，然后打开衣柜从中拿了内衣、衬衫和长裤套在身上。

    莱斯文礼貌地移开了视线，但是少女映在彩窗上的倒影仍然无法避免地进入她的视线。

    ……让她想起美、死亡、自由、生命以及青春——每个人仅此一次的黄金时代。

    即使，那只是一具瘦削而苍白的身体。

    “吃早饭吧，一会儿医生就会过来。”

    莱斯文见佐伊已经换好了衣服，简单的白衬衫和长裤也很合适她，让她看起来有些像学校里的学生。

    然后这个年轻的、苍绿色眼睛的女孩朝她走过来，微微仰头，亲在她的脸颊上，“谢谢您，雷欧斯女士，还有早上好。”

    ……

    莱斯文压下心悸，勉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吻了吻佐伊的额头，“早上好，佐伊，你先吃早饭，我去下盥洗室。”

    ＊

    直到莱斯文站在盥洗室内，看着镜中的自己，将手放在拧开的水龙头下感受到水流的时候，她才完全平复下来。

    ——从刚刚那种冲击之中。

    ……到底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冲击了？她不由在心里苦笑一声。

    莱斯文取了一条柔软的毛巾走出浴室，看见佐伊正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对着茶几上的早餐托盘，时不时地看一眼浴室的门口。

    ……是刚刚自己的动作吓到她了吗？

    她用温和的口吻问道，“怎么不吃早饭？不合胃口吗？”

    “没有，”佐伊连忙否认，“您不吃吗？”

    “我已经吃过了，”莱斯文轻轻笑了一声，走到佐伊的身后，也坐在了柔软的地毯上，拨开披在佐伊后颈上的卷发，用毛巾裹起来，慢慢地擦干上面的水珠。

    莱斯文的动作让佐伊愣了一下，“您不用这么做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让我帮忙一次吧，在我的孩子们都长大离开家以后，我已经很久没有机会这么做了，”莱斯文温和地解释。

    “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佐伊不明白自己怎么想都没想就冒出这么一句带刺的话，明明她能感受到莱斯文的善意与包容。

    佐伊顿了顿，“……之前的时候，其实您不来，我也会没事的。”

    莱斯文转过佐伊的头，对上她幽深的绿色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我们对‘没事’的定义实在有很大的区别。”

    她叫了一声佐伊的名字，认真而严肃地说，“佐伊，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方式，但至少，在你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按照我的定义来走，让我照顾你，好吗？”

    ……太奇怪了，“照顾”这个词，说出这个词的人，说到底还是将她当成孩子。

    佐伊以为自己会感到讨厌，会感到束缚，但事实上，她只是沉浸在莱斯文的眼神里，然后在心跳声中下意识地说了一声“好”。

    很快医生就来了，帮佐伊重新插上针。

    莱斯文坐在床沿，看着佐伊靠着枕头、下意识看着自己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今天有感觉好一点吗？”

    佐伊点点头，虽然腹部还有些痛，但还处于可以忍受的程度。

    “如果感到无聊，一楼尽头的房间是书房，你可以挑几本书看。”

    “好的，雷欧斯女士。”

    莱斯文忍不住笑了出来，“也该开始叫我莱斯文了吧。”

    ＊

    下午的时候，佐伊结束了输液，但也实在无所事事。

    莱斯文女士似乎早上看过她之后就出门了。

    佐伊到庄园的庭院里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庭院被打理的很好，有园林景观，砾石花园，精美的花镜，漂浮莲叶的湖泊，和源源不断喷水的中央喷泉。

    庄园的管家正在修剪枝杈，看见她便打了招呼，“下午好，佐伊小姐。”

    “下午好，管家先生，”佐伊也礼貌地问好。

    管家笑了笑，“您可以直接叫我马修。”

    “您也直接叫我佐伊就可以了。”

    “您今天感觉好些了吗？”管家马修问。

    “嗯，感觉好多了。”

    管家示意佐伊跟着自己穿过长庭，来到小餐厅，端过来一份三文治、苹果挞和椰奶冻。

    “我看您今天中午吃的比较少，想着您现在可能饿了。”

    “……谢谢，”佐伊的确有些饿，这些食物的份量也刚刚好适合一个人吃。

    “您太客气了，佐伊小姐，”管家笑了笑，“自从少爷和小姐走后，我已经很少有机会准备下午茶了。”

    “莱斯文女士不用吗？”

    “除了陪少爷小姐以外，夫人很少用下午茶。但自从您来之后，夫人就心情变好了很多呢。”

    离开小餐厅后，佐伊想着管家的话，她让莱斯文女士心情变好了。

    ……她有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