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罗斯和她在一个安静私人的咖啡厅谈话。
“你刚刚发送信息的对象，是……你现在的情人吗？”卡罗斯搅这杯中的咖啡，停顿了一会才挑出一个合适的词。
佐伊不想多解释，只是说“我爱她。”
“是那个，莱斯文女士吗？”卡罗斯也经历过一番调查。
佐伊点头。
“是她资助你来上学的？”卡罗斯问。
“嗯。”
很多时候，卡罗斯面对自己这个女儿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论是对她，还是对佐伊的父亲，佐伊都更像是他们过去婚姻失败的附赠品，看到她就只会想起那段时间无休止的冷战，整个房间压抑的漠然和麻木。
他们逐渐意识到，并不只是有智慧和名望就可以经营好一段婚姻。
最后，当他们离魂的时候，就佐伊的去处经历了一番争论，最后决定由佐伊轮流跟他们生活。
……他们都太忽视她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卡罗斯放下手中的银勺，“你随时可以回来，家里一直有你的房间。”
佐伊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愧疚和怜悯，顿时全身的刺都树了起来 ，瞬间进入了攻击模式。
于是她平静地反问，“这样真的好吗，为了一时的愧疚这么说，你不担心我那个继父继续指责我勾引他吗？”
那是发生在她发现佐伊在上约泡软件之后的事情。
卡罗斯沉默了一瞬才开口，“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孩子，你只是一时走岔了路 。”
佐伊笑了一声，“不，还是不要相信我比较好，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知道在离开家之后，我都是靠什么活着的吗？”
就在佐伊忍不住想要说出答案，恶意地等着卡罗斯脸上会露出的憎恶表情时，卡罗斯一巴掌阻止看她继续说下去。
“闭嘴，别说了，”卡罗斯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佐伊怔怔地退后了一步。
其实这一巴掌不重，也不怎么疼，但她还是听到了好像能淹没世界的耳鸣。
但她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瞧，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何必说之前那一番冠冕堂皇的话？”
她拎起自己的外套走出了咖啡店，最后就下一句，“无论你相不相信，我都对你丈夫没有兴趣……我现在只喜欢一个人。”
离开咖啡店的时候还很早，远远没到吃晚饭的点。
佐伊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乘着地铁穿过看大半座城市，去了之前卡米尔告诉她的她父亲的住址。
那个地址位于城市另一边的富人区。
佐伊骗过保安混了进去，走了一段时间她才看到卡米尔所说的那栋别墅。
佐伊翻过别墅边缘的栅栏，平整的草坪一直延伸到别墅门口。她伸手擦掉玻璃窗上氤氲的雾气，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见灯光盎然的室内。
她的父亲和另外一个陌生的女士在厨房里一起准备晚餐，落地窗边的地毯上坐着一个可爱的男孩，正在往圣诞树上挂装饰。
——是的，快到圣诞节了。莱斯文前几天还说起要和她一起去挑圣诞树和圣诞树上的小装饰。
在巨大的怔然中佐伊突然想到。
佐伊离开了那栋看起来美满温馨的别墅，跨了半个城市再度回到莱斯文的庄园。
天色已晚，乌紫色的天空飘起了雪花，似乎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空气弥漫着一股降雪带来的凛冽又洁净的味道。
佐伊走过堆积了松树枝杈的小道，遥遥地就看到了雪中依旧灯火通明的庄园。
＊
莱斯文正在和安东尼在书房内谈话。
今天下午她就发现自己有点发烧，伊莉莎正在国外策展，安东尼就赶过来探望她，顺便聊一些生活和工作中的琐事。
他的妻子则陪着尚还小的儿子在庭院中玩雪。
时间临近七点，谈话暂时告一段落，安东尼注意到莱斯文不时看向落地钟的眼神。
安东尼的眼中透出一点笑意，“一开始伊莉莎告诉我，妈妈你正在和人谈恋爱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现在看来的确是千真万确，难怪伊莉莎就这件事嘲笑了我好几次。”
莱斯文没有理会儿子诙谐的话，只是看着手机上没有任何新来信的置顶联系人。
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随着生病涌上全身的疲劳让她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的确大不如以前年轻的时候了。
莱斯文考虑着要不要给佐伊打电话过去，但最后还是放下了手机。
“这么担心的话，不给她打电话吗？”安东尼问。
莱斯文垂下眼睛，遮住神情中的一丝暗淡，“即使打了又能如何呢？她总会长大，我们也终究会有分别的那一天。”
……分别的那一天……
书房外的佐伊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了书房，穿过庭院，走出庄园，沿着那条遍布松树的小径踏着雪离开。
莱斯文……是想和她分开吗？
说到底，好像莱斯文也从来没有真正地答应过她什么。
佐伊茫然无措地走在城市的街道上。
正是下班时间，许多人因为突如其来的降雪没有备伞，只能将公文包挡在头上快速前跑回家，也有的人早早地看了天气预报，在雪中闲适地撑着伞漫步。
一个路人不小心撞上她，又捡起掉落的包，留下一句抱歉，就匆匆跑开。
佐伊没有什么反应地将自己蜷缩在公园地长椅上。
如果连莱斯文也不要她，接下来她该做什么呢？
如果是以前，她可以随便找个人睡一晚上……但是，现在，即使心痛，即使没有雷欧斯先生死亡的阴影，即使莱斯文拒绝了她，佐伊也完全不想和另外什么人做那种事情。
……她只想和莱斯文一个人亲近。
她低下头抱着膝盖，掩下低声的呜咽。
这座偌大的城市没有一个地方是她可以回去的，美梦总会醒来，现在她又变成之前那个一无所有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