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罚

    “蠢货,现在她姜茗还是嫡出大小姐,又有未来侯府少夫人的身份,你想怎么样?!”姜桃左手轻轻揉捏着方才用力打人的手指,仔细检查着自己的指甲有没有被刮花,“小不忍则乱大谋,不久之后,我就能把这些委屈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奴婢知错了,小姐。”青燕捂着微肿的脸,低垂着头应道。

    忽然之间,淅淅沥沥的春雨伴着尚有些冷冽的风光临院落,二人不再停留,匆匆向卧房跑去。

    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似乎都更加敏锐了。捕捉到雨水轻叩屋檐的声音,姜茗调整了一下姿势,耳边传来不经意的一句嘀咕:“这雨来的可真及时,赶紧冲刷一下晦气。”

    孩子气的话语让姜茗失笑,这丫头向着她的心再清楚不过了,所以哪怕曾经姜桃母女在她心中未有半点不好,落英不喜她们,她也并未怀疑过落英别有用心。现在想清楚了一些事,就更不用说了,但落英这口无遮拦的性子该教育的还是得教育。

    “落英,你知道方才犯了什么错吗?”等木桶和热水一应沐浴用品尽数搬了进来,其他人都退下后,姜茗才温和地问。

    “知道,”落英的声音有些闷,更多的是不服气,“但我就是要说,二小姐明知道您身体不好,还来打扰您——”

    “我知你是为了我好,但是落英,你这样维护我,也很容易落人口实,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虽然现在我的身份在这个家还能保你无虞,但往后就不一定了。”大病初愈,又应付了姜桃,姜茗说完这些话已有些疲累。

    她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才继续絮叨:“你或许觉得我杞人忧天,但落英,我现在已身有残疾,未来的事不好说,祸从口出这一点,要谨记。”

    “奴婢知道了。”落英上前扶着姜茗起身,带着她缓步走到屏风后的木桶旁,帮她宽衣,引她入浴,期间一言不发。

    “我话重了——”姜茗有些自责,毕竟落英是为她不平,但话刚出口就被压抑的哭声打断了。

    “小姐……您,您只是暂时失明了……老爷都说了,会找最好的大夫给您医治,您……可万万别再说这种话了……”为什么老天总不长眼,小姐是多善良的人呐,结果夫人病逝,小姐自己又失明了,落英越想越难受,终于忍不住在姜茗背后轻声啜泣。

    “……落英,我以后不再说了,”姜茗伸出手,摸索着向后拉住落英的手,柔软的、温暖的、女子的手,调侃道,“再哭这水都要凉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哭包。”

    “小姐!”落英心知这是姜茗的安慰,抬起手肘随意擦了脸,深吸一口气闷声应着,“奴婢这不是为您难受吗?”

    “好啦,但我们确实该快些了。”落英知道姜茗指的什么,于是也不再多言,认真为姜茗擦拭着身体,沐浴后迅速伺候着姜茗梳洗打扮。

    天依然阴着,雨势不见小。落英拿着件斗篷利落地给姜茗披上,不等对方发表意见,就用事实堵上了她的嘴,“小姐,虽然现在已经开春了,但是这还下着雨呢,你身体还未痊愈,还是注意保暖为好。”

    姜茗眉眼带笑,依她了。落英扶着姜茗准备去老夫人房里请安,姜茗却突然止步。

    “等等,落英?”姜茗略微偏头,语带疑惑,“为我备下的拐杖呢?”大夫诊出失明应当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拐杖对姜茗来说是之后的必需品,按理来说应该是早就备好的。

    “奴婢昨日便去库房那边问过,他们说——”落英有些愤懑,“他们说近些日子为了筹备婚宴府里支出太多,没那么多现银了,但这怎么可能呢?!她们分明是——”想看小姐的笑话,落英看了一眼姜茗,不忍将事实说出口,突兀地停下了。

    为了什么,显而易见。

    自姜茗苏醒那刻,府里上上下下基本就得了消息,否则姜桃也不会来得这般快。

    但直到现在也无人前来关心,自然是因为姜茗虽然是嫡出大小姐,但她母亲在她十二岁那年就亡故了。

    之前主母之位空悬四年,姜成有意抬妾,但被老夫人压着不许。

    大家默认是因为她这位嫡小姐才貌出众,老夫人宝贝得紧,因此待她也算是不错。

    可现在嘛,虽然太尉府的婚事没丢,但显然老夫人对她的爱护已经因此动摇,所以这下面的人心思也开始活络了。

    思及此,姜茗还是将斗篷脱了下来,“今日这寒是必须得受了,这斗篷你且拿去放着。”

    “小姐!”落英气得跺脚,但也清楚拗不过自家小姐,于是只能不情不愿地把斗篷放了回去。

    “老夫人,大小姐来给您请安了。”刘嬷嬷见到姜茗,忙领着她通报进门。

    李新柔听到通报,敛了神色抬眼朝门口看去,不禁皱眉:“阿茗,你向来最知礼懂事,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姜茗着一身素色从阴沉的雨幕背景中缓步走进来,衣摆已经满是污泥,上衣也有一些泥点。不等姜茗开口,李新柔又开始问责跟着姜茗进门的落英。

    “阿茗是盲了,但依然是我们姜家的大小姐,落英!你这是怎么侍候的?!”老夫人虽然现在也不见得有多喜欢这个孙女,但毕竟她还是姜府的嫡小姐,更是太尉府未过门的少夫人。

    落英一个激灵,立马跪了下去,却并为急着开口讨饶。

    “祖母!”姜茗挺直身板跪下,膝盖撞击地面发出“咚”的声音,微仰着头,无神的眼睛直直望向端坐于上首的老夫人,“不是落英的错,是我自己要求的……祖母——”姜茗面色不改,却有两行清泪滚落面颊,平添清冷倔强之感,“我知道现在这幅样子让祖母与父亲对我失望了,但是祖母,您和父亲是我仅剩的亲人了,我不想让你们觉得我没用,你们觉得姜府嫡女拄着拐杖有辱门楣,我就学会不要拐杖走路,您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好的!”

    姜茗的情绪随着话语越来越高亢激动,泪水涟涟背却依然挺得笔直,嫡女的自尊和骄傲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都起来吧——”李新柔抬了抬手,忽然又反应过来孙女已经看不见了,深深叹了口气,“阿茗,是祖母考虑欠妥,你大病初愈还受了惊,今日应该让梁嬷嬷去知会你一声不必来请安的。罢了,你痊愈前都不必过来请安了。”

    见姜茗在落英的搀扶下缓慢起身,李新柔才移开目光,偏头示意梁嬷嬷:“去将库房的人叫过来。”

    姜桃坐在沈姨娘身边,借由喝茶的时机慌乱地瞥了一眼对方,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梁嬷嬷速度很快,不到一刻钟便将管理库房的人带了过来。

    “老夫人!”来人被梁嬷嬷提溜着进门就“噗通”跪下了,叫了人便低垂着头,一幅任人宰割的模样。

    “四日前,大夫确诊大小姐得了盲症时我就吩咐过你们,给她准备一根拐杖,拐杖呢?!”李新柔厉声问道。

    “回禀老夫人,”姜生隐蔽地瞟了一眼沈姨娘的方向,“为了方便大小姐,拐杖奴才专门找人定做的,只是近些日子为了筹备婚宴还未来得及遣人去取。”

    “你骗人!”当着她的面还能胡编乱造,落英实在忍不下去了,“老夫人,昨日我去找他取拐杖,他分明说的是为了筹备婚宴府里支出太多,已经没那么多现银买拐杖了,还请老夫人为大小姐做主!”说罢,干脆利落地跪伏在地上。

    事已至此,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弯弯绕绕,李新柔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现在,她选择站在姜茗这边:“混账东西!!!真当我老糊涂了吗?!好,既然你说没人取那你就现在去取,半个时辰之内取不回来定制的拐杖,家法处置!!!”

    姜生终于慌了,家法处置不仅会被打板子,还会被驱逐出府。可他是家生子,父母妻儿都在姜府做工,再说了,知道是被姜府驱逐出来的家仆,其他大户人家招人也都会掂量一下。他可不能赔上自己的前途。

    “老夫人,我说!我说!拐杖早已备好,是墨红,是墨红前日来叮嘱我不能将拐杖直接交予大小姐,她说……她说……”姜生说到此处,眼神开始犹疑。

    “说什么?!”

    “她说,让我掂量一下今后这府里会是谁当家——”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鼻腔里钻出来的,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墨红!”在老夫人发话前,沈琴琴急忙转头呵斥,“还不跪下?!”

    墨红立即跪着爬到姜茗身边,对着她连连磕头:“大小姐恕罪!老夫人恕罪!我错了!我错了!”

    姜茗站着一声不吭,反倒是老夫人开口问她:“你说说,你做错了什么?”

    “大小姐,老夫人,前日我去小厨房让王师傅给沈姨娘准备点心,正巧碰到落英,与她争执了几句,一时气不过,所以想着落英取不到拐杖,兴许大小姐就会罚她——”

    “好!好得很!那你倒是说说今后这府里会是谁当家?!”老夫人并不信这说辞,睨了墨红一眼,就示意梁嬷嬷叫人将她拖下去处置。

    “祖母!”姜茗及时出声,为墨红求情,“祖母,如墨红所说,那日落英也有错,如此说来,也是我教下无方,这件事打墨红几板子就了了,您觉得呢?毕竟婚事将近,不宜见红。”

    “就依你说的办。”这事左右说来也是为了给姜茗,给太尉府未来的少夫人一个交代。

    等墨红被梁嬷嬷带人拖下去领板子,沈姨娘和姜桃都没再敢说过一句话。

    “落英,将大小姐送回房后你就去库房取拐杖,之后几日伺候可得仔细着。”处理了这么一桩事,李新柔也有些疲惫了,吩咐完便挥了挥手让女眷都回房去。

    “诺。”落英应下,小心扶着姜茗出了门。

    “我都把那消息告诉你了,你为什么为她求情?”傲气十足的男声不解地在姜茗身边念叨,落英的表情却丝毫不见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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