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

    他是姜茗在前往老夫人小院的途中“捡到”的一只鬼。

    彼时,落英听话地跟在姜茗身后不远处,护着她一路跌跌撞撞地穿过抄手游廊,在经过玢萃亭时,前方的倩影却突然停了下来。

    “小姐?”落英好奇地唤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软了腿的姜茗,“小姐你怎么了?”

    “落英,我好像……又能看见了……”姜茗的声音逐渐变小,因为她环顾四周,却发现只有近处是清晰可见的,在她的四周就像有一个圆形的罩子,远处就被罩子隔绝在外,依旧是一片漆黑。

    姜茗的视线扫过玢萃亭时,猛然停住,亭外的石梯前站着一个文质彬彬的“人”。

    “你看见我了。”气若游丝般的声音在姜茗耳边要死不活地响起,姜茗不禁打了个寒颤。她不敢给予对方任何反应,怕稍有不慎惹怒了对方。

    “你在害怕,”声音再度响起,那一抹身影眨眼间就来到姜茗面前,倾身过来,几近与她额头相贴,“无需害怕,我有求于你。”

    落英担心焦急的念叨仿佛隔着层层纱传至耳畔,不甚清晰。

    “你不必出声,在脑海里便可与我交流。”这声音不复方才一般瘆人,略带些少年气。

    “大哥,人死不能善终固然令人难受,但是你可以找牛头马面,可以找黑白无常,甚至可以找阎王,但是万万不该来找我这么一个软弱无能的弱女子,您说对吗?”姜茗被落英搀着,好歹没直接跌坐在地上,而是偎在落英怀中,壮着胆子与之对话。

    “当然是地府默许,我才能找你帮忙。”那声音解释道,“地府只能管身后事,但我的怨和遗憾与活着的人有关。”

    “为什么偏偏是我?要不,你考虑考虑继续找别人帮你?我如今自己都处在一个困局之中,又凭什么能帮助你?”

    “你能看见我,这是属于你我的机缘,我当然不会放过。”

    “那如果我不愿意帮助你呢?”姜茗壮着胆子提出一个可能惹怒对方的问题。

    “如果我可以帮助你解了眼前这困局呢?”

    “如何解?”姜茗见他并未动怒,说话也有底气了一些,或许对方真的是个讲理的好鬼,“但我怕我办不到你所求之事。”

    “我先帮你,你可以再考虑考虑。”那鬼行了个礼,“重新认识一下,在下李铭。”

    当墨红跪在姜茗脚边求情时,李铭就在姜茗身边,跟她说了个秘密。本以为姜茗会借此铲除墨红,未曾想她听了反而替墨红求情。

    “你快跟我说说,为什么替她求情?”直至回了碎玉轩,李铭还不停地问着同一个问题。

    “我答应你。”姜茗揉了揉太阳穴,表情无奈。

    “?”李铭有些懵,半天才转过弯来姜茗这是答应与他合作的意思,“你真的答应了?!”

    “嗯,但有条件。”姜茗端起茶盏,掀开茶盖轻抿了一口茶。

    “还有条件?你帮我我帮你不就是互利互惠了吗?”

    姜茗没搭理他,继续道:“条件是你将得到的消息告知与我,如何利用这些消息你不能干涉。”

    李铭明白这是在点他,可他不服:“我也没干涉你呀,就是想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

    “她在说,你在问,很吵,况且,解释很累人。”回了碎玉轩,不仅李铭一直在问问题,落英也情绪有些激动,毕竟墨红可是挨了板子,真真是大快人心,虽然她不解小姐为何替墨红求情,但小姐做事一定有她的考量,她不会多问,但可以抒她的激动之情啊!

    “……”得嘞,好有道理且无法反驳。李铭依然好奇,但不再问了。

    一直到落英侍候着姜茗就寝,退下了,姜茗才再次在脑海中唤道:“李铭,现在你可以跟我细说你所求是什么了。”

    鬼影晃了晃,细长的手指伸向姜茗眉间。在姜茗正欲躲避之时,李铭说:“别动,我的所求你来感知。”

    姜茗不再回避,李铭的指尖已经贴上眉间,一团凉意从眉眼中心逐渐扩散开来,姜茗只觉眼前突然光影迅速变换,凝神后自己已然身处繁华的街道,身后人群熙熙攘攘,眼前府邸却萧瑟肃穆,白幡迎风而动。再走近看,牌匾上飘逸写着两个大字——李府。

    这是……李铭的家?

    姜茗讶异时,画面一转已是院内灵堂,灵柩正对的牌位上端正的烫金大字正是“李铭”。白色帷幕已然撤去,大殓完毕,一对中年夫妇正扶棺痛苦,夫妇身后两名年轻男子神色悲戚,想必那便是李铭的父母和兄弟了。

    “看来传闻李家兄友弟恭竟不是假的。”姜茗感慨之时,突然四周黑烟四起,温度骤然升高,火舌霎时间窜出来,舔舐着一切可燃物件。姜茗回首,依然是一片火海茫茫。

    “姜茗?姜茗?”“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因为姜茗意外的强烈情绪波动,记忆链接被迫中止,李铭看着姜茗痛苦的样子,有些无措,毕竟他也是第一次与人进行链接,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其实他也不十分清楚,此刻只能懊恼自己为什么鲁莽行事,未了解清楚便与姜茗链接了记忆。

    落英被尖叫声惊醒,慌忙赶了过来。

    隔壁院子也被尖叫声惊扰,姜桃不快地唤来下人:“去!问问隔壁什么情况!大晚上发什么疯?!”

    小丫鬟木子连连应着出门,晚风裹挟着丝丝凉意直往衣服里钻,配上凄厉的叫声,木子头皮有些发麻,但还是壮着胆子来到大小姐的院子里。

    “落英姐姐!落英姐姐!”

    落英听到声音就知道定是姜桃派人来了。此时姜茗已经昏了过去,落英将自家主子扶到床上,脱了鞋袜,盖好被子,就打开门出去了。

    “什么事?”落英有些不虞,小姐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还未可知,她急着去找大夫,不想浪费时间。

    “二小姐让我来问问,听方才的动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木子看着落英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

    “能有什么事?大小姐大病未愈,身体还有些不适罢了。”本想一走了之,想到白天自家小姐的叮嘱,落英还是说了一句,“惊扰到你们实在是抱歉,我还有事,劳烦让让。”

    说罢,落英礼貌地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木子有些懵,她是前两个月才进的姜府,当时就被分到了二小姐院子服侍,但也都是做做洒扫清洁的工作,因为表现的不错,前不久被提拔成了二等丫鬟,在二小姐屋外伺候。

    因此,她经常听青燕姐姐说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落英不知天高地厚,狗仗人势,目中无人,今天还是第一次接触,她觉得,落英姐姐并不似青燕姐姐口中所说的那样坏。

    木子想,二小姐让自己问的问题都问了,确实也该回去了。她颔首道:“叨扰了,落英姐姐,那我先去回话了。”

    落英愣了一下,点点头。目送木子离开后,就提裙小跑着请大夫去了。

    李铭飘在床头,继续努力在姜茗的脑海中唤她。小院里一时安静下来。

    木子回去后就快步走到姜桃的房门外,叩了叩门,轻声禀报:“小姐,落英姐姐说是因为大小姐大病未愈身体不适弄出的动静——”

    “滴、答、滴、答”血一滴滴在地上汇聚,碎掉的瓷片四散在周围,仔细看有些还带着血痕,迟来的痛觉牵动着木子的神经。

    她抬眼,房门已经大开,屋内一室明亮,二小姐披着大氅端坐在桌前喝着茶,身侧站着的青燕姐姐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

    “小……小姐……”木子疑惑、委屈,但也不敢提问,只能忍着泪趴跪在地上,等着主子好心“提点”自己。

    “……姐姐?”姜桃玩味地咀嚼着这两个字,“怎么,琉璃苑的姐姐瞧不上,非得去认别人做姐姐?”

    木子惊恐地睁大了眼,也不管头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连连磕头:“不是这样的小姐,小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青燕,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姜桃不再看门外,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神情认真的像在欣赏艺术品。

    “小姐,今日一事已经可见她并未忠心与您,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今后也会是个祸患,不如借其杀鸡儆百?”青燕俯身应道,并未刻意压低音量。

    听及此,木子已经六神无主,只能不停磕头认错,希望能够逃避可预见的凄惨命运。

    姜桃似是十分满意,她睨了一眼还俯身伫立在自己身侧的青燕,笑着取下自己头上的发簪:“没想到你还有如此头脑,喏,赏你的。”

    “谢小姐!”青燕欣然地接过,小姐的饰品她再了解不过,这支发簪虽是去年的旧款,但价值不菲。

    “那么,”姜桃倾身向前,手托着腮,原本俏丽的面容在此刻的木子眼里宛如恶鬼,“就把她发卖到莲香楼吧,你去安排。”

    “诺。”青燕笑意盈盈地走向门外。

    “不要!!!”木子再也顾不得尊卑贵贱和礼数,爬起身就往院外跑。“快一点、再快一点”一想到如果真被发卖到莲香楼被人糟践,还不如因为违背主子命令被抓回去乱棍打死。

    可惜木子年幼,方才还跪了许久,怎么能比得过青燕的速度。

    头皮一紧,木子知道自己逃离不开注定的命运了。清脆的巴掌声震耳欲聋,青燕下足了力道,木子被扇得摔倒在地。但她此刻不再叫喊,对青燕叫来人拖走她也不再反抗,只是低头捂着脸出神。

    姜桃看完这一出闹剧,只叮嘱了那群人一句:“天亮前完成交易。”就回到里屋由青燕服侍歇下了。虽然大户人家处理下人一般没有人会管,但她可不愿意为了这么个贱婢脏了自己温婉可人的名声。

    琉璃苑非常迅速地安静了下来,碎玉轩的众人却是一晚未眠。

    落英请来了大夫,大夫却也诊不出什么问题,只能归结到落水受惊还有些阴影,于是开了些安神的方子。

    落英让人将大夫送回去,自己一人在姜茗身边忙前忙后,仔细照顾着,不知不觉就已是天光微亮。

    仍旧空荡的街道上一辆马车似是为了不扰人安眠慢慢前进着,最后停在了莳花馆的后门。

    “不好了小姐!!!”房门被慌忙推开复又关上,青燕步履匆匆来到里屋榻前,见姜桃翻身用被子盖住头明显不耐被打扰的模样,犹疑不定片刻,还是壮着胆子轻唤了一声,“小姐,出事儿了……”

    等了不知多久,青燕感觉自己冷汗已经滴下来了,姜桃终于转过身来,秀气的眉头打着结:“最好真的是大事,否则……我也要考虑一下你是否能留在这屋里了。”

    青燕被吓得腿一软,直接跪下,膝行至姜桃近前,“小姐,昨晚那群人来回话,木子被人劫走了。”

    本被青燕的怂样取悦到的笑容凝固在唇边,姜桃被气得直接坐了起来,怒斥道:“一群没用的东西!这么件小事都办不好,人到底怎么没的?!”

    “说是人都已经送到门口了,但是那丫头从下马车开始就一直在闹腾……许是被人瞧见了,他们把人送到门口的时候,就被劫走了。”感受到上方的凝视,青燕头都不敢抬,死死盯着地面。

    “罢了,不过是个丫头而已。”姜桃无所谓道,“谅她也掀不起什么波浪,给我更衣吧,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

    面对自家小姐突然的态度转变,青燕不解但庆幸,忙叩谢小姐不处罚的恩情,接着起身净手殷勤地为姜桃梳妆打扮。“对了,姜茗怎么样了?”姜桃对镜自怜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那个耽误自己成为陈家长媳的姐姐。

    “听说是落水受惊导致的,老夫人还派梁嬷嬷带了好些人去碎玉轩,说是让那位挑几个会武的侍卫,早日消除心中的阴影。”

    “哦?”挑侍卫?姜桃挑眉,像是知道了什么趣事,“那我们也去帮我的好姐姐把把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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