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爸爸。

    她叫他爸爸。

    她第一次叫他爸爸。

    萨卡斯基设想过很多父女相认的场面,军校的毕业典礼、新兵的授衔仪式或者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他还想过贺年会生气,气自己这些年为何不认她,为此他甚至想好了一套“哄人”说辞。

    可他唯独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相认。

    兵戎相见,刀山火海,血气弥漫间,他的孩子问自己:“爸爸,你要杀我吗?”

    那一瞬间,萨卡斯基觉得空气里生了刺,呼吸成为一种折磨,每一次吸气都疼进肺腑里。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常年的刀口舔血以及尔虞我诈使得他习惯于压抑情绪,此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露出何种表情。

    然而这一切落到贺年眼里,便只剩下绝望——绝对正义的海军大将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无声地宣判着自己的死刑。

    所以贺年崩溃了,她再也忍不住,任凭眼前的模糊溢出眼眶。

    穿越至今,她从没如此痛恨过这个世界,她想妈妈,想回家,想那个军号朗朗的大院。

    她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爸爸,疼,我好疼啊……我不喜欢这个世界,我想回家,我想妈妈了……”

    遍体鳞伤的孩子蜷缩成一团,说她讨厌这个世界,她想回家。

    她的左脸上,印着血肉模糊的天翔龙之蹄。

    这一刻,萨卡斯基脑子里绷着的弦突然断了,他恍然想起,贺年是在另一个世界长大的。

    那里没有海贼,更没有天龙人,她根本接受不了这里的黑暗和腐朽。

    她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已是不易。

    她本不用经受这一切,她本不该来这里,她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她应该在另一个世界好好长大的。

    在更明媚更美好的世界,她会有安稳幸福的生活。

    不知不觉间,萨卡斯基散去了身体的元素化。周围一丝风也无,一尘不染的正义披风锤在脚边,死气沉沉。

    萨卡斯基捏紧拳头,忽然感觉到十分后悔。他向来拿得起放得下,这对他来说是极其陌生的情绪。

    整个身体都似乎没入了泥沼,一点点往下陷落,没有支撑,动弹不得。

    他从一开始便错了,把训练士兵的那一套用在从那边来的贺年身上,完全大错特错。他没有好好的引导她,更没有保护好她,他根本没尽到一个父亲的义务!

    心脏陡然刺痛,接着,僵麻的感觉通过心脏传遍萨卡斯基全身,再然后,一点一点地转变为了愤怒。

    也许还有一丝无力。

    天龙人是规则,他作为军人,必须无条件服从。

    但倘若规则错了呢?

    正确的规则,他曾在另一个世界见过。

    操控着僵麻的躯体,萨卡斯基一步步走近贺年,他的目光止不住地落在贺年脸上。

    察觉到了萨卡斯基的目光,下意识地,贺年想躲,她不想让萨卡斯基看到自己脸上的奴隶印记。

    可她避无可避,无所遁形,就像玻璃罩里任人观赏的玩物,赤身裸体。

    于是她一把抓起地上尚未凝固的岩浆,往自己的脸上按去——嗤!

    她动作太快了,快到晃神的萨卡斯基根本来不及阻止。

    脸上新伤叠旧伤,痛上加痛,贺年咬紧牙关,浑身颤抖,恨不得用拳头砸自己,以另一种疼痛来缓解脸上的灼痛。

    “够了。”厉喝声中,她举起的拳头被抓住了。萨卡斯基握着她的手腕,眉宇间满是阴沉,铁灰色的瞳孔里,是即将溢出的狂风暴雨。

    “够了?什么够了?”贺年惨笑一声:“是让我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么,赤犬大将?”

    萨卡斯基抿紧嘴唇。

    “杀了我吧,也许死了就能回去了……”

    “我说,够了!”

    眼前骤然一花,天旋地转后,贺年发现自己被抱了起来。萨卡斯基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拖着她的腿窝,将她抱在了怀里。

    一时间,贺年愣住了,她没想到接下来会是这个发展。张了张嘴,她想说点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贺年,别闹了。”头顶传来萨卡斯基的声音,低沉且疲惫至极,他没有低头,从贺年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下巴:“跟我回……家。”

    家,萨卡斯基说,跟他回家。她赌赢了,可想象中的喜悦与劫后余生并未出现,相反,心口涩得难受,五味杂陈。

    犹豫片刻,贺年把脑袋靠在了萨卡斯基的胸口。雄浑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撞进耳膜,暖热的体温隔着布料传来,无不昭示着一切的真实。

    “不要压到脸上的伤口。”萨卡斯基突然出声。

    “啊?哦哦,我知道的。”反应一秒,贺年仓促答道。

    她有点尴尬,身份转变太快,她还不太适应萨卡斯基的关心。

    “嗯……嗯,妈妈在那边挺好的。”她努力找着话题。

    萨卡斯基停下脚步。

    贺年心里一个咯噔。

    不会说错话了吧?

    “那个、那个,我是妈妈带大的……”她拼命找补,试图解释些什么:“我没有后爸。”

    “……”

    四下无人,周围寂静一片,唯有贺年磕巴的声音断断续续,越描越黑。

    “真、真的啊,我妈以为你死了,每年清明都拉着我给你烧纸来着……”

    强忍着揍贺年一顿的冲动,萨卡斯基深吸一口气。他总算明白每年四月雷打不动出现在桌上的贝利是怎么回事了。

    “好了,叙旧的话以后再提。”萨卡斯基打断了贺年的逆天发言:“现在……”

    “不是回家,是得离开香波岛,是吗?”

    萨卡斯基低头睨了贺年一眼。

    他知道贺年向来聪明,无需多言。

    “可是,大将直接负责天龙人的安全,我走了,爸爸你怎么办?”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放下贺年,萨卡斯基皱眉看着她脸上的伤:“从这里向南走,有一艘开往吉尔岛的客船。”

    “下船后,等人来接你。”

    “我记住了。”贺年点头。

    终是没忍住,萨卡斯基伸手,抚过伤口边缘:“他们对你……”

    “没有,什么也没有。爸爸,这是我为了接近天龙人自己烙的。”

    萨卡斯基松了口气,接着皱眉更深:“脸上的伤,等回总部我找人帮你处理,这几天你注意不要让伤口感染。”

    “嗯。”贺年继续点头。

    萨卡斯基不再说话。

    “那,我走了?”

    “去吧。”

    “等等。”

    “嗯?”贺年不解地转身。

    “头发,给我一根。”

    贺年瞬间明白萨卡斯基要做什么。想了想,她抽出口袋里从米霍克那拿走的是生命卡:“爸爸,不用重新做了,我这有。”

    萨卡斯基迅速注意到卡片烧焦的边缘,他接过生命卡:“还有其他人持有你的生命卡吗?”

    脑子里一瞬间浮现出米霍克的影子,贺年摇摇头:“没了。”

    萨卡斯基收好生命卡:“好。”

    贺年重新转身。

    “注意安全。”萨卡斯基咳嗽一声,不自然地压了压帽檐:“记得……按时吃饭。”

    平息的心跳骤然加速,眼眶再次变得酸涩,抽了抽鼻子,贺年猛然回身,扑向萨卡斯基。

    她伸出双手,抱住萨卡斯基的脖子,直直扑进他怀里。

    萨卡斯基手忙脚乱地接住贺年的身体。

    “爸爸,您也是。”短暂的拥抱后,贺年头也不回地朝码头跑去。

    泪水不断顺着脸颊滴落,滑进上翘的唇里。

    她是笑着哭的。

    从此刻开始,她不再孤身一人,她的背后有了山。不,不仅仅是山,还有天空、大海、千军万马。

    她的背后是全世界。

    直到再也看不见贺年的背影,萨卡斯基才收回视线。

    他闭眼揉了揉眉心,随后掏出电话虫,拨下一串数字。

    很快,垂着眼的电话虫变成一张皱皱的猴子脸:“耶~萨卡斯基,我才出去两天就给我打电话,总部塌了?”

    萨卡斯基立马黑了脸,他近乎咬牙切齿,一字一句:“波鲁萨利诺!”

    “咦~火气这么大捏,说吧,什么事找我。”

    深呼吸一下,萨卡斯基重新开口:“你经过吉尔岛的时候,接一下贺年。”

    “哦,好的耶~”懒散的语调一如既往地拉长,接着戛然而止:“你说谁?”

    “是的,你没听错。见到贺年后,什么也别问,一切回来再说。”

    电话那头沉默一瞬:“听起来,我不在的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贺年就拜托你了。”萨卡斯基的声音少见的郑重。

    “放心。”波鲁萨利诺一改吊儿郎当,严肃应下。

    挂掉电话后,萨卡斯基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的收尾工作恐怕有些麻烦,世界政府那几个老东西可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不对。

    贺年为什么要做生命卡?做生命卡的目的只有一个……她一定给过其他人!

    萨卡斯基掏出那张边缘焦黄的生命卡。

    他眯了眯眼。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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