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些虚渺了,云雾遮掩着见不着太阳,但天却比往常明亮。几片雪花从天上飘飘落下,点到了何知逢的发窝上。
他脑袋晃了晃,身上披着狐裘,却还是感觉到一丝凉意来。
“比之前说好的…多待了两年。”他轻声道了句,下巴埋到了棉球里去。手里抱着盒子,抬起眼来。
“阿初,下雪了,之前你还活着时,可未曾见过这寨子种的雪来。”说罢他顿了顿,眼里透出一股嫌恶来,叹出一口气。
“也罢,这里的雪没什么好看,徒增晦气罢了,往后我带你下山去看。”
剑、盒子、几身衣服,何知逢拎着便要走,可刚走到山门便被喊住,他回过头,王贵提着个大包裹匆匆跑了过来,又抓着手塞了银两、几套衣服、刚出炉的包子。
是占了大包小包,何知逢原地站着看他,听他絮絮叨叨的念着:“公子啊,这山下可要小心,银两可以换…”
一直等着他说完,何知逢动了动,道“我知道,但不用带这么多。”于是他伸手去解,林贵拦住了他:“一个都不许丢,这些可是有用东西。”
说罢,他又担忧的看了看他,轻声道:“公子,真不能让我陪着您去?路上作伴总是好的。”
何知逢摇头:“不必,死不了的。这些东西带多了太过于显眼了。”
这话令王贵叹出一口气来,他道了声好,但话是说不尽的,续续断断又说了些…
何知逢见他模样,时间已经过了七年,还记得刚见时那个唠叨的小子,这点倒是没有变,只是高了些、身子板壮了点,眉眼成熟了。
而自己呢,自成冠以来,这几年相貌不再变过了。
王贵渐停了下来,何知逢从中挑了几样带走。
“罢了,公子下山多注意些吧。”
“王贵。”
“嗯?”
“我认你做义父吧。”
“……啊?”何知逢一脸认真样,林贵眉却皱紧了。“二当家道的?你可别听他胡说!”
何知逢点头,不知听去多少就是了。
一阵风拂过,顺着何知逢到了寨子口,他回头望去,向着王贵招了招手…
林间修了条路子,倒没有之前那般不平了,他顺着路,便同阿初下山了。
雪下的大了,掩住了走过的行迹,两旁的树林随着路慢慢消失,景色变换,他来到了山脚下,广阔的一片天地,田野被雪所覆盖,远处寥寥的炊烟。
自从那日后,一切都慢慢变幻起来。
何知逢要往北走,向人打听一个叫北坞的神婆下落,二当家说,那神婆有着生白骨,化血肉的奇效…
……
初雪,瞧那白雪纷飞,说书人不由一顿,慢慢引来不知多少年的一个故事来…
说书人见那雪颇为惆怅,捋着胡子慢慢道:
“今儿啊,正逢下雪,恰与几年前那日相同,那便让在下给各位看官讲讲几十年前的老事吧。”
“唉…说道十年前啊…就从那宋家讲起。”
……
在一年年末,天上也同现在这般飘着鹅毛大雪,而宋府张灯结彩,庆贺着宋家的小儿子满月,各是送礼祝福,夸着小孩长大必是成大才。
宋太爷是笑的合不拢嘴,而那小公子名中提了“钰”字,叫做初钰。
小少爷自幼爱读书,五岁便作的诗便拔出头筹,更是让宋太爷得意,又聪慧。
可好久不长啊,那少爷长到了十三岁却还是五岁的模样,长得缓慢,十七八岁后也才十二三的模样。再者他从小便与同龄人不同,又或者嫉妒常有,众人便道他是妖怪了。
起初宋太爷是护着他的,请了天下名医来治,可仍不见好转之意,渐渐也淡漠了,偶尔谈起,也会感叹曾经那位才子了。
而待宋太爷离开人世后,小少爷就再无倚靠了,众人皆为避之,家户远之…
宋初钰那时便坐在院子旁,雪落纷飞。他自知自己留着也徒增晦气,索性收拾了行李离开了宋家,一路远去了。
至于宋家的后事,宋家主把握了权,三姨娘被扶了正,前主母染上病疾匆匆离世,宋家生意兴隆。
那时已经是几年后了。
而那离家的小少爷,再怎么聪慧,也还是个孩童之身,并无处事之道,走了几年便被有心之人拐走,又被人买走了。
而那人也并不凡啊,想必各位都听过他的名讳,那梁南的山大王、血洗陈河的朱春。
朱春给那宋钰初洗了礼,便将他带到山寨子里,还让他不懂事的儿子陪他作伴。
而且,自从得了那少爷后朱春可谓是如虎添翼了,一路收了禾山、旱山、靳山三座大山,称霸了南路地区,知道为何么?
“因为啊,那小少爷是长生肉!”
…随着说书人声音落下,酒馆里嚷嚷声一片,讨论着是真是假,可确实,这事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说过。
“那朱春,怎的就知道那宋钰初便是长生肉的?”有看官发问。
说书人抖动几下胡子,慢慢道:“自是那朱春背后是有神的庇护,神告诉他的。”
说到这里,那说书人又啧啧了两声:“哎,说到这里,不得提提那老帮主了,也就朱春前的那位了。……骥山可出了两个魔头,背后都是有那神在后面撑着呢。”
“那朱春怎么就死了呢?都几年前的事了。”
那说书人又瞪大了眼睛,食指抵在唇前故作的“嘘——”了声,周围安静下来。
他低声道:“朱春背后的神放弃他了。”
……
“来咯——客官您的小菜炒饼,和一壶酒。”
店小二将菜端上,又是一声吆喝,他便匆匆离去了。
许是节日的原因,虽是下雪天气,但客栈来的人却异常的多,热闹非凡,店小二忙前忙后的,也不曾停歇过。
何知逢瞧了眼人离去,提手将壶中酒倒入碗中,一口饮下,酒里带着辛辣,连带着胃也暖热了…
筷子夹起了一块豆子,他撑着脑袋往着楼下看去,那说书人讲的可谓眉飞色舞,听众津津有味。可他偏就有些郁闷起来了。
宋初钰么?阿初的名字?到时候去梦里问问…
……
何知逢下山已经有一个多半月,来时银两带的足够,嚼嚼。可是光北这个方位走了好久,四处打听也没人知道神婆这个人来…嚼嚼。除了一些骗子是接他话的。嚼嚼
但二当家说出的话,多少是不会骗人的吧?
还有那说书人,何知逢盯了他好久,也听了好久,除了一些地方夸大了词,说的也与当年大差不差,还有阿初那里,或许也是真的了…
阿初之前原来这么厉害!
他又夹了块饼嚼嚼,嗯,瞧那说书人的样子,他估计是知道了,待会吃完找个时间向那说书人打听打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