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今天这五个需求对接过去，下午再去看场地。”

    7:08am，被老板的微信强提醒震醒。昨天演出结束回到家已经2点，有的时候真的好想开个勿扰睡一个懒觉啊。

    在门口的便利店买一个盐菜包子一杯豆浆，这就是每天经典的早餐，一边走一边吃刚好到地铁站，再转两趟车来到公司。

    当时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来到北京的呢？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城市。找了一份必须要在北京的工作，挣着只有在北京能挣到的工资，但又花着在北京就必须要花的钱，最后钱挣到了，人累到了，但是啥也没剩下了。

    以前有梦想倒也能给自己继续打打鸡血…

    四年前Top4中文系的研究生毕业的她，因为喜欢音乐，立志要做出最棒的音乐综艺投入了这家娱乐活动公司，也是业内知名的大厂。

    经过这几年的捶打，好像都忘了自己入行的初衷了。

    “林雨，你看看这个酒店许千寻老师不喜欢，你再换一个风水好的，离场地3公里的，有独立顶层套间的。”

    “好的，我再找找。”

    每天骂一百次这些作精艺人，然后再继续埋头苦干。

    到了办公室，老板Kathy正在房间里打电话，她看到林雨经过，便指了一下自己对面的椅子示意让林雨过来听她打电话。

    “V姐，我知道，抱歉抱歉，但这个确实，下面的人安排不到位，确实犯蠢。”Kathy对着电话谄媚道歉，但说完话立刻换了一副表情，皱着眉头看向林雨，然后打开了免提。

    哈？V姐，林雨眼前一黑。就是那个当红歌手许千寻的经纪人，早上六点钟起床开始发需求，十点以后不聊工作，再紧急的消息也不回的姐。

    天知道，这行偏偏晚上各种幺蛾子最多。

    “林雨，许千寻跟我们合作这么多次，他的喜好你了解一下很难吗？”挂完电话，Kathy开始发难。

    “不是，老板，酒店的事情吗？我都为了他自学风水学了……我哪知道这流派也能不一样啊。”

    林雨真的欲哭无泪，为了每次给许千寻确定酒店，她都要专门找酒店销售要实地的照片和窗外的景色，就因为许千寻每次住酒店都要看风水。

    但不知道是南北文化还是流派差异，她按照书中的教程选的酒店还是被许千寻说犯了他的忌讳。

    “酒店我都不想说你了，那许千寻每次报批都要有额外的需求你不知道，这次他们又要换歌，新的报批已经来不及了，每次都叫你报批多几首。”

    “我知道啊，我多报了三倍……”

    “算了，你要是平常多能跟业内的人走动走动，他们也不会这么为难你。你做工作就不能主动一点吗？林雨，我知道你不是只想做执行，但你执行这个样子，你的策划谁敢用啊？”

    “我……”

    “你那个上周交的那个策划，我看过了，确实没什么意思，就不推进了。你先把昨天晚上的Livehouse物料交了做宣发，昨天晚上那几个重点宣传图给我看下。“

    Kathy就这样不留痕迹地，在一顿输出和PUA中，拒绝了林雨熬了两周提交的活动策划。

    并且给自己发出了新的工作需求。

    好像也已经习惯了这种打压和被拒绝，在无论遇到多奇葩多挫折的情况，老板只会用一句“你如果工作做好点”“你如果跟他们关系好点”“你如果更主动点”——“就不会发生”打回来，无论客户有多奇葩，只要结果是负面的，自己就是原罪。

    毕业后来到策划部的林雨，眼睁睁看着自己优秀的上级被办公室霸凌离开。作为前任上级一手提拔的心腹，她被空降的新总监嫌弃地扔到了Kathy的执行部门。Kathy知道她志不在此，在她来了以后就一直在PUA和打压她。

    林雨打开电脑给Kathy逐个看昨晚熬夜对接好的宣发物料，一张一张现场图片点过，经过程禹澈时她稍微愣了一拍。

    照片里的男生手上拿着吉他，抬头笑着唱着歌，笑容明媚温暖，白色的聚光灯从上落下，映出头顶金色的发丝。

    昨天遇到的就是他没错！

    “这人是谁？”Kathy皱着眉头问。

    “啊，这个也是V姐那边的，是个小艺人，程禹澈。”林雨慌乱回答。程禹澈和许千寻是一个公司，私以为他的才华要好多了，但怎么完全是两种待遇。

    “哦我想起来了，他的图就别放了，多留几格给铉烈吧，他昨天的反馈很好，最后粉丝接送的画面还有一个小热搜。”

    “噢噢好的。”

    “这种小艺人，能给他们凑个拼盘演出就差不多了，别浪费资源。而且这人V姐也说了，人气一直上不来，她都不想续约了，最近可以对接几个难搞的活给他，让他自己主动解约吧，也算是我们给V姐回个人情。”

    “啊？”林雨对老板一通指令有些震惊。

    “没懂吗？我说的是中文。”Kathy并不打算重复一遍。

    所以V姐想放弃程禹澈，但是不想花解约金，也不想雪藏他，因为怕被公关或者违约。如果这个时候Kathy送点很刁难的活过去，程禹澈自己不配合，公司就可以以这个缘由解约并且让他赔偿。这也算是帮V姐干了脏活，还能算是维护客户。

    虽然类似的事情早已经屡见不鲜，大公司动辄向一个小艺人要价几百万的的赔偿也是常有的事。但当这件事如一件稀松平常的日常从Kathy嘴里说出来，林雨还是觉得不适应。

    她在网上开始查看程禹澈的信息，嗯…果然是一个很糊的人。

    他在一次歌手比赛中被节目组推给千寻公司签约，此后出了两张专辑，但似乎没有任何的宣发资源，虽然音乐平台上有一些好评，但是收听量寥寥。

    而印象里，他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也很努力地配合他们所有的彩排和工作。甚至……

    甚至也许是和她一样失败的人，也住在出租屋里掩埋梦想。

    林雨很难想象如果他最后收到几百万的索赔会怎样。

    一家这么大的公司，为了报表好看一点，就这样去毁掉一个人的一生。

    她不能这么做。

    她想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