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驰东张西望地打量着金碧辉煌的酒楼,第一次来这种高级的地方还有点紧张,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像是习惯了一样。
赵老板并没有坐到他对面,反而贴在他旁边。
“赵老板,我的衣服上还粘着灰。”
赵老板特地换了身青色的长衫,俨然一副贵公子模样。
“没关系的,还是说你其实是不想和我贴这么近?啊对了,你已经不记得了……”
“咳,我已经听小刘说了,我们在一起住了一年对吧?”迟驰拘谨地抿了一口茶。
“算是吧。”
“那我应该能知道赵老板的名字吧?”
赵老板犹豫了:“可以不说吗?”
“以前的我知道吗?”
“知道。”
“那为什么不能说?”
赵老板捏紧衣服下摆,声音压的很轻:“你这段时间有听说过赵誉清这个名字吗?”
迟驰用尽全力搜索脑内的记忆,虽然感觉很熟悉,但完全想不起来关于这个名字的任何信息。
“悬赏八百两?”
赵誉清抓住他的手腕,全身紧绷,一双眉眼焦急得要望着他:“你,不会把我送过去的对吧?”
“悬赏上没有名字,我猜的。”赵誉清的力气意外的有些大,把迟驰捏疼了。
“你做了什么?”迟驰抚上赵誉清的肩,轻拍几下。而后他意识到这个举动太过亲密,不过既然身体已经习惯这种行为,大概以前也做过很多次了。
赵誉清也是习惯性地靠在迟驰怀里:“你知道二王爷吧,是我。”
这个话题再讨论下去就吃不了饭了,刚好小二端上了最后一份菜,两人不约而同地决定先吃饭。
饭馆大厨的手艺就是比他自己好,赵誉清在拿到两碗饭的第一时间就把自己那碗分了一半给迟驰,动作娴熟,一粒饭都没掉出来,似乎他曾经这样做过无数遍。
酒足饭饱,街上也亮起了灯。
这次的工地离迟驰家不远,基本没有迟到的可能,也不需要住在工地。
赵誉清主动提出去迟驰家谈,迟驰犹豫半晌还是答应了。
朴素的小屋在村庄中算得上精致,大抵是随主人的性子,桌椅橱柜全部整齐排放。
“所以,赵老板和二王爷是什么关系?”
“我就是。”赵誉清低着头,拘谨地坐在椅子上。
那个传说中残暴无度随手带刀随时捅人的二王爷怎么想都和眼前的青年无关。
赵誉清忽然站起背过身去:“你知道我做过哪些事吧,就是我做的。所以我很危险的,以后不要靠近我了。”
“关心我的是你,约我吃饭的还是你,现在又让我不要靠近你?”
赵誉清深吸一口气,气势汹汹地回头等着他,昂首挺胸双手叉腰,装出很霸气的样子:“那是我想让你掉以轻心的策略,现在我要对你图谋不轨!”
“好啊。”迟驰面不改色。
不对啊!怎么就好了?他在说什么啊!
是因为以前是恋人所以才会下意识同意,不是他的思想有问题,一定是这样。
赵誉清呼吸一滞,白皙的面庞再次染上红晕,几乎是逃着离开了。
迟驰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笑。
至于和二王爷成为恋人……
等等,这种事居然发生在他身上了?是假的吧,或者是什么针对他的骗局?虽然他身上也没什么值得被骗的就是了。
明天还要上班呢,怎么可能不见面?
话说回来二王爷居然自己来监管自己投资的建筑,还给大家这么多福利,果然不能是什么坏人吧。
结果第二天还真换了个代理监工,看上去不太想管他们的样子。
比起把不规则的石头拼起来,给已经挖好的泥路砌上石砖对他来说简直太简单了。
尤其是没人在旁边催债一样的指挥声,干活就是快。
第三天赵誉清回来了,对其他人依旧温柔和蔼,但见到迟驰就逃。
“吵架了?”刘沉堰凑到迟驰身边。
“大概算吧?”迟驰也不明白哪种程度的争论算是吵架,他本身就不爱和人交往,算得上朋友的也就刘沉堰一人,也没有人会为难他这个干活又快又稳还会偶尔帮助别人的大好人。
刘沉堰帮他把石砖搬上来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一跤,双手奋力举起装着砖的桶,迟驰用左手拎过去。
“要是我也有驰哥这么厉害就好了。”刘沉堰坐在旁边的矮坡上,“那样什么活都能干,不需要接活的时候挑挑拣拣又被别人挑挑拣拣,也可以不用每次都靠驰哥介绍才能加入大工程了。”
“多干几年就行了,还有你已经很厉害了。”迟驰别扭地安慰了两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这两天都好安静,好像只有几个铺路的来了,其他人都在干什么?”
“工程要在路铺完之后才能开始嘛,所以昨天就都回家啦。我是专门申请来给你们搬石头的,有额外的工钱。”
迟驰专注工作了两天,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人没来。
那么他要赶紧干完了。
刘沉堰也成功做到了一整天都没摔跤,可喜可贺。
赵誉清在结工钱唯独没有对迟驰微笑,偏过头看着下一个人。
迟驰稍微有点难过,但不多,这并不能影响到他。
“驰哥,我今晚能去你家吃饭留宿吗?我会给钱的。”刘沉堰把工钱塞进腰间的钱袋,可怜巴巴地抱住迟驰的手臂。
“可以,不用给钱,做饭时帮我打下手就行。还有你放手。”
刘沉堰知道迟驰不会推开他,于是挽着手越走越远。
迟驰没敢回头看赵誉清。
“驰哥的房间好干净!”“这本书保存得真好!”“连厨房都没有灰诶!”
迟驰把买来的菜搬到厨房:“这不是基本的吗?”
刘沉堰的思维已经跳到了另一个话题:“这是我认识驰哥以来第一次来驰哥家诶,是不是说明驰哥已经把我当朋友了?”
确实是,如果不是朋友,迟驰只会因为担心对方弄乱自己家而拒绝。
随意炒了两个小菜,蒸了三个馒头,迟驰自己要吃两个。
“驰哥手艺就是好!要是我啊,就单是为了这口福,也绝对不会跟驰哥闹脾气的。”
真会说话。
晚饭后迟驰有出门消食的习惯,刚好他打算送刘沉堰回家。
刘沉堰不想出去了,他拉着迟驰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试探:“那我可不可以在驰哥家住一段时间?住柴房就行!我会给钱的!”说着他取下钱袋递给迟驰。
那钱袋还真沉,存了很久的样子,里头的银子都够买一块地了。
迟驰叹气,回房间给他拿了条毯子:“我没拒绝。”
刘沉堰扑过去抱住迟驰又是亲又是蹭,把迟驰吓得一股恶寒。
两人出入工地都结伴而行的场面被赵誉清看在眼里,却没有过一次询问。
迟驰不介意多做一顿饭,刘沉堰住在柴房不会打扰他的生活,就算走在一起一路上也都是各想各的事。
可当迟驰在门口等了好久都没看到刘沉堰的影子,他有些担心了。
万一是出事了呢?他决定问问赵誉清。
赵誉清低下头,只说不知道,就绕过他离开了,一脸失落的样子。
真是没搞懂他到底在想什么,既要接近他又不想和他亲近,连说话都不愿意却一直盯着他看。
总之还是先找到刘沉堰再说。
穿过小巷,路过一个死胡同,里面传来了沉闷的响声。
迟驰拐进胡同,只见几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堵着刘沉堰,后者双手颤抖着递上两天的工钱。
“就这么点?”他身旁的两人已经准备动手了。
“我哥前两天来问我要钱了,我全给他了啊!他没给两位大爷吗?”
“你个蠢货把钱给那混球?两天了肯定被他输光了啊!”领头的人给了他一拳。
迟驰冲上去把刘沉堰护在身后。
“你又是谁?他哥欠咱钱,别拦着咱讨债。”
刘沉堰把钱全给他原来是为了防这个吗?
而刘沉堰本人躲在迟驰身后哭得梨花带雨:“呜,可我弟弟前两天还去花街了呢,怎么会没钱呢?”
“什么?咱走!”大汉们转身离开。
刘沉堰依然抓着迟驰身后的布料,迟驰刚想回头让他放开,他变本加厉地扑到迟驰怀里哭。
“别哭了,我听着都假。还疼吗?”迟驰揉揉他的脸。
闻言刘沉堰不甘心地收起生拧出来的哭脸,蹭着迟驰的手掌:“疼死了,你手好暖,多摸几下。”
明明对喜欢的姑娘这么拘谨,跟他搞得这么暧昧干什么啊……
“你家里欠钱了?”
“我哥打麻将输了好多,我爹前段时间喝酒打了人也要赔钱,我弟弟……日日游走于花街,吃不上饭也要去,还是会问我要钱。”
“你可以不给他们。”
“可我哥还有个孩子呢,我还有娘,若我不给钱的活他们怎么办啊?”
迟驰听着也一起焦急起来,绞尽脑汁帮他想办法。
刘沉堰看到他的样子反而笑起来:“驰哥不用为我着想,我已经有解决办法了。”
迟驰松了口气。
“但是,需要在你的柴房多住两个人……可以吗?就十天,不,五天就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迟驰也不好拒绝,何况他本来也没想拒绝。
而且他也很想知道刘沉堰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