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糖很喜欢逛超市,尤其是那种应有尽有的超大型超市。大概是因为在福利院长大,只够满足最最基本的温饱——有时候甚至会集体挨饿,所以超市里堆成小山一样的各种物资能为她带去非同一般的安全感。
即便没有购物的需求,她也很喜欢和亲近的朋友、恋人一起逛超市。
这个爱好跟顾言之的母亲高度一致。在顾言之幼时的记忆里,母亲也是喜欢逛超市的一个人。当然,原因不同于姜糖,对陈静怡来说,逛超市是一种颇具“体验意义”的爱好。从陈家的千金小姐到后来的顾太太,逛超市是她为数不多体验普通人生活的方式。在顾言之没有多少休闲娱乐的成长时光中,被父母带着逛超市也的确是一件快事。他被推在购物车上,或者他推着顾瑾之在车上,父母守卫在旁边,吃、玩、逛,不知不觉就花去了一个下午。
很开心的记忆。可对他来说,那毕竟是做小孩子时喜欢的事。等再与姜糖逛超市时,情况又有所不同了。和姜糖逛超市,他是小孩的同时也是守卫者,一边同姜糖一样,享受着小孩子出门游玩的快乐、被触手可及的商品包围着的满足;一边因姜糖的快乐而快乐,她发亮的眼睛让他感到快乐,她雀跃的一举一动让他感到快乐,她递过来的、仅仅一小口的试吃品,也让他感到快乐。
在她询问他同类产品要挑哪个牌子才好时,他甚至因她的左右为难而生出一种“怜爱”。他从不会回答说“两个都好、都买回去”,也不会说“家里都有”,他们一起看标签、看产品说明,比较着、纠结着:到底挑哪种呢?要不这次先买这个试试看,下次再换另一种?
顾言之想要跟她逛超市。
这三年,除开每年春节前后一家人去逛过超市,顾言之几乎没有去过超市。因此这一次他特地选择了A市最大的、也是过去他们常去的那一家大型连锁超市,要逛个尽兴。
超市位置在郊区,离市中心很有一大段距离。不过从同在郊区的西城居开车过去,车程也就只有半小时左右。
顾言之开车,姜糖在副驾驶,途中遇到红灯,他都开心地把姜糖的手抓在手心放着,嘴里念念有词:“糖宝,晚饭在那儿吃吗?”
“干脆晚上也住那边,怎么样?”
“算了,晚上还是回来吧。”他自我否定道。
重逢后,姜糖多少能感受到顾言之比之以往,更加适应也更加纵容她的“宅”。事实上,自她回来后,他就在西城居闭门不出了。要知道,换成是过去,如果姜糖在这么长一段时间都宅在家,顾言之肯定想法设法要哄劝她出门的。
“顾言之,你觉得我有什么变化吗?”她不等他回答,就斩钉截铁地说下去,“你变了很多。”
姜糖在回A市前,有调查过顾言之的情况。当然他那样的身份,保密工作也是一等一的好,调查结果不会详细到哪里去就是了。但是对姜糖来说,那些信息已经足够了,足够让她心满意足地看到一个因失去自己而痛苦的顾言之。
她改变了顾言之。她的爱与恨,她的存在和离开,深深地改变了顾言之。
但真正见了面、住进西城居,姜糖才慢慢察觉出来这种影响程度之深。
她把顾言之变成了另一个自己。渴望被爱,想要被时刻放在心上,想要完全地占有一个人。
因此,当顾言之说出“因为太想跟你黏在一起了”的同一时间,姜糖心里想的却是:她应该尽快拿到那把钥匙,然后离开。她知道自己是什么德性——用姜错的话来说:她太缺爱。所以她没有办法抵抗住顾言之这种浓烈到要把两个人单独圈进一个世界里的爱。姜糖渴望的,一直就是这样的爱。
后车在鸣笛。红灯早就过去了,顾言之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重复地问:“你会讨厌吗?”
他在解释当她剖析自我时漏听了的那几句。“很怕你会再离开,所以有时候会想着如果全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就好。”
“也比以前爱吃醋。可能是因为你才回来?我都没来得及和你呆多久,如果其他人、其他事占据了你太多时间,我会觉得很讨厌。”
“你觉得我这样很讨厌吗?”
姜糖挑眉,横了他一眼,“不会。你知道的。”
等她移开视线时,顾言之才偷偷地笑了一下。是的,他就是知道,所以才敢说出来。但万一呢?万一她只是“叶公好龙”,万一他做得太过,反而将她推远了呢?
车拐进了另一条宽阔的大道,路上的车只剩下他们这一辆了。顾言之打开了车窗,带着些许凉意的风舒适地穿过车内。
姜糖把手伸到车窗外,感受了一下入秋后的风。
“阿言,你还害怕海吗?”她将视线从窗外移到他身上,“你那时候比我都还要害怕。”
风将她的声音都吹软和了,顾言之听见她感慨地说,“现在竟然还这么积极地要去海岛。”
姜糖其实对他坚持要去海岛的原因已有推测,“你是不是还邀请了阮黎?”
“嗯……”他说,“我大概不害怕海了吧。我不知道。”居然还有心思辨明自己道:“你走之后,我没有再联系过阮黎,这次才联系她的。”
实际上在她走之前很长很长的时间里,顾言之与阮黎的联系也都接近于无。
但他还继续强调,“是让林跃邀请的。”
这样急于在姜糖面前,撇清自己与阮黎的干系。
仔细听顾言之的声音还能在开头的一两句里分辨出颤抖。但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胸膛的起伏也看不出在姜糖提及大海、提及“那时候”时的剧烈。
“她和牧明远会比我们晚两天到。”
听着他略有忐忑而迟疑的回答,姜糖很不合时宜地笑了,“邀请阮黎去海岛?你想什么呢?”
她崴了脚、又误以为八音盒被他丢弃,因此口不择言地发脾气说,要杀了顾言之,还要把阮黎推进海里,这样才算解气。
那他呢?他究竟是在买下海岛的那一刻,还是在听到她胡说八道的那一刻,生出这种荒谬的念头啊?
姜糖继续问:“怎么还带上牧明远?”
“Couple dates ?”
“还是你觉得只邀请阮黎会让我误会?”
她微微笑的表情保持得过长,看上去带上了十足的嘲讽态度。
可顾言之毫不在意。车动起来的时候,他打着方向盘,偶尔才转头看姜糖,但却万分享受被她追着问、追着要他一个回答的感觉。
唯一煞风景的是,她的问句里每一句都有别人。
早知道有一天他会这样计较姜糖的关注是否能够只落在他一个人身上,顾言之一定会早早地将自己贴上“姜糖独有”的标签。这样,至少当她关注到他时,焦点就不会偏移,不会被勾起其他联想。
顾言之就是这样仇恨上当初爱上阮黎的自己、还不讲道理地怨恨阮黎的。这世上那么多人,为什么要是他顾言之遇上阮黎,又爱上阮黎呢?他就不能从一开始就遇上姜糖,和姜糖相爱吗?阮黎和牧明远两个人可以好好地绑在一起,然后离他和姜糖远远的吗?
“喂?!”见他迟迟不答,姜糖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难道就不能因为我嫉妒他吗?上次看照片的时候,你还说他更有活力更有少年感。”
他是比牧明远大上五六岁,可给她看的那些照片,也是他在校读书时拍的,怎么就不如牧明远了?
“啊对对对。你厉害你厉害,顾大总裁吃醋比谁都厉害。”
这是挖苦他那回软磨硬泡要求她看了好几个小时“顾言之成长相册”的事。可话出口时,却无端地多了几分笑意。
“你也太会吃醋了。”
她说的是“会”,不是“能”,显然对他的吃醋很是受用。
这话她总是在心里这么想,顾言之其实也早就心知肚明,但这样当着他的面说确实是第一次。顾言之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好像害羞了似的,小小地愣住了,而姜糖眉眼带笑的样子又让他近乎口拙:“我想亲你。”
四个字,很憨实的口吻。
好巧不巧又一次碰上红灯,他转过头,两个人视线交汇了几秒,时间仿佛都暂停下来——在顾言之看来,浪漫得就应该同她接吻。
他倾身过来。
姜糖边避开他,边用驾驶座上的安全带把顾言之谈了回去。他的吻空荡荡地,无处可落。
姜糖无语地嗤他:“你别转移话题。”
“以前你也很喜欢接吻啊。”他不甘心地控诉。
他主动提到了“以前”。这可不是什么安全信号。姜糖又一次转头望向车窗外,掩饰住惊讶。西城居里,画室的门还锁得严严实实,包括顾瑾之在内的所有人却仿佛没看见一样,全然将那把压根儿就不在同一装潢风格的大铁锁视为无物,连整个画室都被无视了。太矛盾了,就和顾言之一样。
他明明那么想要抹掉三年的空档,且热衷于制造出她从未离开的假象,自欺欺人地觉得他们还在热恋中,还在筹划婚礼,还在畅想着未来。明明那么害怕海、害怕她一回想过去就想起他是怎么弄砸一切的……竟然坚持要去海岛,竟然抱怨她不够像以前那样喜欢与他接吻。
“喂,顾言之,你要黑化了吗?”
尽管姜糖把重音咬在“喂”这个字上,但顾言之还是清楚地听明白了整句话。包括“黑化”这两个字。
顾言之对这个词组的理解,完全来自于对姜糖玩乙女游戏时的偶尔旁观。似乎那些从正派人物转为反派人物,变得不择手段、恶劣暴虐,就是所谓的黑化版男主。
他是这样理解的。
“噢……”顾言之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单音节。
这幅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姜糖看着好笑,她原本只是自己感慨,不是真的在询问顾言之,这会儿起了心思逗他,“啧,还挺带感的嘛。”
紧接着便感受到车子急刹的冲击感。
跟方才她说他很“会”吃醋且暗自受用一样,这也是她的心里话。顾言之也知道。同样,还是她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顾言之这会儿没有口拙地说什么想亲她,很是表情镇静地关心她是否因为急刹撞到哪儿,又解释方才是车轮压过停车场入口的减速带,由此导致的急刹云云。
还装呢。姜糖没拆穿他,接着说:“反正要去岛上的话,不要邀请他们两个。”
“不如叫上蔓蔓他们一起吧,陈柏川不是一直都在群里说要聚一聚吗?”
“正好蔓蔓过两天就回。”
七八个好友的微信群,因为姜糖的回归又再度热络了一阵。她原本想拒绝陈柏川的拉群邀请的,但是又很想再跟庄蔓联系上,于是加了群,又把庄蔓的微信加了回来。
顾言之也在群里,和过去一样,只在姜糖在群里发消息的时候冒头,要么就是被艾特出来,才回一句,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围观陈柏川在群里自说自话。
前一晚庄蔓在群里提了句马上回国,陈柏川就又提起聚会的事。
顾言之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松口。这显然这跟他的计划完全不符。但他私下已经明着拒绝过好几次陈柏川的邀约,群里被艾特到了聚会的事情也当没看见,再找借口推脱,又怕被姜糖知道了,认为自己被“关”在了西城居——陈柏川这么想没关系,顾言之自问并不清白——可姜糖会怎么想,顾言之就在意非常。
他心上百转千回,也才过去一秒两秒。姜糖听见顾言之回答“好” ,妥协速度超过姜糖的预料。
她好奇地瞥一眼顾言之的表情。原先那么坚持,这就放弃了?
“以后也别把阮黎他们牵扯进来了。”
顾言之还是一声不吭。
“谁愿意跟男朋友前任聚啊。”
顾言之这时候才笑着纠正她,“不是男朋友,是未婚夫。”
“不是未婚夫,是追求者。”姜糖反过来纠正他的说法。想起来这事,她又说:“哪有睡同一间卧室同一张床的追求者?我要回一楼的客房住。”
顾言之的笑渐渐就没了,好半天,等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车位里,他才又说话,“好。”
她果然厌倦了。顾言之紧抿着唇,看姜糖跳下车就往前走,一点没有要等他的意思。他几个大跨步追到她身边,牵住了姜糖的左手。
已经做好了被她甩开的心理准备,也做好了惹她生气也不要放手的打算,但姜糖都没有。
她没有甩开他,也没有生气。顾言之便得寸进尺地伸手圈住了她的腰。
“不分床。”他说,试图用陈述的语气达成盖棺定论的效果,事实上却用余光追着她打转,唯恐看见她露出半点儿不快。
“刚说完就反悔?这就是你追人的态度?”
顾言之低声自言自语地嗯”了一声,手臂收紧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一带。隔了一会儿,他可能也觉得立刻就反悔这种态度有点站不住脚,改口道:“那你睡主卧,我睡……沙发或者次卧。可以吗?”
距离最开始的话题,两人的谈话已经跑偏到十万八千里了,见他还要纠缠到底怎么睡的问题,姜糖索性又从头问起,“你邀请阮黎和牧明远去那种地方,是怎么想的?”
那种地方——孤岛、荒原。
她都问得这么直白了,差点儿就要直说“你别在那给我计划什么海上凶杀案”了。
也许话题终于触及到这样心照不宣的隐秘,他们同时停住脚步。
超市入口明亮亮的灯光将顾言之照得好看极了。他穿着日常款的黑色西装外套,里面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白T恤,裤子也是简单的黑色西装裤,唯独手腕上的金色腕表很“心机”地呼应上了衣袖袖扣上的一抹金色,以及姜糖腰带上挂着的一串金色小铃铛。
“大概就是糖宝想的‘黑化’那样吧。因为吃醋。”
顾言之一手握住了超市推车的把手,一手揽在姜糖的腰上,脸庞也在灯光中熠熠发亮,原本就轮廓分明的五官更显立体,笑容迷人。
“可以加一点好感度吗?”他问。
她说“很带感”的,她说他“很会吃醋”的。所以可以更喜欢他一点吗?
“不可以。”姜糖绕开了他的拥抱,兀自向前。
拉开了些距离才让自己与顾言之的对视更接近于平视,她做恶人状,瞪他,“要给你扣分。”
“你知道我不喜欢我把别人牵扯进来,还背着我把他们都约好了。”
“大扣分!”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窸窣传来极短促的笑声。
从柱子的阴影处走出来两个小姑娘,笑意中全无恶意,只是因为顾言之与姜糖颜值身材都颇为出众,又正好和她们一起停在了推车拿取处,旁听了几耳朵对话。
这会儿见被姜糖注意到,两人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姜糖才是不好意思的那个,她几乎立刻就脸红到发烫了。而她们态度诚恳得像下一秒就要给她鞠躬,一看就是刚上大学没几年的小妹妹,姜糖赶紧摆手道“没事”,甚至低着头往边上避让了一下,不好意思看人。
两个小姑娘也红着脸,手挽手快步走开。
走了一两步耐不住好奇再回头,就看见男人伸手去牵女人的手。男人穿着黑衣黑裤,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侵略感十足,却好乖巧地把头靠在女人的颈窝。
可是一联想起刚听到到黑化、吃醋——这种埋头的动作,再怎么温和柔顺也是在无声地宣誓主权吧!两个小姑娘眼神对视,胳膊互相碰了碰,笑容比刚才偷听时还要灿烂几分。
“呜!!”
“呜!好偶像剧噢!!”
“加分!加分!加分!”
隔得并不远,姜糖不可避免地听见她们俩压不住的兴奋与雀跃。她们还在偷偷回头看,姜糖生出想一种想向老天爷求救的冲动,双手捧脸遮住自己。
她都听清楚了,顾言之没道理听不见。他稍微一动,就能亲到她的耳朵。这一次,他将人扣紧了些,如愿落下一个轻吻。
姜糖还来不及蹭掉耳垂上的湿润,就听见顾言之含着笑意的声音:“她们说我超爱。”
他本来也不是那种会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的人,但如今做出来这种事、说出这种话,除却最初那点点不适应的窘迫之外,只觉得:她怎么脸红得这么可爱啊?
顾言之明知姜糖在这种公共场合脸皮有多薄,他理应将她从那种羞愧得不行的状态中解救出来才对——他于是拉着她往前走,可又实在觉得她过分可爱,简直可爱到让他想吞入肚中——于是边走,还要边刻意低声重复:“超——爱的噢!”用那种带着点儿娇的、故作姿态的可爱音色。
姜糖被拉着走了一段。视线里再没看见那两个小姑娘或者其他人,她又硬气起来,“你闭嘴!你少鹦鹉学舌!你知道人家什么意思吗!”
顾大总裁在网络上用于娱乐的空闲时间约等于零,姜糖借此攻击他,“人家是在玩梗!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努力让脸上的红色消退,不许顾言之再说话,自顾自跳过这个小插曲。
逛了一会儿,她又想起来:“总之你别找阮黎或者牧明远,不关别人的事。”
她在巨大的零食架子面前,被五颜六色的薯片包装袋吸引了目光,说话时都不带偏头看他的,“别把其他人掺和进来,很讨厌。”
因此也没有注意顾言之几秒钟的愣神。
袖子那处怼在超市推车的横杆上,有些碍事,他将袖口折起来,向上反扣住了,手腕翻动时漏出一截里面的白T恤。
但还是觉得超市空调开得太足,带了一股秋天不该有的燥热。他慢慢将胸腔里的燥热压了下去,眼眸深处却染上了另一种沉郁的暗色。
“只有我们,是吗?”
“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
“他们都是别人,其他人都是别人,只有我们,对吗糖宝?”
他用最寻常的语气一句一句地问姜糖。
姜糖也就随意“嗯”了声,加重语气强调:“所以你别动阮黎他们。是去海岛玩就好好玩。”
“好。”顾言之再次一口应承下来。
———————————
雨是从他们逛完超市回到西城居那会儿开始下起的。
到了晚间骤然变大,豆粒大小的雨被风吹得噼里啪啦打在窗上。
姜糖本是计划就着这场雨,去二楼的次厅赏景的——西城居建在半山腰上,视野极好,从二楼次厅可以望见大片的榕树,一年四季都是郁郁青色,正好与她最近画稿的森林主题相一致。
可以想象这么一场雨过后,那颜色有多青翠漂亮。
偏偏她看不成。
“糖宝……糖宝、糖宝。”
“你看看我。”
房间里还残存着迟迟不能平息下去的情热。
顾言之的汗水从额头滑落,砸进了她耳边的碎发里。真是缠人。
她不过扫了一眼窗外而已。
姜糖整个人都有些脱力了,被他搂在怀里,黏黏糊糊地接吻。
就这么拥吻着歇了一会儿。
他将那一句“只有我们两个”视作保证,心肺之间烧起的燎原大火,忍耐到现在还不能算完全发作出来。
顾言之将右手掌心垫在了姜糖腰后,左手去抬她的腿,将人打开了些。
姜糖埋在他怀里,只能看见他绷紧的下颌线条,和被汗洇湿的肩颈,以及脖子上鼓动的青筋。
凉爽的初秋雨夜里,姜糖也出了一身的薄汗。
她忽然起了恼意,手指甲在顾言之背部划出一道红痕。
顾言之像唱诗班一样,虔诚地祷告。
“糖宝,糖宝,糖宝。”
“我爱你。”
“你是我的。”
每一句,也都带着祷告语似的祈求与引诱。
姜糖整个人都像在海浪里晃荡,听见他的话,她又成了海盗,恶狠狠低吸了一口气,要拿起武器开战似的,偏要先缓一缓,才把句子说完整:“你是我的。”
顾言之爱死了她这种霸道的性子,只消她一句话,他就成战场上跪地投降的一方——根本是不战而败,毫无反抗之意,上赶着给自己套上俘虏的身份。
听见姜糖软哼了一声,他急忙低头去寻她的唇,又吻又咬,“我当然是你的。”
“我当然是你的,糖宝,是你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