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鸡哥，你大佬要你给我找个房子住啊。”关上房门，我打算忽悠一下眼前这个不爱念书的小混混。

    反正一条烂命，现在连个身份都没有，淡定淡定，万事随心。

    “喔，可房子都在九叔那里呀，我手里没房啊。”这个小黄毛抓耳挠腮的，不得不说他还是单纯，我才发觉，眼前这个浑身刺青的小子看起来才十五六。

    如果在前世，才念高中吧……

    索性也没事干，打探打探这个只存在于我记忆中的香港也是好的。

    “怎么这么小就出来混了。”我难得起了点同情。

    “家里没钱，老爹老妈都死了，不混不行啊。”

    “喔。”

    上世纪香港的刀光剑影，我只在那些红的发紫的影片中看过，如今却没想到，自己竟也置身其中。

    我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气氛，看着街边的霓虹，再看看天上的烟花，我问“山鸡啊，今天是1991年的除夕吧。”

    “是啊，对了，小姐啊，叫我小鸡就好啦，今天多有得罪啦。”他憨憨的笑，怕得罪我。

    “莫事的，我姓钟，叫我钟意姐就行。”

    “钟意？在香港，不能这么叫的，我叫你意姐吧。”

    “嗯，行。”我才想明白，钟意在粤语中是喜欢的意思。

    “你怎么会说大陆话？”

    “我老母是大陆人。”

    后来又杂七杂八的聊，他到底年纪小，哪怕满身刺青也盖不住自己的单纯，多讲两句就什么都交代了。

    还好，香港的除夕夜，最起码不是孤身一人，如果一个人看烟花的话，那也太逊了。

    山鸡是香港本地人，母亲是从大陆那边来的，说是祖上和大陆那边白党有关，后来红党接连胜利，就逃到香港这边，他爹是个涉黑分子，嗯，这个年代不能这么叫，但是意思差不多，类似于一个古惑仔，小头目，在山鸡11岁的时候就被砍死街头，他大佬不做人，给了点抚恤金，像模像样的管了管，就没再掺和事情了。

    “我老爹活着的时候都怕沾上关系惹麻烦，死了之后一个个都来吊丧，想着多分点钱，哭的跟他老母死了一样。一群叉烧，无非就是想让我认他们做监护人，然后把钱都卷走啊。”山鸡歪着嘴，翻了个白眼。

    还是挺可爱的，还小啊，我心里涌起了一股心酸，这就是上世纪的香港，哪怕是在黄金时代，也照样混乱。……

    只有那些有权有势人的命才算命，一个两个珍贵的很，平民老百姓算什么呀，每天都有横死的古惑仔，又有谁会在乎他们的故事呢？

    “今天只能委屈意姐在这里咯。”他指着前面的牌坊。

    我一看，东骁酒店，只好跟他讲，自己证件都丢了。

    他笑着摆手“没事，山鸡我带的人来这种地方不用证件。”

    一夜好梦。

    “醒了没呀？”

    “没，要睡。”

    我的眼睛都没睁开，可以说是很没有礼貌了。死过一次的人嘛，老天开眼，也许是吧，遇见非自然现象，先混着吧。

    “你打着我的名号招摇撞骗，我就进来看看你还不行，霸王条款啊。”

    “哦。”

    一个枕头水灵灵的砸在我身上，我睁开了眼睛。

    “沈安，你……”

    我还是有些怕他的，上辈子残存的记忆里，他也不是个开朗的人，越活越古板，他不主动找我，我也不和他见面，偶尔几次给我那个不知名母亲的坟墓上坟，他也总是看着我漏出怀念的表情，怪渗人的。

    可能是我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有点怂，他看起来心情很好。

    “走，带你玩一圈再去警察厅。”

    “不用先去警官那里吗？”

    “叫他们等着。”

    酒店在旺角，市井烟火，吃了碗云吞，买了点小货，又去了趟中环。

    在这个时代，中环是真的繁华，如果以后的人们提起香港，最繁华的或许是尖沙咀，可在现在，90年代的香港，最繁华的毫无疑问是中环。

    维多利亚湾，海船上

    我正大口吃着冰淇淋，美女服务生还在上菜，旁边是浪花朵朵，怎一个爽字了的。

    这是神仙般的人生啊。

    “开心吗？”

    “开心。”

    “怎么知道我叫沈安的？”

    “你告诉我……”我突然止住话口，看着他的表情，云淡风轻，似乎他只是问我明天吃什么。

    “喔，好好吃吧，叫我齐哥。”

    “哦。”

    他看着我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开口讲：“别那么拘谨嘛。”

    “嗯。”

    我的胃被美味安抚，满足感逸满全身，他接下来也没说话，只是一起用餐。

    “又让我□□件，又让我找房子的，怎么这么相信我，不怕我给你卖了？”

    没想到看着海浪消食的我还要进行这种头脑风暴，欲哭无泪。

    “嗯，其实，我比你还要相信你。”

    “我之前失过忆，你认识我？”

    “我们关系很好。”

    “我会想起来你的。”

    我故作深沉，他愿意陪我，浪花一朵朵，海鸥能听见，他对我的誓言，他说，一定会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