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秀琴到毛大娘家打针,赶上大娘正在打麻将,村里贫困户二癞头他娘也在,听见议论政府给二癞头发了一头小牛作贫困户救助物资。
毛大娘:
“政府不错,还想着二癞。”
下家张婶:
“可不是嘛,家里添只牛,等割麦子就省劲了。”
对面老张头:
“叫我说,养大了多繁殖繁殖,一头牛卖不少钱啦。”
二癞头他娘:
“谁知道啦,成天还得去割草喂牛,玉米秸不吃,麦秸也不吃,真娇贵。人都吃不饱还得管牛,要不是政府给的,早卖了。哎,糊啦,哈哈哈…快拿钱快拿钱。”
枣林村一百多户人家只有四五头牛,一头牛顶一个男劳力,收粮食时候能出不少力气。哎,秀琴家只有秀琴和小燕两个人,眼见地里麦子黄了,没男劳力是个问题。
四月里的天最舒服,教室的门窗开着南北通风,闻着飘来的花香,小燕的思绪又跑了。黑板上方那块白墙落满了灰尘,像一幅山水画呀,小燕正在江中泛舟,两岸鸟语花香。好像天上还有一个小燕,正看着江里的小燕,咦?怎么会有两个人呢?
小燕是喜欢学习的,不知道为什么坐在教室,心总往外面飞。她知道这样不对,毕竟能坐在教室里上学,都是妈妈和爸爸用血汗换回来的。
小燕:
“醒醒、醒醒……”掐了一下大腿,缓缓精神。班主任隔着眼睛瞄了她一眼,接着读: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铛铛铛……”下课铃终于响了。小燕趴倒在桌子上,哎,又荒废了一节课,老师讲了什么也不记得。
隔壁桌是过完年刚转来的新同学,叫小林,住在隔壁村关家桥,离着枣林一条小路的距离,走路20分钟。小林相貌有些不同,瘦长细脸,可能是视力不好,右眼高左眼低斜着瞅人。冷不丁看过去吓一跳,小女孩怎么长得这么丑。班上以小胖为首的几个男生以前都是欺负小燕的,自从小燕帮他写作业,加上来了更容易下手的角色,小胖就换人欺负了。
小胖又去撩骚小林,故意碰到了小林的书:
“哎?你怎么把书放地上呀?哈哈哈,是不要的吗?不想要,我就踩两脚,再丢到厕所去擦屁股……”
小燕一听毛了,如果换上个别的事她也就不理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说到上学或者是书的事,谁也不能拿这些开玩笑,每个父母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学习好坏有天赋,不能糟践了爸妈的期望。小燕噌地一下站起来,护在小林身前:
“小胖,有点过分了,把书捡起来,捡起来!”从来没见小燕这么牛气地和小胖说话,瞪的眼睛快要掉出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老师来啦……”
小燕捡起书拍拍土放到小林桌子上,回座位坐下。小胖扭头递过来一句话:
“放学你给我等着。”
“等就等着!”
话说小胖和小燕是前后邻居,因为福生和小健长年不在家,剩母女俩免不了受人欺负。秀琴也是个狠角色,如果谁欺负了她们,一定会上街去骂。小燕比班上孩子年龄小,个子矮,自然是受欺负的。她不敢给秀琴说,怕妈妈担心,就自己忍着。
小燕和往常一样放学回家,小林站在墙角等她:
“谢谢你帮我。”
相比以前的害怕,小燕反而有些神气:
“没事,以后他们再欺负你,你就找我,看我不打他们。”小燕从兜里掏出一块石头。
小林:
“嗯嗯,以后你就是我的好朋友了。”
两人手拉手走到枣林村和关家桥的十字路口,小燕挥挥手:
“回家吧,明天见。”
小林:
“明天见。”
小燕知道小胖躲在什么地方,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夹紧书包往家跑。还有三户人家就到家门口了,突然一个身影从墙里跳出来:
“还想跑,你拿过来吧。”小胖一把抓住小燕的书包,扔到旁边的大树杈上。看来是早有预谋。小胖飞似的没影了。小燕蹦啊跳啊,怎么也够不着书包:
“早知道有这事,就去学爬树了,该死的小胖,怪不得你爸总打你妈,欠打,你也欠打。”
隔壁邻居家的闺女玲玲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有说有笑的,高跟鞋哒哒哒踩在泥地上,溅不起多少土,皮鞋上已经蒙了一层土尘。
她妈说玲玲上城里上班去了,村里人说是去“卖”了。小燕眼睛死勾勾地盯着玲玲,又想起还有书包在树上。眼见着天快黑了,跳了半个钟头还没够着书包,找了根树枝才算弄下来。狗子小黑在家门口等了很久,看见小燕跑过来猛一阵舔。回家小燕啥也没说,不过,她的胆子好像大了一些。后来小胖又有几次欺负小林,其他同学都会喊小燕过去帮忙,慢慢地小燕成了保护别人的人。
每天放学,小林等小燕一起走,带她到村头的小卖铺买好吃的,大大泡泡糖、人造奶油蛋糕、粘牙糖,几乎尝遍了整个小卖铺。小燕第一次感觉到朋友的快乐,有人陪你哭陪你笑,受人欺负有人替你挡刀,或者为她挡刀。
有一天小林没来上学,放学时候一个中年阿姨喊住小燕:
“你叫小燕?”
小燕:
“是的,我是小燕,你是谁呀?”
阿姨:
“我是小林的妈妈。”
小燕:
“今天小林没来上学,病了吗?”
阿姨:
“不是,让我打了一顿。”
小燕:
“为什么呀?为什么要打她?”
阿姨:
“她的压岁钱全被你吃了!”
小燕一惊,什么?这段时间小林用的是她的压岁钱?
“我,我不知道呀。我问过她,她也不说。再说了,也不是我让她买的,我哪知道是哪来的钱。”
阿姨:
“她和我说了,你帮过她,以后你俩可以耍,但不能再乱花钱了。知道不?”
小燕:
“哦哦,以后再不花了。”
本以为阿姨是来让她来赔钱的,幸亏只是说了两句。不过,小燕心里很忐忑,做了亏心事,眼前昏天黑地两腿发抖,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倒头就睡,嘴里不停说胡话。半夜秀琴在小燕头顶点了支香绕了三圈,嘴里叨咕几句,插在头顶香炉了。第二天小燕像没事人一样起床、吃饭、拎书包上学。傍晚回家秀琴正做饭,问:
“昨天被什么吓着了吗?”
小燕的头快低到烧火草筐里去了,秀琴拿着烧火棍扒拉着锅底的火,烧得熊熊。
小燕:
“嗯,妈,我做错了件事……关家桥的小林每天放学领我去买零食,我问过她哪来的钱,她也没说。昨天她妈来找我了,是小林偷着把压岁钱拿出来了……妈,我真的不知道。”
秀琴往锅底添了块木头,调了调火,呼哧呼哧拉着风箱:
“嗯,错了知道改,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要想腰杆硬就不要贪小便宜,吃一堑长一智,记住了吧?”
秀琴竟然没有骂她,小燕猛地点头:
“嗯嗯,妈,我烧火,你歇歇吧。”微微一笑,露出刚掉的门牙洞,这事过去了。
福生一个人蹲在工地上,吧哒吧哒抽着烟,在大连的工程不顺利,寻思马上要收麦子了,要不要回老家一趟呢?每天背100多斤重的理石板爬十几楼,压弯了他的腰,半夜睡觉不敢翻身,经常疼醒。回去一趟路费顶上背几十块理石板,想想来回的路费有些心疼。
麦穗终于压弯了腰,太阳得意的笑,和风一起吹着阵阵麦浪。大人小孩,牛和驴全都来了,收麦子喽。二癞头赶着牛来来回回好几趟,有男人在家的地里已经割了一小半,秀琴和小燕望着眼前一片麦浪,两个女人一人一把镰刀,握起一把麦子“噌噌噌”割起来,即使家里没有男人,也能干男人的活。秀琴老早想好了注意,布店里买的碎布头拼起来一张三米多款的大布铺到地上,割好的麦子码齐了放里面,从地的这头拖到那头,再用小推车推回家,一趟又一趟,一亩地不知道推了多少趟。累坏的母女俩去小卖铺买两瓶啤酒,两根冰棍,往啤酒里一放,又凉又甜又解渴,真美。在小燕眼里没有妈妈做不到的事情,如果有,妈妈会说“再想想”。
村里地有的在后山上,是条石子下坡路,旁边是个深沟,偶尔秀琴带着小燕在沟边上摘野果子,这里的果子最甜。秀琴推着一车麦子往家走,头顶的太阳晒得让人眼花,秀琴打起十二分精神,三亩地麦子都快收完了,加快点脚步,今天全部弄完。想着想着,一块石头垫了一下小推车偏了方向,连人带车直往沟里钻,幸好有些酸枣、野果子树挡着秀琴没翻到沟底。树上的刺划破了脸,身上有十几道血口子。秀琴第一反应拽紧一车的麦子,只要麦子没事人就没事,终于爬上来继续往家赶。
那一晚,小燕搂得妈妈特别紧。
马路上到处是晒粮食的人,来来往往的车辆压碎了麦壳,用铁锨铲起麦子往天空一扬,风吹走麦壳,黄澄澄的麦子落在地上真好看,这是一年里最开心的时候。有辆远途车停下,下来一个中年男人,大包小包背在身上。
小燕:
“爸爸,是爸爸,妈,我爸回来了。”
夕阳下一家三个人相聚了。
这次福生回来想和秀琴先种好玉米,再从村里找几个年轻人一起去大连,工地工期紧张得赶紧回去。小燕特别开心,爸爸带回来好吃的,还给她买了件新衣服和塑料凉鞋。第二天她臭美地穿到班里说这是在大连买的。
福生回工地,秀琴没什么事情做,推着小车走街串巷收酒瓶子。小燕顺利的上完一年级,放暑假了。小健高考结束,在县里找了份工作挣点钱,等成绩单下来再回家。
家里苹果树结果子,再过一个月就可以摘,怕有人偷苹果,小燕整个暑假待在果园里。遇上下雨天没有雨伞,就连能顶在头上的塑料白袋子也找不到,全装粮食了。地里掰一根芋头叶顶在头上,三蹦两跳地往果园跑,那里有间草棚子,躺在里面听大雨“噼里啪啦”敲打树叶和苹果,白杨树叶子被风吹的稀里哗啦,癞蛤蟆“gui gua gui gua”像乐队里的男低音,唱着大自然的歌。抓两只蚂蚱、蛐蛐装在玻璃瓶子里,看他们怎么斗,玩腻了再做个生物实验解剖。饿了下地里摘个西瓜,东敲西捡找个熟透的,困了四仰八叉在草棚里一躺,睡个天昏地暗没人管。想回家了就回家,秀琴在外面收玻璃瓶,抹黑才能回来。
大中午的太阳正高,晒得人昏昏欲睡,小燕一咕噜爬起来,上午装了一盆水在院子里,回去洗个澡。走到家门口才想起来没带钥匙,今天秀琴下地浇水去了,这可怎么办?小燕眼睛滴溜一转,有串钥匙放在爸妈那屋桌子的中间抽屉,嘿嘿,给它够出来。
踩着墙外的烧火草堆,一蹬脚人就上墙了,墙上盘着一棵葡萄藤,结满了绿悠悠的小葡萄,长得水灵灵的滴溜滴溜圆。跨过茅厕墙上的葡萄藤,撑着茅厕门顺墙下来,进了院子。大盆里的水温度刚好,能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樱桃树上什么晃了一下小燕的眼,难道长樱桃了?赶紧趴在樱桃树上,瞅了半天也没找到一颗樱桃,看来今年又不能结樱桃了。小燕抄起樱桃树旁边一根三四米长的木头棍子,二三厘米的细尖正好能穿过钥匙扣。棍子找好了,第一步先拉开桌子的抽屉。木棍穿过窗户棱探进去二米才碰到桌子,钥匙在第二个抽屉。抽屉死死关的严实一点缝隙没留,只能开抽屉把手了。小燕站在5公分的窗户沿上,一手抓着窗棱,一手敲着棍子,借着窗棱做支点上下晃着棍子,小心翼翼地撬抽屉。小燕转身左右脚调换个位置,喘口气继续撬,估计得有十几分钟,“咯噔”终于拉开抽屉了。抽屉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打火机、日历本、卷尺、梳子、其它的钥匙……哎,找到了,就是它,大大小小十几把钥匙拴了一个红布条。长木棍穿进钥匙扣,轻轻往外挑,终于拿到手了。热的小燕脑门全是汗,开门脱了衣服坐在院子的水盆里,水里的太阳晃晃悠悠真好看。这次找钥匙算是小燕有史以来最有成就感的一次,舒服。吃饱喝足,小燕往炕上一躺接着睡。
秀琴正在地头等水,今天轮到她家浇地,上一家浇地晚了时间,刚把电表钥匙送给秀琴,水道的水蜿蜒曲折地流到了秀琴家的地里。六月天孩儿面,呼啦天昏地暗黄成一片,要下大暴雨了。这可怎么办?刚浇上一点地,今天不浇就浇不上了。闪电一道道在天空划过,开着电表站在地头上的秀琴有些害怕,万一过电怎么办?硬着头皮干吧。(这段记不清了,要确认下为什么下雨天还在浇水)
秀琴浑身上下湿透了,推门看小燕正在睡觉,一肚子委屈涌上来:
“恁妈在地里刮风下雨干活,你在家睡觉,连饭也没做?”
小燕赶紧下炕,锅里添水烧火,给妈妈洗把脸擦身子。小燕站在墙角也很委屈,她只是个8岁大的小孩,隔壁邻居小朋友还有爸爸抱妈妈哄,她已经学会做馒头,下地干活了。可,爸妈不也是在努力挣钱供她和哥哥读书吗?小燕低着头像犯了错一样不敢出声。第二天秀琴喊她下地干活,一个咕噜翻身下炕穿鞋赶紧走。
这是一条细长的玉米地,站在地头上竟然看不到尽头。小燕套上拉犁子的绳套,如果有牛的人家,会把绳套在牛身上。小燕在前面拉,秀琴在后面推,刚下完雨的土有些湿,没走几步粘了一鞋底的泥巴。
小燕:
“妈妈,什么时候才能拉完呀?”套在肩膀上的绳子,拉的皮肉火辣辣疼。
秀琴在后面用力推,她多用力一些,小燕能拉得容易:
“手是好家伙,眼是熊包蛋。认认真真地干就行了,总有干完的时候。抬头一看心里愁得慌,有什么用,干就是了。低头走着路,抬头看着天,不能像牛一样闷头干,要动脑筋想办法的干活。为什么下完雨就来施化肥?土太硬的话,你拉不动,我推不动,施了化肥还得浇水,借着才下完雨,拉犁容易,化肥融化的快,玉米长得好。”
小燕点点头,二癞头家的牛正在旁边地里慢悠悠嚼着草,冲着小燕甩着尾巴拍打身上的苍蝇。
地里的活忙的差不多,秀琴还出去串门收玻璃瓶子,小健快下来录取通知书了,到了秋又是一笔大支出。树上的知了被太阳烤的叫不出声,秀琴也觉着有点迷迷糊糊的,天气太热了。推着车子的手发软,两眼发黑,身子不自主地往后躺。一把大手扶住小推车,撑住秀琴:
“秀琴……”
秀琴定了定神,回头一看是国庆:
“哦,国庆呀…”秀琴站稳了脚,低着头捋了下头发。
国庆:
“你这是做什么?大热天的往外跑,不中暑才怪啦,快坐下。”国庆一边放下推车,一边找阴凉地方扶秀琴坐下。旁边有个小卖铺,买了两根绿豆冰棍递给秀琴,边摘下草帽扇风:
“快解解暑…”。
吃了两口冰棍,秀琴长喘了一口气:
“谢谢哈,我没事儿了。”
国庆:
“怎么做起这个了,家里用钱?”
秀琴:
“不是不是,地里活都干完了,闲着也是闲着,挣点零花。”
国庆:
“你要是用钱和我说,你先用着,不着急给我。我一个人用不了多少钱。”
秀琴:
“你怎么,你闺女她妈来?”
国庆:
“前年离婚喽,性格不合。闺女跟她。”
秀琴:
“哦,没再找个合适的?”
国庆:
“成天家在外面,谁愿意跟我,再说了…”国庆欲言又止,他心里还想着秀琴。
国庆:
“你呢?”
秀琴:
“哦,老大今年考大学,他学习好,应该错不了。闺女还小,秋天上二年级。”
国庆:
“秀琴,我…你要是有什么难处一定和我说。你家春天的麦子怎么没卖给我?我还等着你来”
秀琴:
“你是做大买卖的,我就那么点麦子,没往你这送。”
国庆:
“春天福生送来的几袋子你家麦子收拾的好,晒的干,还没有麦壳,前段时间收粮食我一直等着你,你也没送过来。今年秋天的苞米一定得给我哈,保证给你高价格。”
秀琴知道国庆心里还有她,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做什么白日梦。如果没有两个孩子嘛,她恨不得跟着国庆出去闯荡了,跟着福生窝囊一辈子,守着地有什么出息。
地里的庄稼长得真快,没几天功夫苞米已经有人高了,山里的风晃着苞米,整座山都在笑。该给苞米抽穗授粉了,除了秀琴家,周围邻居的苞米全部授完了,如果再不抽穗授粉,今年的苞米就得没产量。农时耽误不得,没跟上节气就得减产,甚至颗粒无收。
秀琴刚做了个小手术,躺在炕上动弹不了,眼巴巴瞅着外面的太阳一天天的升起落下,怎么办?小健在县城,还差几天才能回来,福生在工地上忙,也不能回来。这个手术秀琴谁也没说,自己去乡卫生院做的,小燕还是孩子心,啥也不懂,糊弄两句就过去了。只是这苞米地怎么办?
苞米太高了,下午二三点的太阳最毒,苞米叶子拉在身上刺挠又疼,一道道血口子。秀琴舍不得8岁孩子遭这个罪,又舍不得粮食,实在是为难。秀琴是个要强的人,不好意思和邻居开口,喊着小燕:
“燕燕,傍黑天你上咱家苞米地去看看,抽抽穗,再授授粉。”(抽穗授粉的方法再确认)
小燕学会了两招,快步下地了,四点了,再不下地天就黑了。
小燕到了地里一头扎进苞米里,一亩多地八趟,就是快手也得一个多钟头能干完。太阳渐渐落下去,小燕也有些害怕,听电视上说的各种苞米地的故事,不敢多想。脑子里就一件事两个动作“抽穗授粉、抽穗授粉”,听见什么动静,小燕停下手不敢动弹,一只鸦雀嘎嘎两声飞走了,再没什么动静再接着干。苞米高过小燕一个多头,又密又不透气,汗顺着脸和头发丝往下淌,披在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了。蹲在地里歇一会喝口水,袖子一抹头顶的汗接着干,还剩最后一趟,干完回家。
小燕买了一瓶啤酒,一根冰棍回家,秀琴做完手术不能吃凉的,小燕一个人干了这瓶啤酒,满身的热疙瘩子透着一身酒气,“咯”真舒服。小燕往院子里一趟,望着天上的星星,牛郎和织女的银河,太爽了。
半夜突然传来摔杯子,摔碗,还有打骂声。屋前是小胖家,估计他爸妈又吵架了,应该说他爸又打她妈了。三天两头在大街上看见她妈鼻青脸肿的,也不说怎么回事,街上邻居都知道怎么回事。按理说小胖他爸个子矮不到1米6,小胖他妈1米7的大个子,怎么大个子能让小个头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