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间还没到，周浩钥匙一拎，外套一拿，一点也没耽搁出去，他一走，手下的那帮兵也有样学样，半分钟也没耽搁。

    周浩开着那辆巴博斯900，汽车回家的途中突然转了一个方向，去了一家拍卖行糟蹋了一打钱买回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一回家挑了几个轻的拿回他那几百平的大房子，往沙发随手一扔，进浴室洗澡，出来后挨个看了两眼就扔进了他的收藏室，里面全是他败家的证据，也亏他糟钱的速度赶不上他家赚钱的速度，要不然多少家底都不够。

    糟蹋了一笔钱，周浩神清气爽地一觉睡到大天亮，也是踩点到市局，其实市局一年到头都没有几起大案，闲到发毛，他刚踏进办公室，瞧见了苏杭嘴角一片淤青，他凑过去看了两眼，道：“昨晚很激烈啊。”

    苏杭一捂脸，在一干同事起哄声中把周浩推进办公室：“你就不能口下留点德，我这三天两头被你调侃也就算了，好歹我也是咱们支队副队，以后我怎么在那帮浑小子面前立威。”

    苏杭这性格就算是给他把刀，这威严都立不起来，不过周浩留口德不拆他的台。

    “这小子手劲真大。”苏杭龇牙咧嘴的，“跟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周浩靠在真皮软椅上：“人白茶都没管，你操什么心。”

    苏杭涂药的手一顿，转过头来看他：“你知道？”

    “是啊，一进来就听说你被打了，我恨不得冲上来和人拼命，转头就看到你在禁毒支队和人互诉衷情。”

    苏杭嘴角抽了抽，又无语又好笑。他们是同一届警校毕业的，一起跑操场，一起混基层，一起扛枪抓犯罪份子，周浩有事没事就嘴上占他一点便宜，实质上的行动一点也没落着，光脱裤子不耍流氓。

    嘴上很难在周浩面前占便宜，苏杭最后选择无视，对着门板上哪位女同志贴的镜子照了照抹药，突然他道：“不是，不对劲啊。”苏杭扭过头来看他：“我听你这语气是对白茶有意见啊！”

    周浩打开电脑游戏，进入了自定义服务器，“我有什么意见？”

    “我怎么知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过节？”这本身是一句稀松平常的话，身为多年知己的苏杭一下子就察觉到这语气中的细微不同寻常。

    “过节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周浩换了把枪，一梭子子弹打完，跳上了车，“我不太喜欢茶里茶气的人。”

    “……”苏杭动了动嘴唇，最后彻底闭上了嘴巴。

    打完一局，周浩关上了游戏，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苏杭猜测的不错，他们的确是有过节的，是在他高中的时候。

    他们同一所高中，同班同学，白茶是插班生，高二转过来的，他们是同桌，那会的白茶白净瘦弱，脸长得特别好看，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看上了他，大概是青春荷尔蒙爆发吧，总之就那么一回事，再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这事就传开了，白茶请假了一个月，回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他厌恶憎恨，避之唯恐不及，再后来他转学出国。

    再见也懒得计较以前的种种，苏杭说他对白茶有意见，当年确实有，恨不得掏心窝给他，心也在他的憎恶中一点一点冷淡，现在再见谈不上什么过节，只是不太想和他打交道。

    他闭上眼想眯一会，禁毒支队的人来逮人，有一案件需要他们刑侦协助，周浩和苏杭两人在禁毒支队待了一个晚上，忙完已经凌晨一点了。

    周浩松了松骨头，视线透过窗户看向一个人，那个人在他四十五度角的位置，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叉抵着额头，电脑屏幕播放着一个暴雨的夜晚一场令人心惊的车祸，周浩看了一会，转身走向电梯。

    刑侦一队和二队在一栋楼的两侧，一左一右，一二层一三层，周浩平时都是走楼梯的，电梯门一开，门里的人嘴巴刚张开便被周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直到电梯门被关上才可以说话。

    周浩先发制人：“赵局走过来了。”

    见大领导堪称猫见老鼠的锦杨一下子被糊弄过去了，万幸小领导关门及时，电梯门一开脚底一抹油踩着自行车飞速逃窜，窜到一半才恍然想起什么，喃喃道：“赵局今天不是没来吗？”

    周浩走到停车场又折了回来，走上了二楼径直地往禁毒支队会议室走，众人见他皆是一愣，苏杭道：“你怎么回来了？”

    周浩找了个位置，把外套一搭，坐下来翻卷宗：“看不得你在这里受苦过来帮忙。”

    苏杭突然感到有点牙疼。

    几个小的仿佛没听见似的，眼皮子也不抬。

    刑侦偶尔会过来禁毒协助工作，苏杭又是一个热心人，谁喊都会去帮忙，一来二去就熟了，不知道怎么就和禁毒队长搞到一起了。周浩没事爱嘴上占苏杭的便宜，有事没事就撩一句闲，搞得市局都以为他两是一对。

    某天市局一小碎催在厕所撞见苏杭和陶言明的奸情，第一秒三连“卧槽！”第二秒冒出“自己不会被分尸吧”的想法，后来禁毒一队在他的提点下，终于都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他们的“奸情。”，有一段时间，禁毒支队的小的每次见到周浩都仿佛看到他“头顶青青草”，心理上同情他，行为上却想尽办法替他们队长打掩护。

    再后来在某些人处心积虑的“意外”中，他们的奸情败露，禁毒支队的小的和刑侦的小的面面相觑。

    禁毒支队一干小内心风起云涌一会儿“怎么办？一会打起来要不要帮忙？队长怎么也是插足者，抢了人对象还要揍人未免也太霸道了。”一会儿“不帮忙万一他们以多对一，咱们队长要吃亏的，咱们禁毒一队的面子尊严还要不要。”

    刑侦支队一干小的内心也是翻江倒海一会儿“卧槽！隔壁不要脸的挖我们队长的墙角！一会要不要和他们动手，动手呢，都是亲里亲外的兄弟，不动手呢，我们刑侦队长的面子还要不要了，尊严还要不要了！”

    双方的队员都在心里进行着激烈的斗争，而当事人云淡风轻的撑着下巴笑，一干小的后知后觉，“卧槽站反了！”禁毒支队小的心里“我们家才是官配。”刑侦支队心里“队长你没事僚什么闲”于是禁毒和刑侦一干小的握手言和，感情蒸蒸日上。

    苏杭身边坐着一个戴着金色边框眼镜，斯文儒雅模样的男人，也是他的男朋友，是禁毒支队队长陶言明。他推了推眼镜，把电脑转了个方向推了过去，声音平稳道：“那刚好，我和苏杭去吃点东西。”

    周浩点了根烟，视线落在电脑屏幕里，一个模样英俊的男人戴着手铐从看守所缓缓地走出来，停在了看守所门前，那里等候着一群人，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最后落在一个人身上，周浩的目光也跟着他落在那人身上。

    白茶比高中更高了，也更瘦了，笔挺的制度穿在身上衬得人更加笔直。

    公安局脾大点的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他就算刻意避开开大会也避不了，说来可笑，尽管他不觉得那段还没来得及燃烧就被人扑灭的那一丁点情愫有多么令人难以忘怀，但是他却在时隔数年后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他来。

    两年前，发生了一起大案，白茶过来交流案件，那是他们第一次重逢，当时什么心情他也懒得回忆了，反正不是什么好的事。

    “怎么了，这段视频有问题吗？”

    苏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后面，他头发乱糟糟的，还湿漉漉的，在百忙之中回家洗了个澡。

    周浩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视频倒了回来，停在了陆远行看向白茶的那一段。

    周浩挑三拣四地从苏杭买的零食中挑了一盒勉强入得了眼的葡萄，道：“你说你，图什么，买点零食还抠抠搜搜的，免费陪睡也就算了，物质都没有到位，还不如弃暗投明，转角遇到爱。”

    “周队，你干嘛总是调戏咱嫂，苏副啊。”禁毒一小的看不下去了，“我们队长前几天还送我们苏副一辆路虎。”

    周浩站起来懒洋洋地伸了个腰：“所以说你们队长抠门吝啬，他家随随便便就是上亿，就送一辆路虎，一个男人对媳妇好不好，不看他送了多少，要看他有多少送多少，你们陶支队要是有个几百万送个路虎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说完拿起车钥匙，苏杭在后面问：“你要回去了？”

    “不然呢？”走了几步，周浩一回头，“要不然留下了也行，今晚跟你挤一挤？我不介意三个人睡。”

    苏杭：“……”

    就不该多这一句嘴。

    逗完苏杭，周浩神清气爽下楼，一路飙车回家，他郊外买了一套别墅，离市区半个小时左右，反正没事的时候他迟到早退的，不影响出行，更不影响睡眠，有事的时候直接在市局对面豪华大酒店睡觉，一点也没耽搁睡。

    次日，向来睡到八点半的周浩意外的七点就醒了，磨磨蹭蹭到九点才出门，刚好赶上了前方车发生了追尾，在处理交通事故，他下了车他靠在在车窗边，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来点，接到了苏杭的电话：“还没来？赵局找你呢。”

    “找我干什么？他的得力下属不是早就……”

    周浩的声音突然顿住。

    一辆黑色大众辉腾停在前方。

    “怎么了？”苏杭问。

    周浩怔怔地看着，直到烟芯烫着手指，才蓦然回神把烟摁熄灭。

    “没什么”

    大约半个小时后车辆恢复了正常，车流缓慢恢复，周浩把巴博斯G900开成了老年代步车，慢悠悠地驶向市局，突然前面的车猝然停下，他紧急踩了刹车。

    “你他妈的会不会开车啊！你给我下来！下来！”

    “孙子你下来！你给我下来！我他妈的喊你下来听见了没！”

    隔着两辆车的骂声飘了过来，周浩估摸着一时半会也动不了，调了坐椅往后靠打算眯起眼，奈何前面传来的骂声越来越刺耳了，他不得不睁眼，一个手臂纹花纹的中年大叔指着辉腾破口大骂：“草泥马的，你下不下来！”

    对方没有动静，花纹大叔走到后背车厢，周浩瞳孔倏然缩紧——那是一根铁棍。

    花纹大叔伶着铁棍一下一下地砸玻璃窗，一边砸一边骂：“不下来！我让你不下来！”

    对面的车主没有任何的反应，在砸到第三下的时候手腕被人抓住，他气焰嚣张的话在亮起来的警察证面前偃旗息鼓了。

    玻璃窗已经破裂，里面的人趴在方向盘上，周浩皱眉手从破碎了的玻璃窗伸进去按下按钮，拉开车门：“喂，你怎么回事。”

    趴着的人没反应，周浩扳过他的脸，迫使他转向他，“你要不要紧。”

    白茶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握住方向盘的手指骨发白，突然有人用力掰开他的手，一回头猝然对上了一双担忧的眼睛。

    他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紧接着，白茶身体一轻，周浩横抱着白茶三步并两步穿过车流，然后往医院跑，原本十分钟的路程愣是五分钟跑到了医院，他把白茶放在长凳上，马不停蹄地去挂了个急诊号，又快步走回去。

    白茶两手撑着凳子，紧闭着双眼，周浩现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往下看，他脸色过分苍白，细密的汗水顺着瘦削的侧脸在下颚中汇聚形成一颗汗珠，将落未落，他的手微抬起，又顿住了，汗珠从下颚滑落，到脖颈，到锁骨最终没入白衬衫的领口中。

    广播响起，周浩收回视线，附下身人横抱起来进了急诊室。

    急诊室在一楼，医生出了诊断，急性肠胃炎，在一楼大厅挂点滴。

    早上九点医院开始人来人往，周浩现在大厅站了好一会儿，拿起手机出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