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早上,塞佩蒂纳不必要地起得很早。他看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不住地为接下来的魁地奇比赛感到担忧。在此之余,他又为自己只是个替补感到庆幸。不过当他一回头发现弗林特正大步向他走过来时,感觉自己的心沉了一下。
“波诺曼!”弗林特粗声粗气地嚷道,“我们刚才商讨了一下,决定这次比赛让你上场。”
塞佩蒂纳感觉让他知道这个消息不如让他死了。
“我吗?”他不死心地企图蒙混过去,“可是我没有训练多久——”
“别管那个。”弗林特脸色阴沉地说,“我必须让他们看看,斯莱特林队的新队员不是两个花架子。就这样。”
他说完就转头走了,甚至没给塞佩蒂纳挣扎的机会。
“看来你又可以大出风头了。”
伊克利普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穿好衣服来到休息室了。他站在通往宿舍的楼梯门口,戏谑地盯着他看。
“你就别揶揄我了。”塞佩蒂纳扑通一下倒在扶手椅上。
“不知道你怎么想,反正我要去吃早饭了。”伊克利普斯说完就向门口走去,塞佩蒂纳赶紧跳起来跟在他后面。
“弗林特吃错了什么药……”他嘀嘀咕咕地抱怨着,“我总不能说我根本没怎么玩过魁地奇吧?”
“你打的挺不错的。”伊克利普斯难得中肯地评价了他。
“天呐,你也吃错药了,你居然对我说好话了。”塞佩蒂纳佯装惊喜。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就是个弱智。”
他们一边吵着嘴一边踏入礼堂。格兰芬多的队员们已经全部坐在了那里,他们看上去紧张得要命。塞佩蒂纳不知道他们是否得知了自己要上场的消息,他祈祷他们最好永远也不要知道。坐到斯莱特林的桌边时,他感觉许多人的视线齐刷刷地射了过来,他赶紧在弗林特旁边坐下。后者重重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几乎把他惯进了面前的盘子里。
“这么说,你要上场了?”他还没缓过来,马尔福就说,淡色的眼睛探究地看着他。
“各位的安排我当然要遵守。”塞佩蒂纳温和地说,在心里把斯莱特林的队员们轮着骂了个遍。
“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看看,波诺曼。”弗林特在他旁边说道,塞佩蒂纳绝望地看见有几个队员赞同地点着头。
“我会尽全力的。”但他只能保持微笑。
十一点渐渐临近了,全校师生开始前往魁地奇体育场。这是一个闷热潮湿的天气,空中隐隐响着雷声。斯莱特林的队员们全都换上了深绿色的队袍,聚集在更衣室里听弗林特的赛前动员。
“好了,小伙子们。”他小心地撑着扫帚,大声地说,“听好了,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他的脸上露出了阴鸷的笑容,那模样让塞佩蒂纳想到之前被他打败的巨怪。其他几个高年级的队员发出一声赞同的嘟哝。
“没有人会在意第二名!”他大声嚷道,“马尔福,波诺曼,用实力让那些流言蜚语闭嘴!”
马尔福重重地点了两下头。塞佩蒂纳只好也配合地表示自己明白了。
在弗林特身后,进入赛场的木板缓缓打开,队员们接二连三地走到绿茵场上。人群中爆发出响亮的欢呼喝彩,其中夹杂着格兰芬多的嘘声。魁地奇课教师霍琦女士请弗林特和伍德握了握手,他们用威胁的目光互相瞪视着,并且不必要地把对方的手攥得很紧很紧。
“听我的哨声,”霍琦女士说,“三——二——一——”
人群中喧声鼎沸,欢送他们起飞,十四名队员齐齐骑在扫帚上冲入赛场。直到飞到空中,塞佩蒂纳的心脏才稍微减缓了跳动的频率。微风冲在他脸上,他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好像本来就应该这样,自己本来就属于天空。这一刻,他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感到自己活着。他看见哈利在他头顶上低头看他,他不知道以何种姿态面对,只好强装镇定地挥了挥手。
鲜红色的鬼飞球在空中一闪而过,被斯莱特林的德里安·普塞抓到了手里。塞佩蒂纳催促扫帚在与普塞平行的地方飞行,他用余光看见格兰芬多的韦斯莱兄弟正狠狠地将游走球击向普塞的方向,而普塞在一个刁钻的角度上把鬼飞球向他投来。他的身体擅自行动起来了。他的整个身体向右下方倾斜着,手掌紧紧地抓住扫帚,让它飞得再快一点。令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是,鬼飞球精准地被他抓住了,就好像他早就知道它会沿着这样的路线飞行。塞佩蒂纳把球夹在腋下,翻转身体回正到扫帚上时,看见格兰芬多的队员们向他包围过来,但他们的扫帚赶不上光轮2001的速度,塞佩蒂纳把他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几乎毫无阻拦地冲到了球门前,伍德正死死地盯着他。他轻转扫帚做了一个逼真的假动作,诱骗伍德向右方扑过去,然后他把球抛到空中,用拳背狠击了一下它,它就无比顺从地从伍德自己让出的空隙里飞过,轻盈地跃进了球门。
斯莱特林的看台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塞佩蒂纳感觉自己心里有种莫名的兴奋,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命运似乎在此刻向他展开自己的注脚,球场上的未来尽在他的手掌里流转。他看见伍德瞪着他,而他并不打算讨好这个没什么背景的魁地奇队长,立刻调转扫帚离开了球门前。弗林特俯冲过来,大笑着给他肩膀上来了一拳,差点把他从上面锤下去。
塞佩蒂纳在球场上如鱼得水。他又进了两个球,弗林特也进了两个,普塞进了一个。此时的比分已经来到了六十比零,就算天已经开始下雨,也挡不住他们心里的快意。塞佩蒂纳感觉今天的格兰芬多很奇怪。他有一次从艾丽娅·斯平内特手里抢球时看见一只游走球向她撞过去,但韦斯莱双子并没有出现来拦球,导致鬼飞球顺利地转移到了他的手里。没多时,哨声响起,是格兰芬多队要了暂停。他们齐齐降落在球场上,以马尔福为首对着哈利大声讥笑。
“没死吧?”塞佩蒂纳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他抬头一看,伊克利普斯用手扒着栏杆,正急切地探身往下看他。
“嘿,那当然。”看见他的脸,塞佩蒂纳心里立刻舒畅了不少。
“你还说你不会打球呢,死装的。”伊克利普斯说,塞佩蒂纳看到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在口是心非地为哥哥感到高兴。
“那是因为对面今天不在状态。”塞佩蒂纳小小的谦虚了一下,虽然他心里不这么想。
“那是因为游走球的问题。”伊克利普斯马上说,“有个游走球一直在打波特。”
“有人动手脚了?替我谢谢他。”塞佩蒂纳笑着蹦跳了两下。
“塞佩蒂纳,家属会见时间结束了。”马尔福远远地朝他喊道。
“快去吧。”伊克利普斯的脑袋一下子就在看台上消失了。塞佩蒂纳心情格外好,他快快地跑回斯莱特林的队伍里,再回头一看,伊克利普斯已经在他能找到的最好的观赛位上坐好了。
伊克利好可爱呀。塞佩蒂纳美滋滋地想,然后被马尔福莫名其妙的视线审视了一下,“你在笑什么,好像花痴女啊。”
塞佩蒂纳心想你这种没有兄弟姐妹的家伙一辈子都不会懂我,然后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比如说“想到马上要赢了特别开心”之类的。
哨声再度响起,他们回到了天空。雨越下越大了,塞佩蒂纳继续努力地去争夺鬼飞球。他在雨幕里疾驰,又得到了几个十分。斯莱特林的欢呼声越来越大了,此时的比分已经来到了100比30,塞佩蒂纳感觉此时大雨也没法浇灭他心里燃起的火花。他想转头去和伊克利普斯买个乖,又想到这是在比赛,只好遗憾地收回视线,继续去打他的球。突然,场上安静了下来,他回头一看,发现哈利正在追逐一个金色的影子。他暗叫不好,焦急地思考着对策,此时,弗林特的话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过程不重要——”
啪的一声,就像用打火机点燃蜡烛。他眼睛眯了一下,看见鬼飞球正夹在格兰芬多的凯蒂·贝尔手里,她的位置在球场的另一端,他们两个中间正好隔着一个哈利,以及一个追着哈利跑的游走球。他毫不犹豫地策动扫帚向凯蒂冲过去,在接近游走球时,他假装扫帚被风吹动得不听使唤,猛地拐了个弯,让扫帚尾部狠狠地击打在游走球上,促使它呼啸着向哈利撞过去。不过,他的扫帚因为惯性在空中转了两个圈才堪堪停下,把他整个人甩到了球场边缘。
他知道自己的小计策成功了,因为他听见球场上传来“邦”的一声巨响。他被甩得有些头晕,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栽在泥地里,看来球场的看台比他本人要结实一点。
我才二年级,还是个瘦弱的小孩呢,别怪我了。他哼哼着想,感觉自己的背有点痛。
他从泥地里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不远处一抹猩红色也倒在地上,手臂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抬起。他跟着大部队一起跑过去看,是哈利。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手里抓着金色飞贼。
哨声响起,李·乔丹大声地喊着“格兰芬多胜”,格兰芬多们一股脑儿地拥在昏迷过去的哈利身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斯莱特林的队员们聚集在另一边,脸上阴云密布。弗林特一落地就开始大声训斥马尔福,批评他看不见自己脑门旁边的金色飞贼。塞佩蒂纳还没来得及开口,伊克利普斯就从他身后扑过来,紧张兮兮地把他全身上下都看了个遍。
“好啦,我没事。”塞佩蒂纳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伊克利普斯一下子把他的手拍开,怒气冲冲地戳着他的脑门。
“你真是夸两句就飘,太乱来了。”
“是啊,最后也没达到目的。”塞佩蒂纳点点头。
“我不是在说这个!”伊克利普斯恨铁不成钢地打了他一下,一瞬间塞佩蒂纳觉得他才是哥哥。
“我知道,我知道。”他举起双手投降,“下次不会了,对不起嘛。”才怪呢。他偷偷在心里补上。
他担心伊克利普斯再责怪他,赶紧拉着他远离了喋喋不休的弗林特,挤进了围成一圈的格兰芬多里。不少人都认识他,对他的到来并没有太多的排斥,但仍然有人在指指点点。塞佩蒂纳懒得理那群普通人,到最前面去关心救世主。他看到洛哈特也在旁边,手里拿着哈利的手臂,它似乎断掉了。一个小个子的男生挤在人群中,端起麻瓜相机给他拍照。
哈利似乎想坐起来,他的眼睛环视着周围。
“我不要拍这样的照片,科林。”他大声说。
“躺好,哈利,”洛哈特安慰他说,“是一个简单的咒语,我用过无数次了。”
“我为什么不能直接去校医院?”哈利咬紧牙关,从牙缝里说。
“他真的应该去医院。”满身泥浆的伍德说,尽管他的找球手受了伤,他仍然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你那一抓真是绝了,哈利,太精彩了,还没见你干得这么漂亮过。”
塞佩蒂纳看见他的袍子才想起来自己也满身雨水和泥浆,他想抽出魔杖清理一下自己,但两侧的人挤得严严实实的,让他动弹不得。他只好把视线放回哈利身上,希望自己能忘掉它。
“往后站。”洛哈特卷起了他那翡翠绿的衣袖,抽出魔杖。
“别——不要——”哈利虚弱地说,可是洛哈特已经在旋转他的魔杖了。一秒钟后,他把魔杖对准了哈利的胳膊。
一种异样的、非常难受的感觉像闪电一样,从哈利的肩膀直达他的手指尖。就好像他的手臂正在被抽空。他不敢看是怎么回事,闭上了眼睛,把脸偏在一边。但是,当周围的人们纷纷倒吸着冷气、科林·克里维又开始忙着疯狂拍照时,他发现他最担心的事变成了现实:他的胳膊不疼了——但是感觉也根本不像一条胳膊了。
“哈,”洛哈特说,“是啊,没错,有时也会发生这样的事。可是关键在于,骨头已经接上了。这一点要千万记住。好了,哈利,溜达着去医院吧——啊,韦斯莱先生、格兰杰小姐,你们能陪他去吗?——庞弗雷女士可以——哦——再给你修整一下。”
哈利站起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头朝他的右侧身体看去。塞佩蒂纳也顺着他的视线看,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在做梦。
从他袖管里伸出来的,活像是一只厚厚的、肉色的橡皮手套。
洛哈特没有接好哈利的骨头。他把骨头都拿掉了。
塞佩蒂纳目送他们七手八脚地把哈利送到医务室去,然后假装从未离开过,回到了斯莱特林的队伍里。弗林特的训斥终于告一段落了,马尔福看起来非常生气。
“他未免说的也太狠了,是不是?”塞佩蒂纳上赶着讨好他,“只是没看见而已,不是什么大错。”
“我就是这么说的!”马尔福嚷嚷道,看样子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站在他这边的人,开始大吐苦水,“他居然说我没长眼睛!要是我父亲在……”
“好啦,好啦,”塞佩蒂纳安慰地拍了拍他,“我们先回去休息一下。”
他们回到休息室时,里面一片愁云惨雾。弗林特看到他,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咕哝了一句“不是你的错”,就匆匆地离开了。塞佩蒂纳对此倒无所谓,他收拾了一下,任由伊克利普斯帮他清理了衣服,准备去礼堂吃饭。
“知道吗?那群小女生可迷你了。”伊克利普斯把魔杖插回袍子内侧时,酸溜溜地说,“我都听到了,她们说你长得很特别,打球又很厉害。”
“我倒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描述。”塞佩蒂纳笑嘻嘻地说,“很特别?这算什么啊。你不是也挺特别的吗?”
“她们估计不这么觉得,因为我把她们都骂了。”伊克利普斯阴沉地说。
“你怎么这样呢?”塞佩蒂纳打趣他,“这是桃花呀。”
“你想要这样的桃花的话,我没意见。”伊克利普斯瞪了他一眼,塞佩蒂纳觉得他有点像怨妇。
“什么呀,你嫉妒啦。”
“我没有!”伊克利普斯的脸有点红,“总之,你还去不去吃晚饭?你不是还要去看波特?”
“好好好,都依你。”塞佩蒂纳举手投降,然后抢在前面出了休息室,“我说啊,你嫉妒心还是不要那么强哦?会被你未来的女朋友嫌弃的。”
“我,没有,那个,想法!”伊克利普斯随手抓了个东西砸他,塞佩蒂纳笑着躲开,回头吐了吐舌头。
“你是笨蛋吗,伊克利?”
“你给我站住,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