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春光融融,今年的春天比往年更富有生机些。朱雀应当喜欢些这种热闹,朱雀?身着花春袄的百里安康正倚在窗边忍不住笑,剪开一只窗花。为什么会想到神兽呢?一只修长的素手夺去安康正剪了一半的窗花。
“又剪些什么?”千繁疾温柔的看着百里安康,“不是说好身体不好便等春日回须一宗么?小孩子别太伤神,有什么想吃的么?”
“我想吃糖人。”十岁的安康幸福又娇傲的扬着头,朝着那个温柔强大的人撒娇。
“凡事依你。”她温柔的低头笑,仿佛比春色更加柔和。
“呦,我来的不巧,”一个声音从灵海中传入颅内,“你该清醒些了。”是朱雀的声音。百里安康缓缓抬起头,望向记忆中最暖色的时光,十岁的身体随着周围颜色的黯淡而伸高拉长。十六岁的百里安康风尘仆仆,一袭黑袍,泪流满面,狼狈不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大梦一场,是黄梁一梦。她应当不记得我了罢,于她而言,一年的岁月只是一年的岁月,百里安康如是想。糖人的味道已经淡了,再也压不下心口上的苦了。
睁开眼,百里安康就见三人正护在周身,大脑停顿了片刻。朱雀便急不可耐的为他们加上注解,“这一层通往下一层需筛出八人,她们和他正是护了你几刻。”安康忍不住扫视周围,已余下十几人,大理石的地板上多了许多焦黑的痕迹,似乎经过几场大战。
那风灵正手持剑柄,泛着寒光的玄剑指向一个刚醒的人,正是之前在第一层被绑的王问寻,“要么自己捏碎灵玉,要么我帮你捏碎。”王问寻默默拿出玉石捏碎回了试炼场。
“风灵,你何苦等他们自己醒来,只趁他们熟睡,一举碎之便好。”殷宣娇红嫣的指尖划过风灵的肩,端的是一笑百媚生。风灵肩头猛的一缩,侧身躲开。殷宣娇要搭上的手一僵,脸上也挂不住笑容。
“我讨厌与他人有触。”一对眉头微微皱起,不耐极了。这个殷宣娇总爱动手动脚,左触右碰,恐有疾。说完便又站向几个未醒来皱眉困于幻念的人旁边,准备等他们醒来提剑就威胁。
刘通海朝快气炸的殷宣娇使眼色,意思是这个风灵是个愣子,勿与其争辩些什么,当下通往下一层才重要。一旁展辰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勾唇笑了笑,顺了顺医袍打坐等着风灵清理完余下的人。
人越来越少了,只余下,他的目光扫向“平安”那一组。八人的话……那个璇星的法器倒是厉害,连风灵的剑也破不开。
“你醒了!”璇星感受到百里安康的心绪,朝百里安康露出一个“你放心”的笑,手上的灵力却在不停的凝聚消耗,维持着玄级的御器,冷汗却不断得从额上流下。
“这个御器消耗能量巨大,”山岳忍不住开口,“又偏偏是玄机阁阁主所赠,有灵魂烙印,只有璇星本人才可以祭动。”他忍不住握紧拳头。
小柔叹了口气,水灵力不容置疑的覆上百里安康,“淳化,你也受伤了,为何不说?”柔和的灵力覆上她的经脉,破损的地方正在缓缓修复。
一个柔和的传音入了百里安康的耳朵,“我知道你不是淳化,淳大哥是金灵根,山岳同修与淳大哥只相识并未在一起试炼过,我却了解许多,我从未知道,一个所谓被灵兽毁容的人连灵根也会变。但我知道你顶上他定有原因的。”能有什么原因,百里安康默默垂了眸,只是为了灵石罢了。
“你的身体还好吗?”小柔轻轻抚了抚她的手,“我只是帮你恢复了薄薄的一层皮肉,不可过度使用灵力了,不然伤口还会崩开的。”
“淳化”点了点头,这么快被识破了,还有点不习惯。
“糟了,”璇星只觉得心神俱疲,“我快撑不住了各位。”她记得自己来此塔的目的,也清楚自己的天份,但队友的需要与那个凶神一般的风灵让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汗水微微从下巴处滴下,原本优雅的衣袍也沾上了灰,多了几分狼狈。
“接下来,交给我吧。”百里安康托住要耗尽灵力要瘫在地上的璇星,交于小柔用灵力温养。凝出一柄寒光几乎冻结空气的剑,立于三人前,“山岳,与我一同守住她们。”
此处不在灵兽阵,不利于小柔施展召唤术。而璇星灵力尽耗,恢复的丹药云云被上缴,美名其曰是为了煅炼人的灵海。目前为止只有山岳与百里安康可以与之一战。
“你们少了那个阵修的御器,”刘通海大步走来,“在我们几个金丹后期的围攻下,又待的了几时?”
嫣红的指甲搭上刘通海的肩,一口娇滴滴的声音配上一张笑脸,殷宣娇调笑说:“不如自己放弃,我们几个也好省下些功夫。”
环顾四周,余下九人,其他被清算的清算,被逼走的逼走。如果五个金丹后期联手,恐怕会全军覆没,百里安康心里一沉。
“但,”展辰微微弓身以示尊敬,“我们受人所托。百里同修。”
百里同修?山岳大脑有些转不过弯,看向一边的“淳化”,“淳同修,你什么时候改名了?”
旁边人叹了口气,声音也从低沉清越的男音转成清冷慵懒的女音,“果然是朝着我来的吗?”
连几近昏迷的璇星也挣扎开眼睛微微看过去,是什么命数?这袍子好会遮,完全看不见。
“出剑吧,我觉得你的剑有点意思。”风灵手持玄剑,面色平和,“余下九人,你与我战,败则出,成则入。”
刘通海脸上一惊,不是姐,你和她不是一个境界,你完全可以碾压她的呀!为什么要比剑?
“我压下境界,只与你纯对打。”风灵剑痴心中只有剑道,无视几个队友快翻过去的白眼。
百里安康也是一愣,这是真剑痴。佩服之余,提剑就杀去,跃起翻身,衣袂翻飞。极致的冰与孤傲的黑在铺尽白色大理石的空间内交击着,在地板与天花板处溅出几十处冰晶或者黑痕。
百里安康的剑法是野路子,除去刚开始懵懂启迪的《寒冰诀》与《万籁俱寂》半卷残本被淳化一字一字教会,便是将剑法极致简化。她不识大多字,或者说只识几十个字。每周只会在天文地理课上一眨不眨的盯着老师的一张一合的口听课,但从来未去过须一宗的藏书阁。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风灵这般追求剑道极致的人。她只知修仙要灵石要丹药要能力,其余一概不知一概不晓。只是因为一把可以随手凝出的剑吗?她却未曾想过,正是因为未曾看过杂七杂八的书,心纯志净,对器的追求不高,对灵力的极致追求导致了她的灵力与器的接触更加纯粹。即她的灵力多强她的剑器则多强。万事有利弊,若她本就力弱剑凝不高质,则无利器傍生身。
在同等境界上,刚开始不分伯仲,但随时所移百里安康渐渐失了力气,比不上风灵的玄铁。但她想了个方法,冰裂则补,以灵补形。但很快寒冰剑剑身就被玄铁剑自上而下挥裂,碎冰划入袍子割伤了她清冷的面容,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开,血微微溢了出来。
“你的剑太差,”风灵收了剑,声音缓缓而出,“不过如此。”
“可笑!”百里安康睁开眼,手快速凝出一道冰剑凝,“再来!”
“居然是用灵力凝出的,”白色袍子一侧,躲开一剑,玄铁剑扬出,“有意思,有意思,百里安康。”
“百里安康?”山岳观战的心思一崩,“冰霜剑修?”原本导致工作量上升极快之一的罪首在此处?正在他发呆之际,一只泛着红光的玄质鹰爪已经洞穿了百里安康的肩膀。
四个爪趾朝后一拽,血染的黑袍随着一声闷哼落下了兜帽,一张年轻带着一丝稚气的脸露了出来。她被鹰爪的链子拽瘫倒在白色的大理石板上。风灵的眸子几乎喷出火来,“刘通海!”
“我的目的与你不同,”他狭小的眼睛多了几分精光,“那可是十块上品石,只要废了她的筋脉……我才不管乾坤境监炼,炼场又没说不能废人。”筋脉,仙修者除了灵根外第二重要的东西,废了百里安康的筋脉从而让她最引以为傲安身立命的本钱匮尽,是谁花了这么大的价钱只为让她无路可走无处可退。
这玄鹰爪一但扣上,任你是金丹还是什么丹,都有一柱香的手虚脚滞。
但百里安康是谁?灵兽森林摸爬滚打六年,早就有了应对危况的办法。但又考虑到那几个队友,那便……
染上血渍的手在腰带上摸索灵石,用最后灵力捏碎,冲着惊愕的三张脸笑了笑。
“真可惜,只能拿个及格啦。”只余下一声叹息,最后一幕,三个人齐齐冲来,却又被第五层入口的光辉卷入,不见踪影。
“恭喜八人通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