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

    皇宫。

    天子高坐明堂,眉头紧锁,为的自然是陆丞惨死一事。

    “不知贤弟可知陆尚书之子遇害一事?平日里你与那陆丞可有相交?”皇上放下奏折,颇有深意地询问谢绥。

    谢绥明白皇兄此刻话里有话。

    他多年戍守边关,在军中威望甚高,自皇帝继位以来,便想方设想撤除谢绥军中亲信,严防兵权旁落,他和朝中官员的往来,一举一动,皆在皇帝的监视之中。

    就在前些时日,密探来报,兵部陆尚书多次出入宁昭王府,二人疑为密谈,皇帝对此勃然大怒。

    “臣弟不知。不过依臣弟所见,陆尚书的儿子在京中横行霸道已有时日,多有结怨也是意料之中。前些日子,陆丞就曾在京中纵马伤我府中仆人,陆尚书可没少在此中转圜,日日登门扰我清净,臣弟厌倦至极,无奈放那竖子一马。”

    皇帝笑一笑,稍有放心:“你呀,总是从外头听些风言风语回来。陆丞的死并非意外,是有贼人行刺。”

    谢绥大为震惊:“竟有这等事?敢行刺重臣之子?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皇帝浅浅扶额:“陆爱卿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此事朕交与别人去办总归是不放心,还好这时能有贤弟在侧,为朕分忧。”

    谢绥左右为难,他心知,这分明就是扔给了他一个烫手山芋。

    陆丞在京中行事乖张,结怨甚多,找起线索来宛如大海捞针,而陆尚书又对此事极为重视,少不了一趟又一趟来找他谢绥的麻烦,此案一日不破,他便一日不得脱身。

    谢绥正想推辞,却迎面撞上皇兄笃然的目光。君威在上,目光无言,却分明是在质问他:“臣弟难道想抗旨不成?”

    谢绥只得叩首:“臣遵旨。”

    皇帝一抬手,太监立刻将谢绥扶起来,皇帝说道:“你与朕兄弟二人,不必如此拘礼。”

    谢绥站起身来,一身蟒袍,身高八尺,形貌昳丽,皇帝上下打量着这个弟弟,话锋一转:“今日十三弟大婚,朕听闻平南侯千金温柔端庄,平南侯戎马一生,实乃国之功臣,你可要好生待之。”

    关于南疆形势,谢绥远在京中,也早已听闻一二。

    南疆旧部势力蠢蠢欲动,平南侯立场暧昧,在此关头联姻拉拢平南侯,化干戈为玉帛,便可不消一兵一卒扭转局势。

    谢绥一生守国,自认早已将儿女私情置之度外,若一场婚事可换南疆百姓免遭战乱之苦,何乐而不为?

    “王妃有倾国之貌,贤良之德,实乃臣弟之幸。”

    *

    “听说了吗,宁昭王昨日迎娶的是平南侯家的庶女,那庶女早年流落在外,这才接回侯府中呢。”城中一客栈内,一个大腹便便的衙卫说道。

    他的瘦同伴一身更夫打扮,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问:“不是传闻宁昭王有龙阳之好,所以一直不曾娶亲吗?”

    祁玉一身男子装束,坐在二人身后的桌子上。

    此言一出,她喷了一口茶水。

    什么?

    宁昭王竟然是个断袖?

    这些,全都被一旁品茶的谢绥看在眼里。

    从那句“龙阳之好”开始,韩英握住刀鞘的手便没有松开过,反观谢绥倒是一副怡然模样,听得津津有味。

    “公子,曹大人还在刑部等您,何须在此浪费时间,这些市井刁民该抓了下狱才好!”

    “无妨,愈是这种地方,消息才愈加灵通。告诉曹腾,今日不去刑部。”

    那二人听得身后的动静,纷纷扭过头来。祁玉连忙装出一副谄媚的样子,点头哈腰,将刚点的一坛上好的女儿红拎过来,给两位大哥逐个满上。

    “二位大哥,小的打南边进城做点小买卖,眼见二位气度不凡,不知可否将这汴京城里的门路指点一二?”

    那位瘦削的更夫接过祁玉递过来的酒,正想说点什么,随即就被衙卫一个眼神打断。

    只见衙卫的脚踩上长凳,胳膊架着,身体微微后仰,颇有些审犯人的架势打量着祁玉,他看祁玉一袭素衣,身无长物,揶揄说:“这汴京城里的事,可不是什么乡野村夫都能打听的。”

    祁玉躬身应着,马上从腰间掏出两块银锭子,陪笑道:“官爷说的极是。不知现在,可否请二位爷给小的指点一番?”

    不曾想,银子还没有递出去,就被一人截了去路。

    谢绥先她一步递上一两黄金,出手阔绰。

    祁玉定睛一看,只见那人面似青粉,眉目疏朗,虽是寒冬,却轻着薄衫,气度不凡。

    衙卫不动声色地将金子揣入腰间,将脚从长凳上拿下来,一只手不痛不痒地扫了扫灰尘,示意二人入座。

    谢绥问道:“方才我听官爷说宁昭王有龙阳之好,可有此事?”

    更夫战战兢兢地观察四周,立刻提醒祁玉:“噤声噤声,若是被人听到,可是要治杀头之罪的。”

    衙卫哂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祁玉见状,马上给他满上一盏。

    衙卫见这厮如此识趣,便也愿透露一些他了解到的内情:“这宁昭王啊,心中却有一男子,听闻,还是位少年将军,自幼跟随宁昭王征战四方。不过,好像此人已逝世多年,无从考证喽。”

    那更夫一听,心生疑窦:“我怎得听说是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还被金屋藏娇在兰园之中呢?”

    衙卫脱口而出:“绝无可能,兰园可是陆小公子的地盘。”

    更夫一激灵:“你说的,莫不是昨日死在揽月楼的陆公子?”

    衙卫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无从补救,好在祁玉急忙打岔,转而去问些别的问题:

    “二位爷可知京中哪里有售卖上好的金丝木炭?家中小女素染咳疾,冬日炭火烟气重不得,须得用上好的金丝木炭才行。”

    更夫向祁玉介绍:“这你可是问对人了,汴京城里卖金丝木炭的商铺并不多,其中质量最好的一家当属这位官爷的岳家。”

    衙卫脸上神气更显,许是吃了太多,整个人较之方才恍若膨胀几分,他轻抚鼓起的肚子,祁玉会意,将方才的银锭子送上去,衙卫同她指了明路:

    “城北兴旺街内万盛香坊,看起来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香料铺子,实际上汴京城里九成金丝木炭都是从这里运出去的,你只消得报我王福海的名字……”

    衙卫继续在吹嘘岳家的木炭销量有多么好,祁玉突然觉得自己八成是被这两人诓骗了。

    若是销量最好,何必去挂香料铺的牌子?

    既然岳家如此富裕,他又何必贪她这几锭银子?

    趁他二人不注意,她一招回龙手,将那两锭银子收了回来,扬长而去。

    谢绥见状,笑而不语,心中打起了别的算盘。

    *

    与此同时,刑部已经忙得团团转,京中关于陆丞被刺一案众说纷纭,圣上派宁昭王主理此事,与陆丞相关的卷宗哪些能拿出来,哪些又见不得光,全要打点妥当。

    未时三刻,刑部尚书曹腾已等候宁昭王多时,可他迟迟未见踪影。

    不过多时,一小厮前来通传,王爷已至城北兰园,卷宗送至宁昭王府即可。

    尚书曹大人心中一惊,圣上将此事派于宁昭王不过半日,他竟已知晓兰园之事。

    宁昭王此意,是在提点曹腾,纵然他久不居京中,但对京中之事可谓通晓一二,若你曹腾识相,就不要节外生枝。

    曹腾混迹官场多年,不能不懂其中的道理,他点头称是,托那小厮捎话给宁昭王:“刑部定当全力配合王爷。”

    *

    街边商铺林立,摊贩叫嚷,市面上又出了许多的时兴珠髻、花样缎子。

    前些日子碍于揽月楼的假身份,好些时候没有像这般在路上闲逛,陆丞一事了结,她终于获得了这片刻的自由。

    不过,纸鸢失踪一事,她心中仍觉蹊跷。

    依陆丞所言,兰园失火后,纸鸢仍在汴京城中。城中稍有些名气的炭火铺子她已一一查过,多是送往官员府邸和名肆酒楼。寻着账目上的名单,她今早已派人前去摸查,但全部无功而返。

    难道,确如那衙卫所言,万盛香坊另存玄机?

    于是,祁玉决定去城北走一趟。

    万盛香坊。

    掌柜的正在低头算账,祁玉刚想报上王福海的名字,还没开口,掌柜便递给她一块木牌,棕黄松木上赫然用红色香料写着——叁拾捌。

    祁玉不明此意:“掌柜,这是何意?”

    “万盛香坊素有一规矩,若想同他们做生意,须得拿一样宝贝来换。”身后传来一男子声音。

    来人正是谢绥。

    祁玉认出这是方才客栈中的男子,躬身作揖:“此话怎讲?”

    谢绥客气回礼:“兄台的松木牌上号码为三十八,这代表的就是鬼市独有的蛇血草。需用三十八钱蛇血草作为与万盛香坊的交易筹码。”

    祁玉看向掌柜,意欲求证此番话的真假。

    “不用看了,他们不会说话。”谢绥淡淡说道:“你若要去鬼市,可与我同行。”

    此人绝非善类,祁玉不想横生事端,径直忽略过去。

    谁知谢绥不依不饶:“姑娘方才所言,家中女儿咳疾严重,是在扯谎吧?”

    祁玉定住脚步,袖中飞针已做好准备,他再上前一步,一根银针就能直穿百会穴。

    她声音冷淡:“你怎知我是女儿身?”

    谢绥大笑道:“这般貌美的男子,如今世上还未曾见过呢。”

    随后双手作揖,躬身道:“在下陈安,有一事相求。”

    “何事?”

    “姑娘一去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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