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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锦春跑到茅草屋前扶着老人进屋。

    他愣怔的站在原地,脚踝银铃随着夜风轻响。那些孩童拖走野猪肉时溅起的泥点还沾在他的兽衣上,带着禁林特有的潮湿气息。

    "别站着发呆。"锦春回头看他,"进来烤烤火。"

    茅草屋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宽敞。中央的火塘里燃烧着某种带着甜香的木柴,墙上挂满风干的草药和兽皮。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一张用整张熊皮铺就的矮榻,上面坐着正是那位老人。

    "阿嬷,是新来的。"锦春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她跪在老人身旁,动作熟练地往老人膝上盖了块毛毯。

    尕玛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骨刀。屋子里飘着炖肉的香气,几个孩童围在陶罐旁,眼巴巴地看着里面翻滚的肉块。这场景莫名让他想起圣树谷的祭祀仪式——只是那里分肉时要先供奉天神,最后由祭司按等级分配。

    "圣树谷来的?"老人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风吹过枯叶。她空洞的眼窝转向尕玛的方向,干枯的手指在空气中轻轻抓挠,仿佛要抓住什么无形之物。

    尕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本该骄傲地宣称自己圣者的身份,但额头上被抹去的图腾印记处隐隐发烫,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

    "是。"他最终只吐出这一个字。

    老人突然笑起来,露出仅剩的几颗黄牙:"有意思。锦丫头,他脚上有银铃。"

    锦春正用木勺搅动陶罐里的肉汤,闻言动作一顿:"我知道。"

    "我看不见。"老人神秘地补充道,枯枝般的手指指向尕玛腰间,"但耳朵好使。"

    尕玛浑身一僵。他确实在兽皮腰带的夹层里藏着一把刀——那是阿诺留下的。五年前那个雨夜,脚踝上的银铃之外,他只有她之前用过的骨刀。

    "阿嬷又开始了。"一个低沉男声从门口传来。尕玛转头,看见那个对他充满敌意的年轻汉子倚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把燧石匕首。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动,照亮了他左脸颊上三道平行的疤痕——像是被某种猛兽抓伤的痕迹。

    "离火,肉分好了吗?"锦春头也不抬地问。

    名叫离火的汉子哼了一声:"分好了。按老规矩,最好的部分给老人和孩子。"他说着瞥了尕玛一眼,"不过有些人可能更习惯圣树谷那套——祭司吃最肥的肉,战士喝最浓的血汤。"

    几个孩子闻言咯咯笑起来,其中一个胆大的甚至朝尕玛吐了吐舌头。尕玛握紧了骨刀,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不感到被冒犯。在圣树谷,对圣者不敬是要被鞭笞的,但这里的人似乎根本不在意身份尊卑。

    "坐下吃饭。"锦春突然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塞到尕玛手里,"别理离火,他对所有圣树谷来的人都这样。"

    肉汤里飘着某种野生菌菇和野菜,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尕玛低头啜了一口,鲜美的滋味在舌尖炸开,远比圣树谷那些经过繁琐仪式祝福过的食物要美味得多。

    "好喝吗?"一个小女孩凑过来,脏兮兮的脸上带着期待,"我采的蘑菇!"

    尕玛下意识地点头,女孩立刻欢呼着跑开,向其他孩子炫耀去了。这种单纯的喜悦在圣树谷很少见——那里的孩子从小就被教导要敬畏天神,克制情绪。

    "他们不怕我。"尕玛喃喃道。

    锦春在他身边坐下,金色的眼睛在火光下闪烁:"为什么要怕?就因为你额头上曾经画过那个可笑的图腾?"她伸手拨弄火堆,火星噼啪作响,"在这里,人只分两种——靠双手吃饭的,和靠谎言活着的。"

    离火冷笑一声:"很快他就会哭着要回他的圣树身边了。上一个偷跑来的圣树谷人,不到三天就——"

    "离火。"盲眼老人突然打断他,"去把新鞣制的鹿皮拿来,给客人换身衣服。"

    离火不情愿地起身,临走前狠狠瞪了尕玛一眼。尕玛注意到他走路时右腿有些跛,像是旧伤未愈。

    "别在意。"锦春递给尕玛一块烤得焦香的肉,"五年前发生一次大火,离火的父母没能逃出来。"

    "大火?"尕玛接过肉块,油脂滴在手指上,烫得他微微一颤。

    锦春的表情突然变得阴沉:"我们去圣树谷取水,他们放的火。他们说污血者污染水源,不能来这取水。"

    尕玛的记忆突然被唤醒。五年前在阿诺选为圣女前,有一场大祭祀,大祭司声称天神降怒,要焚烧禁林边缘的"污秽"。那天夜里,他站在圣树高台上,看见远处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空。

    "我不知道..."尕玛的声音低了下去。

    "你当然不知道。"锦春冷笑,"圣树谷的人从来只知道自己被告知的那部分真相。"

    离火抱着一叠衣物回来,粗暴地扔在尕玛脚边:"换上。你身上那套,臭死了。"

    衣物是柔软的鹿皮制成的,摸上去比圣树谷统一分发的粗麻布舒服得多。尕玛犹豫了一下,走到角落里更换。当他脱下沾满泥泞的圣者长袍时,听见身后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你洗一下再换衣服"锦春的声音里带着关心,"你身上那些图腾,还有圣树谷的东西不要轻易露出来"

    尕玛下意识摸向自己的额头,还有银铃和骨刀。

    "圣树只是一颗榕树。"离火讥讽道,"他们把你当祭品一样,划分标记,你留着那些我们不欢迎。"

    盲眼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手在空中抓挠:"好了,孩子。我们这随心所欲没有那么多束缚,这里每个人凭本事吃饭,不信那些。"

    尕玛迟疑地走到老人面前跪下。老人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他的手背,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那些手指像某种探测工具,精确地沿着手背摸到手心,摸到五年前的痕迹。

    "错了...全错了..."老人喃喃自语,浑浊的眼白里突然涌出泪水,"这不是祝福...这是枷锁..."

    "阿嬷?"锦春担忧地握住老人的另一只手。

    老人猛地抓住尕玛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听着,孩子。圣树的汁液里混着迷幻草和血藤,它们会慢慢钻进你的血液,让你对祭司言听计从。"她颤抖的手指划过尕玛的额头,"这里的图腾每天都要重新描绘,是不是?"

    尕玛震惊地点头。这是圣者才知道的秘密——每天黎明前,他都必须去圣树殿让大祭司重新描绘额间的图腾,否则就会头痛欲裂。

    "因为药效只能维持一天。"老人松开手,颓然靠回熊皮垫子上,"二十年了...他们还在用同样的把戏..."

    屋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锦春和离火同时跳起来,动作敏捷得像两头警觉的狼。

    "搜查队。"离火低声咒骂,迅速踩灭火塘,"从西边来的。"

    锦春一把拉起尕玛:"你得躲起来。如果被他们发现你在这里..."

    "为什么帮我?"尕玛困惑地问,"你们不是恨圣树谷的人吗?"

    锦春的金色眼睛在黑暗中闪烁:"我们恨的是谎言,不是人。"她推着尕玛往后门走,"现在,去地窖。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尕玛被推进一个阴暗潮湿的地窖,头顶的木板盖上前,他最后看到的是锦春决绝的表情和离火手中闪着寒光的燧石刀。黑暗中,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雷,脚踝上的银铃随着动作发出轻微的声响。

    地窖里堆满了风干的肉和草药,气味浓烈得让人头晕。尕玛蜷缩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骨刀。头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但听不清具体内容。突然,一声尖锐的哨响刺破夜空,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尕玛的呼吸停滞了。那是圣树谷搜查队的集结哨,他再熟悉不过。五年前,他也曾吹响这样的哨子,带领大家搜寻猎物。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木板被掀开。月光流泻而下,照亮了锦春血迹斑斑的脸。

    "走了。"她伸手拉尕玛出来,声音疲惫,"但明天他们还会来。这里对你已经不安全了。"

    屋子里一片狼藉。陶罐被打碎,肉汤洒了一地。离火正在帮一个受伤的少年包扎手臂,见尕玛出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盲眼老人依然坐在她的熊皮榻上,似乎对外界的混乱无动于衷。当尕玛经过时,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孩子。回到谎言中,或者留下来了解真相。"

    尕玛望向门外。月光下的平原延伸到远方,尽头是禁林。黑黢黢的,更远处,圣树谷的火把像一串发光的珠子,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那里有他熟悉的一切——圣者的荣耀、祭司的教诲、族人的敬畏。但此刻,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锦春说的那句话:"我们恨的是谎言,不是人。"

    脚踝上的银铃轻轻作响,像是某种召唤,又像是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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