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已经是暴雨倾盆。
月岛倒在沙发上,你倒在月岛的身体里。
外面是轰隆大作的电闪雷鸣,天地昏沉间寻到他的嘴,湿软的像一块味美的草莓蛋糕。
他的身体慢慢僵硬,舌头却灵活起来。
翻过身来压住你,此刻你仍是玫瑰花,他却是玻璃罩。
长长的一口气,吻到呼吸都殆尽,你小心地捉住他的手往身下探去。
他却喑哑着声音制止:“脏,刚刚在球馆只是简单冲洗罢了。”
“你真讲究。”不知道哪里借来的胆子,竟然把头别过去不看他,阴阳怪气起来。
他又笑起来。他最近笑起来的次数格外多。
为他的笑,你的脸在昏黑里染上绯红。
“你倒是不嫌我臭。”
这个男人毫无眷恋地直起身来,转过身就要往浴室走,骤然激出你三分羞,五分恼。
“我也要洗。”
“嗯。那你先洗好了。”
“……不是这个意思”你的头埋的格外低,藏在晦暗里躲开他明亮的眼,“我们一起洗。”
你想你一定是昏了头。
月岛一愣,略去回应,干脆利落地把你打横抱起。
浴室的暖黄灯光逸散,躲在浴缸里,贴着他的身体,伸手去抓泡泡时,才意识到这是怎样令人晕眩又心跳不已的提议。
可惜你的执行力却并不如想象力来的那么丰富而蓬勃。
把睡相香甜的你放进松软的被褥里,月岛叉着腰叹气。
你成了草莓蛋糕里最甜蜜的那部分夹心,他是橱窗外贪馋而遭拒绝的小孩。
一定很累吧,等待的日子比奋战的时刻更难熬。他都明白的。
起身帮你一一掖好被角。
目光始终却留恋一样的,静静注视着你安睡的脸颊,如同观察从没见过的外来生物。不自觉地丈量,“好小”,月岛小声地讲——在你身边摊开手掌,好像反手就可以覆住整张脸。
你的眼睛上还敷着贴布,显得格外乖巧,又透出一丝可怜。不知道刚刚洗浴的时候有没有沾到?月岛屏住呼吸去看,“还好没事”,正想回身松一口气,凑的这样近,却有些舍不得了。
身体又燥热起来。不能再看下去了。月岛蜻蜓点水般地落下一吻就要离开。
恰在此刻,你却悄悄勾住他的小指。
“萤耍赖。”
你咧着嘴笑得开怀。
却被他一把擒在怀里。
“你最近把戏很多。”
安神药转眼就成了迷魂药。
“兵不厌诈。”
你眯着眼,嘴角上弯,得意而狡黠。
他的吻却突袭而来。呼吸交换的间隙,被迫在他的口腔里含糊读到:
“求、之、不、得。”
月岛的身躯高大,足足190公尺,趴在他身上的时候,总感觉他本身就是一张床;躺在他身下的时候,又好像置身于一张网。
幕天席地。天罗地网。地久天长。
月岛既是你的天,也是你的地。
深深拥吻,吻到大脑好像要缺氧,却依然坚强地闪过这些被你故意化用、盗用、误用的成语典故。成语式的走马灯,一个接一个,尽情违背,违背几千公里外的文化本源,违背几千年前的历史本义,违背文字的伦理道德,只受你私人的统治和唆使,变幻成任何你想要的解释,只为替你定格、装点这鱼水欢好的人生一刹。
月岛自诩比你的脸颊还要宽大的手掌,最终当然没有覆在你的面庞,而是无师自通到如船只归港,径直驶向它理想的温床。温热的掌心轻轻贴在洁白的皮肤,月岛动作轻柔得过分,你的身体却更加紧绷到难为情。他说,好像在等一朵花开。你红着脸闭着眼别过头去,假装没有听见。他却得寸进尺地趴在你的耳旁,故意模仿细嗅花香。转过身去用嘴巴堵他挑衅一般的呼吸。他的手指却趁你不备地跳跃弹奏起来,像是要把排球场上最最得心应手的发球、接球、传球、拦球、扣球技巧,通通在你身上展演一遍。
你败下阵来向他求情。
他挑着眉毛,努力憋着坏笑。
“希望怎么放过你呢?”
终于如愿听见你俯在他耳畔气若游丝:
“有花堪折直须折。”
脸色乍然染上潮红,瞬时低头往下去寻。
窗外的暴雨依旧有节奏地敲击窗棂。啪嗒啪嗒,像万千颗玻璃弹珠全都一股脑儿地跳到你们窗前,猛烈得仿佛要撞碎一切。
而你羞赧地感受着自己震颤,像是疾风里摇曳至快要破碎的花。
有那么一个瞬间,你觉得自己仿若置身于超高速奔腾的吉普,笔直地贴着道路前冲,疾速带来的眩晕到快要把自己冲击到失去意识的时候,终在卸力的边缘,紧紧攀附住驾驶者的肩膀,托付你全部的信赖、气力与心愿,不知道是要求他慢下来;还是干脆快一点,再快一点,直冲出世界的边界。
而意识再次游走回来的时候,又仿佛自己正驼在一匹野马的背上,面前是水草丰美的广袤原野,而自我正畅快地被放逐着。在马背上,只管颠簸,只管纵情,只管享受,飘飘然如一只风筝随着引线渐飞渐远,直至化作一个原点。
此时天与地是一体的,你与天、与地、也终成为一体。
直至汗水丰盈的额头彼此相贴,泌湿的头发和呼吸一样相互缠绕时,才知你们方才已并肩直抵云霄。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淅淅沥沥的,下得轻巧又可爱。
月岛畅快地笑,吻落在你的额头,鼻子,眼睛,耳朵,犹如小羊般轻轻舔舐你的脸庞。辛苦了。他的声音那么沉那么软,却还是能嗅出克制后的情欲与挑逗的味道,像隔了一夜的饭,清洁干硬到没有食欲,却总让人觉得会越炒越香。
你觉得好累,不愿从他的身上翻下来,还是紧紧贴着他,趴在心口处,随心脏匀速而有力地一呼一吸。调皮地用手指在他身上作画,像生理老师一样细细解说到,这里是A,这里是B,这里是C,这里是D,这里是E。他成了你的教具,在失笑中脸红,捂住你的嘴叫你不要讲下去,“这很奇怪,拜托。”一边说,一边拿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而你突然使起坏来,偏要撤掉他的手,睁圆眼睛扮无辜道:“月岛老师一点都不配合,月岛老师的想法才奇怪”,却坏心地任手指漂移驰骋,在成功到达目的地后,得意窃笑:
“这里,这里是天堂。”
终于惹得他再次将你欺压在身下。
你并不放弃。手臂像蛇一样缠绕在他的后背,慢慢蠕动,指尖似有若无地扫过他的尾椎时,他不受控制地轻轻震颤,让你兴奋不已。
月岛的个子很高,肩膀很宽,身体却仍然算的上清瘦。肌肉线条固然都流畅漂亮,抱着也同样坚实有力,只是腰细细窄窄的,背也是薄薄一片,“盈盈可握”,这与月岛本不该相称的词语套在这里,却也合适。
“你太瘦了。”不免在爱人面前心疼呢喃。
却感到他呼吸一滞。
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你不喜欢?”
当然不是。你苦笑着,卖力摇头。
“月岛君吃的很少。”你这样说,语气里是担忧。
他也笑了,笑声在你耳边低低地响,像传进山谷里荡了一圈又回来: “不要小瞧我,有时候我的胃口也很大的”。
“比如现在。”
于是再次猛的扎下身去。
像一头雄壮的虎鲨跃入你身体的海洋。
是你的错觉吧,怎么窗外的雨总好像又大起来。
闹了两次之后你只敢束手就擒,再也没力气同他玩任何游戏。还记得月岛曾经说,他打球的烦恼之一就是体力不如别人。此刻你却严重怀疑这不过是他过分自谦的谎话。
白天的球赛显然让他不够累。你咬着牙愤愤到。
整个人老实地窝在他怀里,摸摸耳朵,蹭蹭鼻子,同他温存,有时候只是眼神相接就不受控制地笑起来,笑到停不下来,恨不得整夜这样和他作伴。
等了一天的电话却在迫近零点的此刻闯了进来。
恐惧迫使你就范,一把将手机扔到了床尾。
人在太幸福的时候是很难面对现实的。你转过身去,头抵在月岛的肩膀,没有准备起身去捡的样子。
月岛把你在怀中收紧,用宽厚温暖的手掌轻抚着你的头顶,无声而无限宽容地安慰和鼓励着。捧起你的脸,在唇际轻轻留下温暖的印记后,替你拾回了手机。
“没事的。我们一起面对。”
他可靠的神情,像是承诺会守护你的一切。
“好”。
尽管艰难,你终于还是重重点头。
“您好……”
原来迈出那一步,剩下竟然真的都不算什么。
大脑里只剩下了金属般的嗡鸣,随后有烟花炸开。
回过神来,眼泪已经淹没了面孔。
好运总是在不经不觉中眷顾,贺信来的猝不及防而最终顺遂了心愿。你俯在月岛的肩膀上,结结实实地痛哭到失声,一如高三那年最终拿到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找到一把正确的钥匙,打开一扇逃离的门。
哭累了终于舍得让月岛替你拭去脸上的泪痕。
而月岛定定地看你,目光不再像月光一样皎洁清冷得与世无争,反有一种霸道的炽热和炽热的渴望,像是要彻底吞噬你,又像是邀请着你彻底占有他;但如果仔细钻研,却依然会发现,其间仍然有着那份少年青涩与纯粹真诚。
所以才选择在此刻郑重起誓。
“我爱你。”
像决心在石碑上刻下历经百年也绝不凋零腐蚀的誓词,果敢到仿佛不过是揭示了命运早就写就的寓言,而他天生就肩负传达的使命。
你良久无言,唯有最终攀附着他的肩膀回以和他誓言一样绵长深重的吻,以及同等分量的眼泪。
“想要叫出来,萤。”趴在他的耳边,你这样说。
“嗯。” 而他理所当然帮你实现。
于是你借走他球场上对峙的勇气、拼搏的意气、求胜的志气,在每一个被他盈满的时刻,在每一个加速狂飙的时刻,在每一个直抵终点的时刻,你成为球场上他的仿刻、他的复写,用嘶哑的低吼、未能加载完全的咆哮,发泄并清除你的痛苦、你的愁闷、你的释然和你的快乐。
在最最疼痛的时候,再次随机抓起那串熟悉的日文,大喊着“すき、すき、すき(喜欢、喜欢、喜欢)”。
而最终获得月岛的调笑。
呼吸喷吐在你娇嫩的耳垂上,月岛生怕你听不清楚似的,一字一顿地说:“原来对青酱来说,疼、痛、就、是、喜、欢。”
“太好了。乐、意、效、劳。”
而你只能用破碎的音节侧面肯定并再次鼓励他的英勇,在头皮发麻得如犹如一千根银针细细密密扎着的时候,想着,“月岛君早就成功了”、“月岛君总会成功的”。
在幻觉中听见他不被知晓的心声,带着笑意。
“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