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衡正靠着车抽烟,
见她来,迎上两步,接过她手里的包。
柏君禾也没矫情,随手递给他,自顾爬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周衡转脸问:“有什么想吃的么?”
柏君禾:“都可以么?”
周衡笑了一下:“嗯,都可以。”
“你请么?”
“我请。”
“有上限么?”
“没有。”周衡反应过来觉得有些好笑,“跟我吃饭,什么时候让你请。”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的确是这样,现在么,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
柏君禾知道怎么说话最刺挠人,
“那现在不是不一样了么,万一点贵了,作为没关系的前女友,我A不出来钱,周检察官送我吃牢饭,可就不好了。”
周衡不接她话外音,“公职人员,不滥用职权。”
没恶心到他,柏君禾便失了兴致,无趣道:
“算了,你来定吧。”
“好,口味没变吧。”
“嗯。”
正说着话,周衡突然急刹,
前面路被横过来的车辆拦截,柏君禾认识,是杜政霖的车,
杜政霖摇下车窗,看了周衡一眼,同他打个歉意的手势,
视线透着车窗瞧了柏君禾一眼,浓郁的眸色让人看不明白深意,
柏君禾不知道在心虚什么,紧张的咽下口水,隔着车前玻璃尴尬冲他摆手笑笑。
周衡嘴角挂笑表示无碍,礼让他他掉头离开,转脸看向柏君禾,笑着说道:
“他好像生气了,需要我帮你解释么。”说完,也意味不明的看了柏君禾一眼。
柏君禾不接话,悻悻干笑两声,闭上眼睛,
“困死了,到了喊我。”
“好。”
周衡重新启动,出发。
去的是以前常去的地方,周衡早些年投资的餐厅,开到现在名气愈来愈大,至于现在作为公职人员周衡和它是什么关系,她无从问起,也没这个兴致。
这里的饭菜她挺喜欢,口味独特,只是,分开后再没来过,
不是怕回忆起什么,而是贵得离谱。
一两顿她也吃得起,只是,会心痛,心痛的程度极大影响了进餐的愉快,得不偿失。
她早就过了虚荣的年纪,再随着他来,心境已然不同,
站在局外往里看,才发现当初有多天真。
阶级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倘若,你轻视试图跨越。
它便会显现出来,像把利剑着你的尊心,抵不住疼痛便会落荒而逃,回到自己该呆的地方舔舐伤口。
包厢内,周衡询问道:
“能喝酒么?”
“当然。”柏君禾大大方方的,上次见面醉成那样,这个时候也没必要矫情。
“白的,红的……”
“都行。”
周衡喊着王姐,开瓶前阵子到的新酒。
王姐点点头,然后对着柏君禾微微一笑后离开,菜上的很快,
瞧着桌子上,周衡问道:
“看看菜单,缺了什么再加点。”
柏君禾抬脸瞧着,她往日爱吃的菜品,几乎都在,还有一些新菜品。
“不用,够了。”看来他记忆力还挺好。
王姐再次进来送酒,靠近柏君禾时面带笑意柔声说:
“好久没见了,柏同学。”
柏君禾也笑着点点头,回应她,“的确好久没见。”
“王姐近日可好。”
“托大家的福一直很好。”
“那就好。”柏君禾笑得客气。
“慢用,有什么需要随时唤我。”
“好的,谢谢王姐。”
待王姐离开,柏君禾看着优雅如故的王姐自顾说道:
“她竟然还记得我。”
周衡:“嗯。”
“有段时间,她还问我,怎么没带女朋友来。”
周衡给她倒好茶水,动作轻缓的放置她面前。“有点烫,注意。”
“然后呢。”
柏君禾问:“你怎么回答的。”
周衡嘴角噙着笑,“我说,你去外地读书了。”
柏君禾也笑,“怎么不直接告诉她,分手了。”
周衡神色微变,许久,缓缓道,“那个时候,没想过是真分手。”
柏君禾勉强的挂着笑意,给自己斟了一小杯酒,
周衡声音再次传来,“我以为,你只是在跟我闹别扭。”
随着话音,他端过杯子与柏君禾碰过来,说道:
“没想到我们竟为此真的分开了。”
柏君禾苦笑道:“你。”
“你不是没想到。”
柏君禾笑意渐失脸色沉了几分,他只是笃定当时的自己,根本离不开他。
所以他才敢无所顾忌的说,大家冷静一段时间。
在她柏君禾最需要他肯定的时候。
周衡没有再接话,周围变得异常安静,
室内小景的流水声清澈入耳,两人各怀心思。周衡捏着酒杯仰头猛喝了一杯,“对不起。”
“不用。”
“所以……你当初,为什么一定要分手。”
柏君禾:“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分开,总要有理由吧。”
柏君禾摇了摇头,轻声道:
“周衡,既然你到现在都不明白我们分开的真正原因是什么,那也没有再问的必要。”
周衡:“我以为,你只是同往常一样,闹个脾气。”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这么绝情。”
“来音讯全无,跟你关系好的朋友我也问了遍,无人告知你近况。”
柏君禾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又化作一丝无奈:
“算了,周衡。”
“事既已至此。”
“我们都向前看。”
“今晚过后我们就一饭抿恩仇。”
周衡捏着眼前的酒杯,定定说道:“那如果,过不去呢?”
“过不去,你多喝几杯喝完就过去了。”
“酒是个好东西。”
柏君禾不愿往回忆里跳,努力岔开话题。
周衡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又拿旁边的人没法,
转脸看着她,试图寻找什么,任他细细打量,眼前清汤寡水的人和记忆中明艳照人的柏君禾再无重叠,
周衡:“柏君禾,你变了好多。”
柏君禾道:“当然,女大十八变,你不知道!”
她说完抬脸忽地视线相撞,感受到周衡投过来探究,让这她感觉不适,
她侧过身去,故做轻松道:“我知道我长得好看。”
语气中掺着轻佻,像是自嘲:
“你可要把持住,周检察官!”
“不要再一次被我迷到,被我这种爱财如命的女人盯上不是什么好事。”
“我没这样想过。”周衡单淡淡道。
柏君禾避开他视线,轻笑着,给两人都添了酒,“不喝酒,怎么能算是回忆局?”
柏君禾装着坦荡,仿佛往日绮漪之色都不曾发生,
周衡:“最近还好么?”
“还好。”
“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末。”
周衡有些看不透她了,当年是,现在也是。
无奈道:“眼见着要秋末,是不是我不联系你,你就没打算见我。”
柏君禾笑着耸肩,不可置否。
联系又能如何,她们不会再相交了。
落寞席卷而来,白酒烈到灼心,柏君禾却泰然自若地一杯接着一杯,
周衡捏着酒杯若有所思轻声道:“你以前,不爱喝酒。”
柏君禾放下酒杯,打趣道:“以前,我装的。”
“再说了人么,都是会变的,你不变啊。”
“我没变。”周衡一语双关。
她不知道周衡口中没变指得什么,柏君禾喝了口酒,没反驳,
“也是,你倒是也不用变。”
“会有人围着你转。”
周衡动了动嘴,表情淡淡的没说话。
包间不是全封闭,一面墙是中式门扇,隔音效果不好。
楼下悠扬的曲调缓缓入耳,柏君禾随着它的音律,指尖悄悄翘起,打着节拍。
“菜还合口味么?”
柏君禾点点头,夹上一筷,她想调侃说周老板生意是愈做愈大。
一想不妥,她无意探究他私事,
转而淡淡道:“很好吃。”
“怎么突然,想着约我吃饭。”
周衡看了她一眼,“我们之间得账还没算完,打算一辈子不见了?”
“说的哪的话,讹我?”
“你欠我一个解释。”
“我可不欠你什么。”
“我看是周检察官钱多的没地方花了,想着,寻我散点。”
“顺便给前女友展示一下,实力!”
柏君禾轻捏着小酒杯来回把玩,挑眉状似无意道:
“让她后悔当年不知好歹的诀别,然后彻夜痛哭流涕。”
周衡气笑,嘴角勾起弧度,无奈微微侧身与她倒酒,“柏君禾,你以前说话,也不似这般夹枪带炮。”
“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
“学了什么?”
她用着周衡听不见得声音,轻声呢喃,
捏着酒杯虚晃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色变了又变,终是自嘲一笑,不再言语,
以前……
以前是什么样。
优越身形,长发披肩画着浓妆,打眼一看明艳张扬。
为了美无所不用其极,和周衡约会,哪怕是寒冬腊月,
顶着脚踝不舒服也常是超短裙长筒靴,冷风顺着大腿根往上灌冻得牙关直颤。
周围目光落在她身上流转不开,她的虚荣心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因为美貌得到过很多优待,她肆意的挥霍着年轻的资本,
那时,任是周衡也难逃美色,
他会带着她去冲浪,滑雪,赌车……
动情时候喜欢狠狠掐着她腰身抵在车身旁发疯似的接吻,
会窝在她颈间喘着粗气,脸色憋到通红哑着嗓子警告她,下次好好穿衣服。
这种莫名的占有,吃醋,她很受用,她以为那是爱。
她需要被认同,被接受,被拿得出手的周衡爱着,
因为身体原因她自卑了许多年,她需要周衡那些炙热的情感来感受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