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哈雨林东部,趁着夜色未尽,一队戴着防毒面具的武装分子开着数辆地形车闯进一座石头村庄,不消片刻村庄里就传来惨叫声,他们杀光了全村几十口土著,鲜血渗进石板路的苔藓里,其中一人将匕首在一个村民尸体的衣服上擦干净,对站在村口石头神龛前的首领汇报,“老大,没找到。”
神龛由整齐的石头块搭建而成,不到一个成年人的高度,坛上堆着村民用来献祭的小动物尸体,后面石门里的宝座上,一块面容模糊但异常干净的石雕神像盘在其中。
可能是因为潮湿的环境加速了腐蚀,神像脸部模糊,双手自然垂在宽大的裙摆中,手心朝下,左手食指与拇指捏合在一起,从衣着的流苏和头戴的装饰来看,勉强能判断这是一座女神像。
在潮湿阴暗的雨林里,石雕有人日日打理才能保持表面光洁,可见这里的村民对石头神像的异常重视。
章微打量着无脸的神像,片刻后对手下微微一颔首,看向地图标记的方向,“去下一个村子,务必在他过江之前抓到。”
“天快亮了,”手下抬头看了一眼被高大树木遮蔽的天空,此刻从树冠处露出的狭窄天幕已经有点微亮,“要起雾了,老大,我们还要赶路吗?要不就在这里躲躲…… ”
章微看了一眼手表的数字,几个小时前这片区域下了一场中雨,湿度爆表,太阳只要一升起来,森林里立刻就会腾起有毒的大雾,当地人称呼其为神女的裙摆,雾起之时,两人面对站立都无法看见对方,更别提在这遮天蔽日的雨林里找路前行。
章微细细计算了时间,率先上了地形车,叮嘱手下,“他没有车,脚程不可能比我们快,我们已经离他很近了,用最快的速度开车,争取在正午之前赶到下一个村庄,在那里等太阳下山。”
正午的阳光最为毒辣,也是雨林中大雾最为厚重的时间,当地人从不会在正午到傍晚之间出门。
车队迅速开出空无一人的石头村,直奔下一个村庄而去,在彻底听不见车声之后,章微刚刚停留过的神龛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阵摩擦声后,一个穿着土著衣服的青年掀翻了女神像下的石板,从里面探出头来。
他谨慎地等待片刻,确认没有动静之后,背着一个硕大的双肩包从洞里爬出来,然后又将石板挪回去,恭敬地在无脸的神像面前鞠了一躬,“西王母娘娘,得罪了。”
太阳已经跃出天际线,薄纱一样的雾气升腾起来,青年顾不得其他,快速绕过村口村民惨死的尸体,随意挑选了一间无人的石头房,取下双肩包轻放在桌台上,点上蜡烛,用原住户留下的胶条封死房门和窗户,在这里度过雨林可怕的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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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亚整个国家东西地区被一条弯曲的四一八停火线分开,发达国家的船队抵达这里的时候,与当地土著爆发了激烈的战争,战争持续了半个世纪之久,上个世纪末终于迎来短暂的休止,双方在塞亚九五年四月十八日以湄江为停火线,签署了著名的四一八停火协议,自此双方各自占据东塞亚和西塞亚。
东塞亚是沿海的平原沃土,还有发达的航线,人口红利、免税政策再加上航运,使得这里成为众多跨国公司的海外工厂聚集地,与此相反的是,西塞亚山脉横贯,人迹罕至,深处还有闻名全球的死亡雨林,‘撒哈雨林’。
塞亚土著人正是依仗撒哈雨林天然的屏障将这些外来人拦在湄江以东,才没有被钢枪大炮吞占祖辈的最后一寸土地,但在外来者的恶意搅局下,热带的肥沃土地成为暴利的毒品种植地,土著人聚集的西塞亚也开始在军阀的混战中四分五裂,让这里成为了全球最危险混乱的地区之一。
塞亚地理位置与D国相近,因此深受D国的文化影响,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塞亚也曾经是D国的附属郡县,撒哈在塞亚土著的语言中是神迹的意思。
相传在数千年前,北方的天空中落下了西王母的宝物,化作火球落在塞亚的大山中,自此本是岩石的光秃秃山脊开始抽枝发芽,成片的树林生长起来遮天蔽日,‘蔚昙昙其杳蔼,象翠盖之葳蕤’,青鸟使者拍着翅膀降落在树顶,三根尾羽落下,其中一根落在老人头顶,老人须发返黑,容貌竟然恢复到了年轻时的模样,人们被这样的奇迹惊呆,祭司带领众人朝着青鸟使者虔诚跪下,认定是西王母降下神迹,向塞亚人昭示关于长生不老的秘密。
从古至今,西王母的故事吸引了众多探险队前来追寻长生不老的秘密,但都被撒哈雨林拦在外面,直到近代,人类社会科技发展,防护装备的发明让人能够进雨林一探,但磁场的异常和诡谲多变的瘴气仍让大多数经验不足的探险队葬身撒哈。
“他要这个数,”大马帮首领用不标准的口音对乌金一行人讲到,“而且他只能从垭口进去最多纵深50公里的地方,停在一个瀑布边,再深处他不会再进。”
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寸头男人走上前,他身材健硕,剃着一头利落的寸头,一双三白眼尽显戾气,他越过大马帮首领,直接用熟练的当地语言跟那名瘦高的土著向导交流,向导表情有些惊讶,他飞快地跟那个男人说了几句,然后转过头来对乌金用磕巴的普通话讲道,“老板,里面危险,钱,不管用。”
三白眼男人与乌金交换眼神,耸耸肩摊手,表示自己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
乌金于是与其他人一同从向导的小屋中走出来,大马帮首领摇头表示这已经是他们能在本地找到愿意走最远的向导了,受商峥之托,他们可以护送乌金的小队穿过雨林外的混战区域,但是到了垭口,他们的人马必须撤回来,接下来的路必须由他们自己走。
乌金看向三白眼,“顾准,你有把握吗?”
三白眼男人叹了口气,“说实话,按照地图,还要再往里推进五十公里,在指南针和仪表盘失效的情况下,我只有对半的把握,如果队伍里只有我的兵,我可以试试,但是还要带着一个拖油瓶,”顾准看了眼盛博士,“我不能保证他是竖着回来的。”
盛博士为了证明自己很强壮,掀起袖子想展示肱二头肌,被顾准中尉一把抓住袖子给他套回去,“博士你可快歇歇吧,等会掀起来细皮嫩肉的又被蚂蝗咬了,我还要给你烧半天。”
盛博士于是气冲冲地走出队伍,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大马帮首领在一边补充道,“你们最好这几天动身,下个月开始就是撒哈的雨季,雨要下足足两个月才会停,深夜里都会起雾,到时候更加危险。”
乌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众人别过首领,从镇上回到大马帮的营地,乌金在帐篷里架设的地图前久久停留,顾准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边上嚼口香糖,“乌处长,谢了。”
“白晓棠我没能争取到,”乌金有些愧疚的看向顾准,顾准点名要白晓棠,但是他却没能兑现承诺,“这次之后我不论用什么办法,都会帮你…… ”
“没事,我前几天跟白晓棠说过了,”顾准摇摇头,“我知道你尽力了,白晓棠自己蠢,怪不得你。”
顾准吐了口香糖,从桌子上跳下来,与乌金并排站在地图前,“你在看什么?”
乌金看着地图思忖,“很奇怪。”
“你才觉得奇怪?”顾准挑挑眉,“谁脑抽了会在交通这么不方便的地方建实验室?”
“不说那些耗材怎么运进去,就算是能花大价钱运进去,”顾准将象征着目的地的磁铁小旗拔下来,移动到湄江对面发达的东塞亚去,“我为什么不把实验室建在雨林外边,样本直接运出来就是。”
“也有可能样本不可移动,艾仕潼强调抗体是在这个实验室研发的,”乌金说出了自己的猜想,“除此之外,我还在想另外一个问题。”
“那是什么?”
“他们的人是如何做到进出自如的呢?”乌金的目光顺着垭口向西,“不可能每次进出都像我们这样大费周章。”
“地道?”顾准很快否定自己,“雨林土质松软,一下雨地道全塌了,不可能挖地道。”
消失许久的陈有为掀开门帘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漆黑的凉茶,“快喝,这地方湿气太重,你骨头没长好,受了湿气要痛的!”
乌金立刻皱紧了眉毛,往后抗拒地退了一步,他们坐飞机在东塞亚降落,又在商峥的帮助下渡过湄江到西塞亚,呆了几天就喝了几天陈有为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凉茶,“苦。”
陈有为把碗边按在乌金的唇上,强硬地往里灌,“痛的时候就知道我对你好了!”
“这个鬼地方我真受不了了,”陈有为哪里经历过这种苦日子,大马帮地盘里唯一一座水泥修的小二楼都被首领让给陈大少爷住了,他还是嫌弃别人屋里一股潮味,让人又是熏香又是换被褥才勉强睡下,“要不是为了小胡,老子下辈子都不会来这里!”
乌金皱巴着脸喝完凉茶,陈有为一看碗里还有个底,立刻又端回乌金面前,要他喝完,“乖,喝完,熬了半天就这一碗,这不是在城市里,别娇气。”
不知道是谁娇气,乌金瞪他一眼,顾准和他的手下都睡的帐篷,乌金本是要跟他们一起的,被陈有为架走强行搞特殊睡楼房。
乌金总算喝完了苦死人的凉茶,回头对一脸暧昧笑着的顾准果断命令道,“时间不等人,下个月就是雨季,我们能等胡亮等不了,就用今天那个向导,整理好明天出发,我在雨林外面接应你们。”
顾准点头,“我这就去让他们清点装备。”
帐篷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随后整个营地都骚动起来,顾准掀开门帘,只见大马帮众人纷纷取了武器骑上摩托倾巢出动,顾准精通塞亚本地语言,他抓住一个背着冲锋枪的男人问他,“发生什么了?”
那个男人只草草回答他,“石头村被屠村了!采买的人回去全村的人都死了,一个没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