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伍元不会轻易传信,一旦出手绝对不简单,贺凛早该想到的。
京城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百姓对马漳造反一事毫不知情,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
贺凛让顾子羽先行送江伊回将军府,他和单彦之则去了军营。
马漳造反,京城里必定有人接应,说不定这个时候皇宫已经乱了套,或被贼人控制住了,而贺威与贺煜都在边关,短时间内肯定带兵赶不回来救急,只能抢先接管军权,这才有可能反败为胜,否则江山易主!
江伊回到将军府时,府内异常的安静,不见一个丫鬟和小厮。
还没走到落英院,顾子羽即刻察觉到了不对劲,来不及解释拽着江伊往外跑,谁曾想没跑两步竟被人给重重包围了。
顾子羽正想杀出去,一个身穿铠甲之人大笑着走来,看样子是他们领头的,走上前目光锁定在江伊身上,像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让人感到十分不舒服。
“想必你就是贺二公子的夫人了,王爷有令,凡是将军府里的女眷一律活捉,别再做无谓的抵抗了,乖乖束手就擒,不然……”
他挥了下手,两个士兵把剑架在大夫人和桐夫人脖子上押解过来。
“伊儿!”
江伊心脏骤缩了一下,急道:“娘!”
顾子羽死死拉住她,眼神如鹰隼般巡视着,这些人不是他的对手,带着江伊离开完全没问题,但两位夫人在对方手上,万一出点什么事,他无法向贺凛交代。
苏桐仿佛洞察了顾子羽心中的顾虑一般,秀气的眉毛紧紧蹙起,对他说道:“子羽,不要管我们,带着少夫人离开,快!”
“夫人!”
“娘!”
两人同时喊叫出声,顾子羽抓紧了江伊的手臂。
没想到江伊甩开了:“我不走!”
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眼神直视领头那人,不带一丝惧色:“你口中的王爷想必是汉南王马漳吧?这人啊,上了年纪难免头脑发昏,怎么就一时想不通举兵造反了呢?谋逆是大罪,还是回去劝劝你们王爷比较好,有个安详的晚年不好吗?非要折腾这一出!”
“大胆!你一介小小妇人,竟敢直呼王爷名讳,真是不知死活!”
江伊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我就叫了怎么着吧!马漳马漳马漳……!他一个乱臣贼子,敢做不敢当吗?有什么不能叫的?!就算再过八百年,他也还是乱臣贼子背负骂名,永远受后世唾弃!”
“你……”
那人上来就要给江伊好看,顾子羽却抢先一步挡在了她身前,眼神凶狠凌厉,大有动手就鱼死网破的狠劲。
“哈哈哈哈……骂得好!”
齐霜云不愧是大梁长公主,即使刀架她脖子上也能面不改色,边大笑边抚掌,无疑是对江伊这番话的认可。
“我原本以为,你不过一个庶女出身,大字不识几个,不曾想却有这等魄力,是我小看你了。”
紧接着她冷笑一声,目视前方、端庄大方,说:“死有何惧,我皇兄若败了,要杀要剐随你们,我儿子和夫君,还有大梁千千万万的忠义之士自然不会放过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可若在这场兵变里,你们败了,便是死无葬身之地,背负千古骂名,马漳这个老东西,他敢起兵造反,不也在赌吗?没什么好说的,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大夫人能说出这话,怕是还不知晓宫中情况如何吧?梁帝和太后已经被王爷控制起来,贺大将军的兵马都在边境,一时半会儿赶不赶得回来可真说不准,等到王爷拿到军权,这大梁兵马皆听王爷调遣,到那时希望夫人还能像现在这么嘴硬。”
说罢,他挥了下手示意手下上前将人带下去。
“少夫人,你也请吧。”
江伊从顾子羽身后走出,双手背在后面微微摇了摇,那是让他自己逃走的意思,顾子羽看出来了。
她想,贺凛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说不定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们,让顾子羽去找贺凛总好过和她一起被绑在将军府里什么也做不了,更何况她不会武功,带着她只会是个拖累。
“不,江姑娘,我……”
他话还没说完,江伊看准时机,猛地冲上去拔出那个将领腰间佩剑,乱七八糟乱砍一通,围困的士兵被她这股子不要命的疯劲吓到了,纷纷后退几步。
江伊大喊:“你快走!别管我了!再这么下去,待会儿谁也走不掉!去找贺凛救我们!”
“江姑娘!”
“走啊!”
顾子羽犹豫片刻,转身踹飞身后的士兵,三两下借助旁边的树木飞身上墙,一路飞檐走壁越过重重屋檐,很快便不见了身影。
那人说马漳要拿回军权,必定会在军营附近设下埋伏,公子他们有危险!是时候调动京城里所有暗线了……
江伊见顾子羽逃走了,这才松了口气,直接摆烂把剑扔到了地上,主动递出双手让他们捆绑。
众人面面相觑,唯恐有诈,从没见过这番操作,怎么还有人主动上来求死的呢?莫非脑子有病?!
江伊脑子真没毛病,她就是单纯的跑累了而已,想歇歇脚罢了。
一路被人追杀,如今又被人挟持,真的是够了。
她什么也不想,就想坐下歇会儿,或者躺床上睡会儿,什么大梁啊,什么皇帝皇位啊,跟她没半毛钱关系,爱咋咋地!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坏人自有天收,她罢工摆烂一会儿应该也无妨,再者说要是她这个主角都死了,那还有什么可玩的,这个世界体系都会崩塌吧?
事实证明,江伊的想象还是太过美好了,俘虏可不是一般人想当就能当上的。
“哎,你们不会轻点吗?我手要断了!”
回答她的是一记推攘,江伊差点绊倒在地。
那些人将她带去了前厅,到现场一看,嚯,将军府里的人都在这呢。
除了大夫人和桐夫人的待遇好点,没被绑起来,剩下的就没那么幸运了,个个五花大绑捆成一条绳子接连起来,蹲在地上排成几排。
夏织瞥见江伊,再顾不得其他,激动地站起,大叫一声:“小姐!”
江伊也一直在寻找夏织的身影,听到有人喊自己,立马朝着生源的方向望过去:“夏织!你怎么样?他们为难你,打你了吗?”
夏织眼睛红红的,说不出任何话,对她摇摇头,看样子都快哭了。
这个时候身后的士兵又推了江伊一把,心里的那点怒火立即变成了熊熊烈焰,她气得牙痒痒,回头怒道:“滚开,别碰我!”
端坐在大厅里的齐霜云和苏桐听到江伊的声音齐刷刷抬头往外瞧。
苏桐快步走出来,看见江伊后忍不住红了眼眶,顾子羽不在,她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伊儿!你怎么……”她满脸担忧之色,小跑到江伊身边就要将她身上的绳索解下。
“娘,我没事,你别担心。”
后面的小兵见状,张口正欲呵斥,台阶上的将领慢悠悠地抬了下手,示意他别管。
苏桐为江伊松绑之后,撩开她的袖口看了看,皙白葱嫩的手腕上已然有了青紫的痕迹,显得格外刺眼。
她心疼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江伊鼻头一酸,差点掉眼泪,她这一路走来经历千难万险,确实很辛苦,而苏桐是第一个关心她的人。
“赵将军,这位是我儿媳,不知可否网开一面?”
她们这些妇人既是要当作马漳手中的人质,若是出点什么差错,他也难逃其咎。
姓赵的将军微微侧身让出一条路来,抬起胳膊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夫人请便。”
等到苏桐牵着江伊进了厅堂,正在闭目养神的齐霜云屈尊降贵地睁眼瞧她,开口问道:“怎么不跟着贺凛的侍卫走?”
江伊抹了把鼻子,实话实说:“跑不动了。”
“嗯,安心待着吧。”
江伊从未想过有一天齐霜云竟然会这么温柔地跟她讲话,顿时惊呆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嚣张跋扈的大夫人吗?
人,不可貌相啊……
苏桐用手替她梳了下乱糟糟的长发,低声问道:“伊儿,凛儿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江伊伸长脖子看了看外面的守卫,捂着嘴小声说:“娘,对不起啊,我也不知他回来后去哪了。”
苏桐轻轻摇头:“无事,只要马漳一天没拿到兵权,他就不敢撕破脸,你别害怕。”
江伊使劲点了下头:“嗯。”
丞相府内,一间偏僻的废弃柴房里。
尹昭柏被人捆在实木柱子上,动弹不得。
“尹昭柏,你在吗?”
“唔唔……”
他嘴里塞了破布,说不出话,只能用喉咙发出些声音,为此,脸都憋红了。
显然,外面的人听到了,透过门缝小声安抚他:“你别急,我这就放你出来!”
尹昭柏松了口气。
“竹青,把钥匙给我。”
“小姐,还是我来吧。”
“无妨,给我。”
“……”
房门打开的那一刻,皎洁的月光顷数洒下,刺得他微微眯起眼睛。
上官慕雅身上蒙了一层淡淡的光芒,连忙跑上前帮他把布从嘴里薅下来,着急道:“我说这几天怎么没看见你,要不是竹青偷听到爹和管家的谈话,我竟不知你被关起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背后的绳索解开之后,尹昭柏活动几下手腕,双手紧紧箍着上官慕雅的臂膀。
“来不及解释了,这段时间千万不能出门,听到了吗?竹青,看好小姐。”
丢下这句话尹昭柏一溜烟便不见了身影。
竹青心中忐忑不安:“小姐,这钥匙……”
上官慕雅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前几天府中来了一个汉南王,与她爹攀谈许久,自那以后就不让她出府了,而她那位表哥也频繁出入丞相府,实在古怪。
“去把管家给我叫来,就说我有事找他,你偷偷溜进去把钥匙还回去。”
“是。”